天色微亮，卡琳娜在自己从小睡到大的卧床上醒来，伸了个懒腰揉揉眼睛，房间里已空无一人。
梳洗后问身边的女仆，才知道卓尔天没亮就醒来出去了。
法师蹑手蹑脚走出城堡，随口便问值守的女仆通往曼森堡南城墙的路怎么走，把仆从们吓一跳。
一群人赶紧去请示管家，最后由安娜及两名仅存的家族法师带队相伴，陪着卓尔去南城墙外查看魔兽动向了。
由内森管家作陪，卡琳娜继续处理着父亲走后领地积压的内政事项，又抽空去看望了新加入家族的狮纹骑士和前帝国卫兵。
维格法师则跟要回狮心城复命的帝国卫兵约好一个月后一起回去，然后拉着杰西去了北城外，处理那只被“白骨锁链”捆绑的虫兽去了。
又忙了一整天，黄昏时候，卓尔终于回来了。
安娜跟在她身后，脸上带着尊敬又安心的笑意。
会议厅里摆着一个椭圆长桌，领主与家臣们围坐在一起。
两位家族初级法师趁着卓尔喝水的间隙，手舞足蹈激动地向领主大人介绍一天的见闻。
“维恩骑士长在前面开路，我们就进魔兽山脉外围查看了一圈。
林中很安静，虫兽鸟叫什么都没有，卓尔法师就带着我们采了很多魔药......
大人真是太博学了，光根据环境就能判断出附近生长的魔药类型，一找一个准！”
法师大人本来都抿了一口茶水，见这几人还没说完，便低下头继续面无表情端起茶杯，小巧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耳朵微微发红。
“后来返程路上遇到了狐狼群！
领头的是中级魔兽冰霜狐狼，足有百十来只围住了我们，后路也被狐狼的寒霜尖刺给封住了……”
“啊！然后呢？”虽然一行人已经好好坐在了这里，但领主大人还是紧张问道。
初级法师加纳德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他是女仆杰西的亲哥哥，脸上也长着雀斑。
平时是个木讷少言的书呆子法师，现在正激动地大声说话，脸泛红光跟喝醉了一样，雀斑在脸上跳跃着格外醒目。
“然后卓尔大师就施放了高阶魔法‘丛林之息’，那遮挡日光的漫天植蔓，我感觉整片森林都活了过来！
我的天呐，法咒瞬发甚至不需要酝酿，卓尔大人施术根本不用吟唱！我只在传奇魔导师传记里见过无声施法......
这真的是、太了不起了！”
迎向卡琳娜感激与崇拜的目光，听着加纳德语无伦次的赞美感叹，卓尔只觉头皮发麻，脸颊发烫。
饶是听惯了惊叹赞美，她还是十分不习惯这种直白浮夸的吹捧。
于是法师大人硬着头皮道：“也、也没有那么夸张。
狐狼不过是脚力快，只有首领会是中阶魔兽，其余数量多的狐狼都不入品级，并不是特别棘手。”
加纳德双眼冒光，激动地继续道：“但那是整整一大群！您……”
法师大人忍无可忍，苍白的脸转过去，黑亮的眼珠用冰冷的目光眯了他一眼。
加纳德从中脑补读出了孤傲、冷漠、不耐、威胁……
他打了一个寒战，终于闭嘴了。
卓尔又看了他一眼，确定这名聒噪的法师识趣不再继续啰嗦后，才满意回过头看向卡琳娜。
“李斯特小姐，之前的情报不准确，这次兽潮的规模应该远超以往。预估的时间也要提前，恐怕三个月后，兽潮主力就要抵达南境了。”
按照以往经验，帝国情报部估算，这两个月会有陆陆续续零散的魔兽群冲击边境。
而半年后才会迎来魔兽主力潮，那时才是南境面临最大的考验。
但卓尔汇总考察看到的情况，发现事情比预想的严重太多。
首先是地底的虫兽。
“我来之前在帝都图书馆查阅过，以往兽潮只会偶尔夹带几只地表浅层土壤里的魔兽。
但昨天你们遇到了三波，分别是……”
卓尔突然偏过头看向维格，似乎是在随堂考校他。
原本懒洋洋趴在桌上的维格瞬间头皮发麻，身体坐直，好似回到了学院的课堂上，正被严厉的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
他结结巴巴回答：“第一波撞击城墙的是软体魔兽属，不入级的涡熊虫；第二波是土壤甲壳属的，呃有百足虫兽，嗯还有……”
黑发少女皱了皱眉头，眉头蹙起接话：“第二波主要是鞘隐节虫，成群出没，第三波是高阶魔兽地蠕蜗牛。”
说完，卓尔不满地看了他一眼，“《魔兽山脉动植物衍化初析》和《魔法生物学》，回头好好通读几遍。”
维格苦着脸答应了，加纳德和另一位家族初级法师同情地看向他，这两本大部头可都老厚了。
卓尔的目光又扫过去，李斯特家族两位法师立马站直身体，表态道：“我们也跟着一起看，好好学习！”
成功把帝国魔法学院良好学风带到贵族议会厅，其他人包括领主大人在内，全都噤若寒蝉老实听讲了，严厉的少女法师这才满意，继续开口说话。
“地蠕蜗牛生活在百米深的地底，以浅层土表生物为食，轻易不出地面。
书中从未记载过它们离开魔兽山脉。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有什么东西干扰威胁到了它们的作息生活，这才驱使其离开栖息地，来到这里觅食。”
胸甲上纹着狮纹的里昂面色凝重，接过话语道：“能干扰威胁地底深处的高阶魔兽，可想而知，此次兽潮的规模，只怕不容小觑。”
卓尔点点头。
“我今天去魔兽山脉看了看，太安静了，外围兽群已经被土里的魔兽吃光。
按我的估算，两个月内此处是安全的，三个月后直接魔兽大潮压境，挺得住还罢，挺不住，帝国南境就完了。”
她扭头看向卡琳娜。
“李斯特小姐，还请先派人去联络其他南境领主。
魔兽潮已经来临，昨天曼森堡挺过了第一次袭击，我需要知道其他地方的情况，才能安排布下南境的防守。”
卓尔虽是以商量的口吻请示，卡琳娜却什么也没多问，只任凭她揽过防守的指挥权。
看着矮自己半个头的女孩乖巧倚靠在身边，睁大眼眸一副满心信任听凭指挥的样子，卓尔心头微软，没忍住伸出手轻轻勾了勾她柔软的金色长发。
随后反应过来，法师大人若无其事收手，回头看向维格。
“南境的情况比魔法公会之前评估的更严重，你和帝国卫兵连夜启程赶回狮心城传递消息。
我写一封信，你交到学院，几位魔导师收到信后会安排调整，及时派出支援队伍的。”
说完，平静到有些冷漠的法师停顿一瞬，微微侧头低声道：“别害怕，没事的。”
“嗯！”卡琳娜回了她一个甜美的笑。
众人眼里，卓尔年纪轻轻性格冷淡，但是行事果决、雷厉风行，能带给人极大安全感。
会议结束后，曼森堡的首席法师当场就在桌前写好信交给了维格，根本没注意到少年欲言又止的表情，便径直带着加纳德和内森管家前往黑蔷薇家族的库房查看魔药库存。
维格捏着信磨磨蹭蹭，直到卡琳娜安排好了前去拜访周围领主的信使，身边围着的人只剩下杰西和里昂骑士。
观望确认等不到小伯爵落单的时候了，维格才慢吞吞挪过去。
“伯爵阁下，我有话想单独跟您说。”
杰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回头问：“小姐，您需要我回避吗？”
还不待卡琳娜回答，里昂上前一步微微挡在她身前。
“维格法师，想必您也知道，一名合格的骑士或贴身仆从，是不会让自己的领主落单于外人面前的。
哪怕这个人是领主的朋友。”
小女仆脸一红，咬唇上前紧紧靠在主人身侧，狠狠瞪了维格一眼。
卡琳娜不置可否，笑道：“维格法师，这里没有外人，请您直说吧。”
维格叹了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好吧好吧，我只是想问，李斯特家族还愿意接纳我成为家族供奉法师吗？”
“您不是没有在魔法公会备过案么？”
维格挠挠头，“哎呀，我写封书信请帝国卫兵们帮我带回去交给我的老师，请他帮忙代劳就行了。”
杰西气红了脸。
“你之前不是不愿意吗？
好呀，现在看卓尔法师来了，你觉得不会有生命危险，就敢留下来了是吗！”
看到小女仆眼眶都红了，维格吓一跳，赶紧摆手解释：“不不不！我是真的不能随便答应贵族的聘请，我的老师会将我扫地出门的！
但卓尔学姐不一样，我只要说跟着她学习，老师一定会同意，并且亲自帮我去魔法公会备案的！”
接过递来的手帕，维格感激地朝伯爵笑了笑，拿着手帕小心翼翼给啜泣的小女仆赔罪。
卡琳娜不动声色问：“为什么您之前不能留下，卓尔在就行了？”
维格没有意识到伯爵在套他的话，笨手笨脚帮杰西擦着眼泪，随口回答：“因为卓尔学姐是大魔导师文森特唯一的学生，也是被魔法公会视为帝国成立以来，最有可能晋升为亡灵魔导师的魔法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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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