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
商奶奶伸手要了随薇的手机，眼睛对着她还很和蔼地笑，却冷声道：“进来。”
这是叫商无诀进家门的意思了。
没等随薇松口气，电话那边的人沉默一会：“……不。”
气氛一时僵硬。
商无诀继续道：“定好的规矩，总不好打破。”
说的是商奶奶联合商青窈一起，在他没带人回来就不能进家门，带了人偏也不能进，左右这个规矩，是商奶奶一面之辞。
“规矩规矩，还不是你犯倔不肯——”
“妈。”商青窈拉着她的衣袖。
商奶奶怒火里带着几分痛意：“怎么，我说不得吗，他就独到家里话都不听，我看就是小时候没有管教好，眼里除了他爷爷……”
“妈！”
商奶奶叹息一声，把手机还给了随薇：“让小随见笑了，我不想管那么多，他不回来就算了。”
商无诀那边一字一顿：“可是您一开始许诺的却不兑现，我为什么要回来，同以前一样吗？”
他这话说完，电话就挂断了，商青窈扶着她一时气促母亲，几人对视一眼，随薇点头上楼。
不对劲，这家人的关系根本不像她所想那样。随薇揉了揉眉头，躺在客房柔软的大床滚动一圈。
“天呐，这双倍加班费果然不是那么好拿的。”
商家家大业大，除了京城本家，还是邻省分家虎视眈眈，商无诀是家中天资最聪颖，本该当继承人培养的，可他在二十多岁离开京城去外省创业，随薇原本以为是商家为了锻炼后辈，但正常的家人哪里会因为单身与否就决定能不能回家的。
商无诀自我的性子，奇怪的脑回路，商家人看似做戏关心但其实暗藏控制的态度。
随薇悚然发觉她来躺的这套浑水不浅，和蔼的商奶奶，随意的商姑姑，他们也都各有算盘。
也许真的想掰一掰商无诀的性子，但他们在心态上对待商无诀就很奇怪。
他们确实在关心人，但其实……也在提防他，商无诀本计划回来却仍被拦下，是因为看破这一点了吗？
豪门是非就是多。
没过多久，随薇看见商无诀的消息——“出来吧，我们回去了。”
随：“那资料呢，不拿了吗？”
商：“我另想办法，你来不来，今天晚上的飞机。”
天啊！今天才来的。随薇翻了个白眼，她已经预想到自己回去吐的天昏地暗的场面了。
但她很利索收拾了一下，把房间基本没弄乱的布置清理好，下楼后所幸没有在客厅看见商家母女。
“您这是要走了吗，可是老夫人已经让我们备好饭了。”女佣看见她，有些惊慌地喊。
“实在不好意思，我有急事要先走了，麻烦你向老夫人报告吧。”随薇还是知道分寸的，和她打了招呼就走出去了。
商家住的是一处庄园，建筑物外面大片花园草地环绕，随薇还有些晕车后的脑袋昏沉，于是走得也不快，权当欣赏风景了。
她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一道长影迎面而来。
“小心啊！”
随薇眉头一跳，伸手捉住扑过来的银白虎斑猫，提着后颈皮，小猫拼命挣动四肢，急的嘴里喵个不停。
“小爷爷，你别跑那么快啊！”灌木丛里钻出一个四五岁的女孩，妹妹头，脸蛋精致，身上还背着小书包。
身后好几个追赶上的保姆。
“小爷爷？这猫你取的名字吗，西西？”随薇笑着把猫递过去。
“是呀，因为猫猫有白头发嘛，你是谁啊，怎么知道我叫西西的？”小女孩看了她一眼，重点在抓猫的那只手，小老太在她小小的怀抱里不停挣动，她用诱哄的语气劝猫不要动。
“我是你叔叔的朋友。”随薇蹲下来看她玩了一会，忽然抓了小孩的手伸到猫的下巴上，“你得这么挠，轻一点，哎对。”
“哎呀，小老头打呼噜了，好乖好乖啊，你真厉害，除了叔叔我还没有见过谁让它这么听话呢。”小女孩长得可爱，眼睛是浅浅的咖啡色，专注看猫时竟有种深情注视的即视感，和某个眺望远处发呆的狗男人像极了。
随薇想到那家伙养的两只猫咪，也是爱在花园里上窜下跳的。
“西西小姐，马上要开饭了。”身后的保姆提醒道。
“哦哦，我现在去洗手。”西西放开小老太，却抓着随薇的手腕，“你是叔叔的朋友吗，那你可以帮我打泡沫吗，吃完饭也要。”
“西西小姐，老夫人让你洗手要自己来的。”
“可是我会弄到衣服上面呀。之前叔叔帮我都可以，现在他没在嘛。”西西是个古灵精怪的小朋友，五岁已经开始学习很多东西，她知道家里叔叔和奶奶他们奇奇怪怪，最关键的是，这个漂亮阿姨是叔叔的朋友耶！
西西歪头看她，小手拉着她的手一晃一晃：“叔叔……叔叔，骂人的时候是不是很吓人？”
她曾经听过叔叔打电话时的严肃样子，像动画片里咆哮的暴龙，还会喷冰的那种，虽然叔叔看见她就软了脸色，可问起来，叔叔臭着脸说是朋友。
她已经五岁啦，已经知道幼儿园老师爱看男孩子打啵儿，当然也知道叔叔除了李叔叔，根本就没有朋友啊。
所以叔叔会骂这个漂亮阿姨吗？阿姨好可怜哦！
随薇顿了一下，摸摸小孩的头：“西西，我现在有事情要走了哦，不能帮你洗手打泡沫，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
“啊，你不和我吃饭吗？”
“我得去找你叔叔了，晚了他要骂我的。”随薇朝她眨眼。
小女孩停下来，一双大眼睛望着随薇，转头向身后的保姆：“我的电话手表呢，给我。”
她拿到手表点了几下，没过多久叉腰大声说：“叔叔，阿姨要陪我吃饭帮我打泡沫呢，你别骂她好不好？”
随薇一噎，担心那男人会生气，正要解释，忽而听见他压低嗓音如同弦乐拨弹的笑声。
“西西放学了？”
西西：“嗯。”
“作业今天不多就再练一张字帖好了，我上次给你写的楷书写了几张了？”
西西，西西气得汪一声哭出来，闷闷地挂掉电话，泪眼汪汪地拉她：“阿姨，你帮我打个泡沫。”
随薇扫了眼手机发来的消息。
商：“陪西西吃个饭吧，就算额外的加班，回去结算。”
随薇：“……”
商：“有这个数：xxxx。”
随薇喜笑颜开，拉着小姑娘的手：“是不是那个七步洗手法巴拉巴拉……”
就算随薇脸色厚，可她回去面对之前叫住她的小保姆还是有些不自在，正要说什么，对方恭恭敬敬地表示已经把她的饭盛好，不吃就凉了。
“奶奶，姑姑！”洗完手的西西坐在儿童椅上，和饭桌上另外两人打招呼。
咦，这个家里，难道就没有其他人了？
商奶奶夹了菜给随薇，依然和和气气，似乎她们也不曾有过矛盾，见随薇目光落在其他的空凳子上，笑道：“无诀带你来连基本信息都没和你说吗？”
没有，她倒是背了不少商无诀兴趣爱好，甚至连他的看过书单都有一份，就是没有这些相关。随薇有些尴尬地吃了口饭。
“我们家三辈人，我，青窈，无诀他哥哥嫂嫂和西西，再加个无诀一共六口人。西西爸妈中午不在家吃。”
一顿饭倒是美味丰盛，随薇却吃得索然无味，她只偶尔给坐她旁边的西西擦擦嘴。
吃完西西要吃奶酪棒，商青窈忽然道：“西西，去叔叔房间拿吧，叔叔那有好多呢。”
随薇抬头看她，这位结婚了却不管丈夫家事情的中年美人拉起小孩往楼上走。
迈上一步台阶，商青窈道：“小随也陪西西一起可以吗？小孩子比较闹腾，我一个人看顾不过来。”
闹腾的西西撇过嘴，被很多的奶酪棒哄好了。
商无诀的房间在三楼，打通其他几个客房独占一层，房门没锁，一推就开了。
西西轻车熟路去开柜子找奶酪棒，随薇站在门口。
“无诀重要的东西放在书房。”
书房倒是锁了，但随薇之前拿到了钥匙，她根据商无诀之前的提醒找了一圈拿到资料，出书房时见商青窈还是站在门口没有进来，但她明显不是不想进来的态度啊。
商家真的很奇怪啊。随薇叹了口气，西西还在里面找呢，但不要其他人帮忙，半个身子快埋进柜子里，不知看到什么笑得像叽叽喳喳的幼鸟。
“拿到了？”商青窈问。
随薇嗯一声，她还是不能理解，这一家子软七八糟的事情，也不想理会太多，回去拿加班费就好了。
商青窈问：“你好奇我们家为什么相处微妙吗？”
说实话，随薇不想好奇，但她看商青窈一副话匣子打开，终于能说什么的样子，便侧耳作倾听状。
“无诀他，自小是被我父亲，就是他祖父带大的。出生前夕，他爸爸在外地出差，赶回来时出了车祸。他妈妈生产后不见人才知道消息，直接跑出医院，连儿子都不管了。那时候家里遭遇变故，看顾不及，也……有些迁怒他的到来。六岁时，我爷爷去世，奶奶把他带回家上小学，他整天泡书房看了一大堆的书，谁知道里面还有他妈之前留下来的各种小说……”
说到这里，商青窈强笑道：“你不知道一个六岁的小孩看言情小说，对着我和我妈张口闭口就是女人你找我什么事……”
“所以你的意思是商无诀现在这样是因为看多了小说？你们现在想弥补所以替他矫正性格？”随薇皱起眉头。
“不，那时我们只当他早慧，结果他七岁时发生了一些事情，才恍然发觉无诀他的不正常……”
“不正常？”
商青窈苦笑：“是他童年的事情了，后来他就搬出去，上学也一直住宿，也不再亲近我们商家任何人，大学之后才搬回来住的……你应该和他亲近，他带你回来说明你是可以知道这些事情的。”
随薇索性开门见山：“那你们为什么要那么执着给他……嗯，催婚？”
“因为他小时我们基本上没管过他，他性子就有些歪了，分家借此和我们签了个合同，如果他继续这样，后果不堪设想。”
“那你们都不告诉他吗？”她震惊道。
“他不能知道，而且都老大不小了……”
所以，在商无诀小时候等同于被亲人放弃，后来因为没管教惹了事，还可能是分家帮忙摆平的事，被抓住把柄签了什么合同，商无诀不清楚这事，但他察觉到家人对他态度奇怪，干脆疏远了家里，后来……大学毕业以后，差不多是有了西西的时候，他才搬回来……
这都什么狗血经历啊，而且什么一出生父亲死了母亲不管家里其他人还迁怒一个小婴儿除了爷爷都不管啊，认真的吗？这是正常家里会有的反应吗？
商无诀也太惨了吧。
那怪这家人态度奇怪，想来觉得为他付出巨大代价，但这个孩子性子不讨他们喜欢，缓和关系后见他天资聪颖想要做点什么，却还放不下当初出生和童年的事情……妈呀！
随薇转身向西西道：“西西，你找好了吗，阿姨得回去了哦，你要好好练字，你叔叔要检查的。”
头痛，不想理了。
她告别离开。
“喂，商总，你在哪……”话没说完，她走出商家大门就见一辆出租车缓缓开过来。
“哎？”
“发什么呆，你不走就由你付车费了。”后座的车门打开条缝，男人蹙眉。
随薇顺从如流坐进去，扬了扬手里文件：“我拿到啦。”
“嗯，过来，我这有晕车药。”
想了很久怎么形容商家的关系，最简单的应该是既因为出生时的事故迁怒他，不曾管教他，又因为为他付出巨大代价且看见他的聪颖而试图支配他，当然后期也产生了所谓爱的情绪，见他因为侄女出生缓和性格且和分家的合同而妄图以组建家庭来治好他。
商姑姑开明又保守，商奶奶和蔼但不容反驳。商无诀离开家是因为他完全看穿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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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奇怪的家庭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