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选秀

听见外头的动静,太子连忙把云济楚推至屏风后,“不许出来。”

云济楚无奈,想说圣驾至此,若不拜便有罪,这是她五天前刚学的。

可小太子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他食指压在唇上,学着云济楚方才的模样,“嘘!”

走前还不忘再次嘱咐:“孤劝你的话,你想明白。”

说完,甩袖离开。

见太子推门而出,一众选侍跪伏于地,心里又惊又疑。

淑修娘子更是不住地磕头,“奴婢未曾看顾好太子殿下,罪该万死!”

赫连烬目光幽深,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太子身上,蹲下身朝他张开手臂。

小太子跑进父亲怀里,一手搂住父亲的脖子,一手伸出来道:“父皇,您看。”

一只蝴蝶簪子,轻颤的小珠若蝶翼摇摆。

赫连烬看了看那扇方才被太子回身掩上的门,最后将目光放在这支珠簪上。

女子饰物。

“阿念为何来此?”

太子声音不轻不重,却恰好能叫淑修娘子听个明白,“今日追纸鸢时偶然得见此簪,阿环喜欢,我便来讨要。”

淑修娘子闻言瞪大双眼,忽然意会太子何意。

赫连烬只看了那珠簪一眼,把视线重新放至不远处那扇掩好的门上,“此簪是何人之物?”

淑修娘子狠狠瞪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李文珠,后者咬咬唇重新跪伏于地。

她答话,“回禀陛下,此簪乃承香殿寻常之物,不少选侍有之。”

赫连烬不言,看向太子。

太子点头,握住簪子,双臂搂着父亲,声音难得软和,“父皇,我困了,咱们回去吧。”

“好。”

深夜,紫宸殿内传了第二碗汤药。

崔承跪于御榻前不敢抬眼,在他不敢看的地方,白日里如高耸山峰的年轻帝王肤色苍白,虚弱地靠在软枕上,他双目赤红,英挺的鼻梁上沁出细密汗珠,睫若鸦羽,眉如剑锋,一身寝衣胡乱敞开着,胸口上一道鲜红伤口被几缕墨发遮挡。

一碗药被仰头饮尽,崔承接过药碗,低声劝道:“请陛下万万珍重龙体!”

“滚。”

崔承连忙滚了。

自打赫连烬少年时离宫搬入亲王府,崔承便服侍左右,赫连烬温润儒雅,就算府里下人有几分逾矩,他也不会苛责。

可这一切,从先皇后离世后就变了。

赫连烬先是亲自带兵灭了盱罗族,后又搅入腥风血雨的夺位之战,最后踩着兄弟的血登位。

登位第一年便杀了数十名内官,那几个月,太液池岸的血色久久不散,来往宫人不敢夜里独行。

而后选秀时,更是持剑欲杀选侍女,虽然未曾闹出人命,可那位选侍女的一家都被流放,那女子最后也郁郁寡欢而死,只因肖似先皇后。

崔承在夜色中抖了抖,方才赫连烬只叫他滚,着实算得上温和。

紫宸殿前冷风呜咽,几滴雨星子打在崔承脸上,他抹了一把,对薛桂道:“去告诉太后身边的孟冬,就说陛下龙体不适,便不去看望太后了。”

殿内,赫连烬用过药后,头痛稍有缓解,他起身下榻,大步走至书案前。

一卷画像被轻柔展开,泠泠月光下,女子身着轻纱,头戴蝴蝶簪,一手持酒杯,一手引着纸鸢线,面若芙蓉,姿如纤柳,但是五官稍有模糊,就算近看也不真切。

又是一阵钻心的痛在脑袋里横冲直撞,赫连烬竭力回想亡妻面容,却无法回忆起。

他曾大病一场,自那以后,阿楚的面容就变得模糊,他可能真的坏了脑子,不然怎么会连阿楚的脸都忘了?

再技艺高超的画师都无法画出阿楚姿容的十之一二。

“阿楚......”

他把画卷收好,又拿起另一幅画。

为了方便太后与皇帝选看,画中五官清晰明了,一双眼睛若春水微漾,嘴角似笑非笑,鼻尖小巧玲珑。

这便是今日太子去承香殿寻的那名选侍,云济楚,不仅相貌,就连名字都像极了阿楚。

“好得很。”赫连烬将画像撕烂。

看来三年前选秀不足以止住这群人蠢蠢欲动的心思,“找死。”

紫宸殿内重归平静,偶有一阵清风,吹得地上纸屑哗哗作响,御榻里,赫连烬漂亮的手指拂过亡妻楚楚四字,闭目,声音痛苦而缱绻。

“阿楚......入吾梦来。”

半月一晃而过,云济楚这些日子安稳待在承香殿,不曾出门走动,她房门口的花落了一地。

淑修娘子并未苛责于她,先是罚她抄书,后来见她的字实在不伦不类,干脆把抄书这项也省了,只叫她每日里念经。

云济楚花了十两银子从小宫女手里买了几张纸还有两盒胭脂。

这些日子画了不少窗外春景,可惜只有红黑两色,且墨水与胭脂在纸上的晕染效果不同,几幅画不忍直视。

没有电子产品打发时间,手边只有规劝教导之书,云济楚把屋里的每一处纹饰都研究了一遍,终于捱到选秀那日。

紫蘭殿内檀香袅袅,云济楚等人候在偏殿。

听闻李文珠这些日子也被淑修娘子禁足,不知是不是太子授意。

云济楚站在角落里,但还是被李文珠一眼找到,后者提着裙子踱步而来,仰起下巴睨着她。

“你胆子不小。”

从前不曾坦诚的时候,李文珠还柔软委婉,如今竟然连装都不装了。

云济楚转身欲走,却被她拉住。

“太后娘娘是我的亲姨母,就算你凭着相貌入宫,今后也定然居于我之下,来日方长。”

云济楚淡淡道:“太后娘娘无亲姐妹,你母亲是太后当年放出宫嫁人的一名贴身侍女,太后娘娘怜惜她,常召入宫中畅谈,你得太后青眼,故而私下里叫你唤她一声姨母,所以,你不能叫太后为亲姨母。”

“......”李文珠最厌恶的便是云济楚这幅假淡然假诚恳,怒道:“那又怎样!”

云济楚心道:没怎样,近亲不能结婚,我这是为了你好,这才把关系给你捋明白。

但是她看着李文珠火冒三丈的模样,知道自己又得罪人了,只好讪讪闭嘴。

见她又不说话,李文珠一股怒气无处发泄,恰好淑修娘子来传话,只好忍了下去垂头听着。

“待会诸位由崔公公领进去,切莫失礼。”

云济楚一众人答:“是。”

把手伸到袖子里摸了摸,云济楚稍安心。

三百四十两银票全在这了,不知能不能打通崔承的关系。

五年前她便是靠着银钱托崔承办事。

送点心,十两。

后花园偶遇,十五两。

入书房伺候笔墨,二十两。

......

崔承贪财,不知现在是否还是这样。

云济楚的目光落在李文珠身上,想来游戏里的人设都是比较稳定的吧。

不一会,熟悉的面孔走了出来,不同于五年前的谨小慎微,崔承如今地位高,从前殿走出来这几步威风凛凛,他先是扫了一眼在场众人,又缓步走着挨个看过去。

崔承一边走着,心里一边嘀咕着,走慢点,再走慢点。

今日选秀,可陛下在延英殿议事迟迟未至,太后沉着脸坐于前殿,而他,被派来周旋。

这可是比登天还难的事。

崔承走得心焦,云济楚在角落里等得也心焦。

怎么还不过来?再磨蹭的话选秀要开始了。

终于,崔承走至云济楚面前,他本就心神不宁,无意中扫了一眼云济楚,骇了一跳。

“你是哪家小娘子?”

云济楚余光看过,左右无人,前面的人又都垂首立着,没人往这边看,便大胆抽出两张银票快速塞到崔承手中。

“回崔内官,民女是闵州转运使云深之女,云济楚。”

崔承本就被她的相貌吓住,又被塞了两张银票,这......不管是姿容,就连塞银票这件事都和先皇后如此之像!

他哆嗦着手连忙把银票还回到云济楚手中,“家中可有亲姐妹?”

云济楚心道崔承这人就爱来这一套,五年前也总是这样假装不在乎地推脱一番,云济楚又从袖子里抽出一张,整整三百两一同塞到崔承手上。

“民女是家中独女,没有亲姐妹。”

没有亲姐妹!

崔承觉得这三张银票像烫手的山芋,连忙又塞了回去。

若说三年前那名选侍只是肖似先皇后,那如今这位云娘子便是一等一的相像。

若不是先皇后当真被陛下招魂找回来了,便就是天大的缘分。

说不准陛下会喜欢,若是得陛下欢心,这位小娘子今后前途无量,崔承可不敢收她的贿。

五年前收了先皇后不少银子,以至于陛下独宠于她时,崔承夜里做了好几回被报复的噩梦。

好在先皇后宅心仁厚,不曾刁难于他。

决不能重蹈覆辙。

崔承毅然决然后退一步,离那三百两远远的。

“......”云济楚没想到短短五年,崔承的思想境界已经是自己达不到高度了!

看着崔承离开的背影,云济楚觉得自己又要离死亡更进一步了。

赫连烬若是真持剑杀她,还真是......

想到这,云济楚有点伤心。

崔承去了趟前殿,再度折返时,神情肃然,“诸位选侍娘子,请吧。”

李文珠扶了扶云鬓走在最前头,云济楚挪不动脚步,在角落里手脚冰凉。

这和上刑场有什么分别?

忽然,淑修娘子在她身旁小声道:“跟在最后头,不许出风头,否则当心你的性命。”

云济楚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连连点头,走在了队伍的尾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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