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嫩的脚丫一点一点,点着小小的水洼,连裙摆都濡湿。
清瘦的脚踝上,赤色莲花铃铛叮叮作响。
“林可遥。”
身后传来了森寒阴冷的声音。
少女垂头,专心致志,她换了只脚点水。
身后那人从身后将她凌空抱起。
白色裙摆滴滴落水。
少女的眼眸清澈而迷茫,她的手指挂在他的脖颈上,缓缓收紧,呢喃:“……主人?”
楚怜似是才睡醒,漂亮的眼眸里掩藏着一丝厌倦,眼尾的泪痣初初苏醒,看上去情绪很差。
他抿唇,抱着她,“谁允许你自己跑的?”
林可遥吓得肩膀瑟缩一瞬,她的手指摸向他的脖颈,蓝色已经蔓延到脖颈,瘦削的下巴处已然冒出蓝光,待全部吞噬他之时,便是身死之时。
她委委屈屈道:“你睡了好久好久……”
楚怜抱着她,走过绵长的走廊,走过林荫花丛,走过青石板路。
他的粉色衣袍飘起,衣襟敞开,胸膛的心跳扑通扑通,直至一脚踹开大殿之门,淡淡的莲花熏香扑入鼻中,林可遥下意识的蹙紧眉头。
她被摔在榻上。
楚怜居高临下盯着她,“不许出房门一步,林可遥,这是我给你的命令。”
林可遥恍若被蛊惑,她一字一顿的重复楚怜的话,“不出房门一步。”
楚怜阴森森看着林可遥许久,半晌,骤然俯身掐紧林可遥的喉咙,他看着她因为窒息而痛苦,几乎想要将她的喉咙捏断。
莲花熏香仍在燃烧。
“……主……人”
楚怜终于放开手,白嫩的脖颈已然出现一道可怖的红痕,“林可遥,你怎么这么顽劣?”
许是因为楚怜快要死了,这情蛊对林可遥的效果并不足,他明明已经命令过林可遥一步不得踏出殿内,然而林可遥却能迷茫着赤足溜出去,不是玩儿水坑便是爬屋檐,仿若那时……
他给殿内加了莲花熏香,有利于情蛊的成长,这情蛊的成长速度还是有些慢了……或者说,是他濒临死亡的速度快了些。
林可遥软软看着他:“我一直这样的啊。”
楚怜俯身,掌心里是一条赤红的莲花锁链,他将她锁在榻上,“是,你从来都是这样。这样,你还能逃去哪里?”
林可遥乖乖任他锁着,半晌忽然咯咯笑起来,“主人,痒。”
她笑的蜷缩成一团,长发铺在榻上,说不尽的诱惑与圣洁。
为她擦拭足上脏污的手顿了顿,楚怜抬眸看她,一时间只觉着牙痒,连呼吸都粗重几分。
他冷笑一声,“你真该看看你现在的模样,恶心。”
林可遥没听到他在说什么,她怕痒的不得了,缩脚想要躲开他的手,这才发现脚踝被锁住。
她挣了挣,只听到叮叮当当的撞击声,终于苦着脸道:“主人,遥遥错了。”
楚怜笑的阴郁妖冶:“敬酒不吃吃罚酒,如今你连床都无法下半步。”
天际飞来数道阴气,楚怜微微抬手,指尖一抹红莲之色飞出。
他垂眸看了看林可遥,她似是已经认命了,蜷缩在榻上盖好了被子,只露出一双白皙的脚丫。
那阴气终于化形成白骨,跪在楚怜面前:“一切准备就绪,今夜便可行动。”
“好。”
……
云荒宫。
宫殿巍峨,守卫森严,昏沉光影里,一人踏入了宫殿内。
云荒殿的守卫俱都昏迷过去,这殿内只余下一盏盏跃动的灯。
帝君林易火倒在榻上,她虚弱喘息,看着那人:“独孤复,你竟然在我酒中下毒……”
林国两大定海神针,一文一武,武为永安王,黄金面具从无败绩,文为独孤复,勘破阴阳文采深厚,是帝君得以高枕无忧的底气。
独孤复面容涔冷,他沉默着,一步一步走到林易火面前,“帝君,林国大势已去。”
光影婆娑,他的眸子终于显露出来,是阴涔涔的红。
林易火终于恍然:“你不是独孤复!”
独孤复年少习得阴阳术,没想到如今竟然被人钻了空子,无声无息的变成了傀儡!
她费力地抬眼,看向无边无际的黑暗,“……是谁?”
幕后之人,是谁?
谁能无声无息地控制独孤复,将他变成傀儡,只剩下一个空壳而无一人发觉、
今夜,便是帝君的死期。
亦或者,连帝君都被控制住,成为幕后之人的傀儡。
粉色一闪而过,纤细瘦削的身影一步一步而来,高束马尾,随着他的行走打在后背,美艳到不可直视。
楚怜恍若踏莲而来,隐隐莲花清香飘逸。
他抿唇羞涩而笑:“帝君……不,或许,我该称呼你一声母亲。”
林易火缓缓闭上眼睛,一切都明白了。
“你的魂魄被镇压在云荒宫地底,是独孤复帮你拿到了,你早就摆脱傀儡之身。”
“楚家余孽俱都是妖物,你早就将遥遥控制住,那天,不是柔柔,也会是别的事件,你总要让云荒亲眼看到你与遥遥的私情……你必须借着遥遥摆脱奴隶之身,才可接下来后面的动作!”
“是呀,”楚怜笑涔涔道:“还要多谢帝君呢,是你把遥遥舍弃,才有我后面的行动啊。”
林易火惨笑起来。
不论是帝君,亦或者是林易火,怎么会允许林可遥与妖物后人有染,但凡林可遥对奴隶产生男女之情,少宫主之位被废黜势在必行。
她霍然睁眼,声色俱厉:“遥遥……她怎么样了?”
“对你来说,她不过是弃子,对我来说,她还不是。”他的眸中萦绕一丝谁都看不懂的深沉,“她对我,还有用。”
“你要将她利用到何时?直到她骨头渣子都不剩吗?”
“不劳您关心,您的女儿,我自然会好生对待。”他笑得涔然,“毕竟,我得手,可少不了林可遥的帮助。”
“帝君,你该上路了。”
独孤复抽出佩剑,一步一步,走向御座之上。
林易火精致疲惫的脸上微微叹息,她周身的力气消失退散,她的眼前已然开始晕眩模糊。
她即将被她最信任的人杀死……
剑举起,刺向帝君心脏。
一声铮鸣——!
赤色羽箭破空而来,尾梢红莲醒目,是赵惜!
“怎么可能!”
妖兽作乱云荒城龙脉,赵惜连夜赶去,此刻本不该身处云荒!
黑衣人与莲花卫厮杀在一起,无数白骨从大殿之下伸出,妖气与死气厮杀,漫天杀戮中,白裙少女迈步走进大殿。
少女乌发披散,腰脊挺直,清瘦而美丽的面容没有情绪,她一步一步,向着正中央而来。
白骨妖:“主人,中计了!我们先离开!”
少女清脆的嗓音响起:“来不及了。”
她终于站定,远远注视着那粉衣少年。
光明与黑暗交织,刀剑与死亡交锋。
赵惜护在林易火身边,一剑将独孤复刺穿,独孤复红色的眸这才稍稍有了些动容,他嘶哑开口:“……帝君……”
帝君:“他还有救,莫杀他。”
楚怜勾唇,涔然道:“遥遥,你在骗我。”
从什么时候呢?阴险诡诈的楚怜瞬间便明白了,“交杯酒?”
林可遥笑得干净纯粹:“是啊,交杯酒里放了情人蛊,不是吗?”
楚怜在交杯酒里下了情蛊,从大婚那天,林可遥便成为他掌心的傀儡玩物,她被他折磨,被他锁在殿中,只要他想,他可以让这崭新的小奴隶林可遥生不如死。
她在他的掌控中,他当然没有避讳她。
因为林可遥,根本不可能伪装成奴隶的模样。
她那么心高气傲,凶戾残忍,她怎么能打碎所有的尊严,屈辱的在他身下?
眼前的败局告诉他,她做到了。
她深深地看着楚怜,眼底是深深的恨。
前世,楚怜的计划成功了。
独孤复杀死了帝君,并且大肆宣扬出去,根本瞒不住,对于林国的士气大为打击,正在胶着的战局顷刻发生了改变。
她浑浑噩噩中得知帝君的死讯,她第一次被允许出门,楚怜带她一起进宫吊唁。
那时林柔柔主持大局,她什么都不是,像是局外人一样在宫殿内。
国将倾覆的恐慌笼罩着每一个人,楚怜一个不查,她被顾飞雪的人劫持走,再然后……便是国破家亡……
楚怜一步一步地退后。
他无辜而瘦弱:“少宫主,难为你在我手里婉转承欢,只盼你记挂着些许夫妻之情,饶了我吧。”
是熟悉的楚楚可怜模样,他故意羞辱林可遥,他的脚下是弥漫的死气,他要逃。
林可遥低低嗤笑一声,只开口说了两个字:“跪下。”
愕然,惊悚,满是绝望的恐慌弥漫在楚怜脸上,他只差一步便可离开帝君殿内,可是他的腿根本不受控制地弯曲。
噗通一声,结结实实跪在白玉地砖上。
他马尾凌乱,额头上渗出冷汗,从齿缝间一字一顿溢出:“交、杯、酒?”
白骨妖见势不妙,大片的黑气与妖气俱都远去,赵惜抬眸,莲花卫立刻追了上去。
白裙微动,林可遥一步一步走到楚怜面前,她微微俯身,勾起食指,将楚怜的头抬起,“是啊,你能给我下蛊,我为何不能?”
既定的剧本无法改变,她必须按照剧情走下去,当个十足的恶毒女配,可是她不能再让自己被楚怜控制。
楚怜的杯中,是她开盲盒开出来的“同心契”。
同心契是云荒传说中才有的情人蛊,据传是女子为了挽回背叛她的爱人,她怨恨爱人的背叛,更深深爱着这个无心的男人,她期翼男人的回心转意,又憎恨男人,所以这同心契既是要同心,又不是要同心。
若是不同心,便是折磨,若是同心,更是极致的恐怖折磨。
楚怜没有心,他这种不知道世间情感的怪物,他自然要受到折磨,并且,重新归于他控制。
林可遥掌心里是一把森寒的匕首,她轻轻道:“当初日日要你一碗血,不过是为了压制莲花奴的反噬,后来我心软,并不曾让你放血,现在,你是我的奴隶,是不是该识相一点?”
楚怜的马尾已然松散,他低低笑了笑,那张脸依旧无害,只有眸子森冷涔然,“当然……”
他接过匕首,挽起的消瘦手臂便被自己割开了一道伤疤,赤红的血嘀嗒嘀嗒而落。
他的手鞠一捧血,向着林可遥而去,“主人。”
他从齿缝里喊出主人的称呼,他本就卑贱,“请饮用。”
林可遥深深地看着他,看着他被同心契控制,看着他像是不久前的她一样,她微微闭眼,抬手打翻了他的手掌。
鲜血泼在白玉石板上,怦溅在她的白裙之上,染上触目惊心的血。
林可遥微微闭眼:“我不会再喝你的血。”
她轻吐出一字:“脏。”
·
保下帝君,重掌楚怜,这样的剧情,在前世当然没有。
林可遥自然也不是按照原本的剧情走动。
在她拿着情蛊之酒之时,她已然决定使用积攒许久的权限:“限定镜头。”
前面已经讲过,电影是导演的艺术,导演涵盖电影所有步骤的权限,限定电影镜头,也就意味着导演可以决定采取哪个机位的画面。
——“导演的镜头,能杀人。”
这是她学电影的第一天老师告诉她的话。
在一部电影里,只要镜头带不到人物,那么没有被看到的人物就“不存在”。
虽然并非意味着“什么就没有发生”,但是也差不多了。
想要杀一个人,只需要不给他镜头便可以达到。
同样,只要镜头没有拍摄到,那么这一切都是可以发生的。
比如说,反而控制楚怜。
他能给她下情蛊,她亦是能给他要挟。
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之后夫妻和睦,想要的过程都拍到,那么她就可以主宰没有被镜头拍到的部分。
她捧着药碗,一勺一勺给帝君喂药。
林易火面容虚弱躺在床上,虽然是做戏,却要幕后人相信才会暴露,她这次虽然保住命却也元气大伤,需要休养。
“虽然这次抓到了幕后之人,你也要小心。”帝君深深看着林可遥,“楚怜并不是简单的人,他……”
当初帝君放弃林可遥,是真的,林可遥当然明白。
她垂下眼睫,一下一下喂完药,轻轻将碗搁在小几上,这才道:“母亲,我并非只有胡闹,楚怜的事情,是否可以告诉我了?”
帝君有些失神,她微微侧头,透过窗户,看向远处无尽的高山。
半晌,她才道:“林家和楚家,都是云荒最古老的家族,数千年前,便流传着黄泉之门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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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欢乐的嗨嗨”,灌溉营养液 202020-11-26 07:2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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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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