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回廊外立着一个穿翠青绿松道袍的少年,剑眉星目,眉眼间自带一股凌然正气。
此刻他眉宇间却浮上几分怒气。
他对面两步远的地方,站着个穿革色袍子的少年,虽衣着华贵,袍子上绣着金丝银线,但上面却无任何宗门标识,鼻侧一颗黑痣更是显出他面目几分尖酸刻薄,看向对面少年的眼神是高高在上的嘲讽。
颜殊认得这少年,叫秋孟,是叶辰霄身边侍候的侍从,听说是和他一起从凡间界来的,俩人自小一起长大,后来叶家家道中落,家中族人仆役死的死,散的散,倒是这秋孟对他忠心耿耿,几经生死波折依旧不离不弃,感情自是不一般。
在秋孟眼里,他家少爷自是千般好万般好,所有接近他家少爷的女人都是不安好心,没一个配得上的,原身之前没少受这狗腿子的讥笑嘲讽。
类似今天的话更是没少听到。
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底气,他家亲亲少爷现在可是吃原身的住原身的,虽然后来叶辰霄凭借着气运之子的外挂身份在修真界顺风顺水,成为第一个问道飞升的修士,但这个时候的他还是个处于底层无人问津的五灵根杂修。
要不是原身带他进了天衍宗,就凭他现在的能力,别说是住进会客峰了,估计连个正儿八经的宗门弟子都混不上。
除了正在对峙的那两人,他们边上还零零散散的站着几个修士。
似乎是觉得天衍宗的霁华仙子到底是一峰之主,所属一脉更是师从素真道仙,那位大能可是如今修真界第一人,距飞升仅半步之遥,虽常年闭关,但颜霁月到底是他亲传弟子,那几人也不敢在明面上太过冒犯。
虽然他们觉得秋孟的话也没说错,早些年那霁华仙子也是个惊才艳艳的天才人物,十境九州能和她齐名的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但近两年却不知是中了什么邪,为了一个男人连颜面都不要了,前些时日更是和一个修为低微的女修争风吃醋,险些当着众人的面大打出手。
真是可惜、可叹!
颜殊走过来的时候,对面那几个人正背对着她,没发现身后多了个人。
颜殊刚走近,还没来得及开口,对面就已经打起来了。
旁边原本站着看热闹的那几个修士先是一惊,等反应过来后,连忙出声相劝:“哎,道友,只是言语不和罢了,怎么说动手就动手呢。”
最边上的一个修士认出了那个身着绿松道袍的少年的身份,惊诧道:“竟是迎羽松门的人。”
旁边几人似是知晓这个宗门的厉害,手伸了几伸,却是不敢上前劝阻。
其中一人”哎“了一声:“也不知道秋孟怎么惹了那个迎羽松门的道友,我看他下手极为狠辣,丝毫不留情面。”
另一人却不赞同道:“莫兄真是说笑了,我倒觉得那道友留手了,虽是下手极狠,但却未动用灵力,落在身上的伤看着吓人,但休养几天就好了。”
最边上认出那少年身份的修士也点头道:“估计是看出秋孟身上没有灵力,所以便用了凡人的手段,倒是有君子之风。”
几人说话间,结果已分。
岑启锐将人“砰”地一下踹翻在地,脚尖抵着秋孟的喉咙,嗤笑道:“就这点本事,还敢大言不惭。”
秋孟脸色铁青。
他垂了垂眸子,掩去眸底一片森冷,脸上却是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好言好语道:“我与阁下无冤无仇,阁下无故出手,可是有什么误会?“
岑启锐冷笑一声:“没什么误会,就是听不得有宵小之辈在我面前大放厥词。”
脚尖重重碾了两下,岑启锐面色冷然,眉宇间透着凛冽之色:“听好了,霁华仙子惊才绝艳,不是你这种无知蝼蚁可以妄加议论的。”
闻言,秋孟面色一僵,待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后,一股怒气“噌”地一下从他心底里蹿了出来。
竟然他妈得是为了颜霁月?
秋孟气的身子都在抖。
就为了一个给自己提鞋都不配的贱人,这夯货莽夫!
无奈如今的自己不是对方对手,秋孟只能赔笑道:“我看阁下也是出自大宗门,怎么会仰慕颜霁月那般卑劣不堪之辈……唔。“
秋孟话还没说完,一只大脚就踩到了他的嘴上,嫌不解恨,那只脚还在上面重重踩了两下。
岑启锐怒喝出声:“放肆!霁华仙子也是你这种无知鼠辈可以诋毁的?”
“再敢直呼仙子名讳,我现在便送你去三千冥途。”
岑启锐气得攥紧了拳,恨不得让这大放厥词的鼠辈当场毙命。
无知鼠辈,这等鼠目寸光的宵小之徒根本不知道霁华仙子是何等的惊才艳艳。
十二年前,他曾亲眼看到,所有修士都为之恐惧的红潮,霁华仙子却独行其中,一人一笔,漫天红潮在她面前寸寸消散。
一人,独守冥幽之境,让所有修士都无可奈何甚至惧怕的红潮生生止步于森罗鬼蜮。
彼时他修为低弱,只敢和其他修士一样远远观望,但即便相隔数远,那漫天红潮带来的逼人压迫感,仍让他头皮发麻,险些喘不过气来。
他完全不敢想象,那般近距离直面红潮的压力该有多大。
这般天资卓越的天才人物,却总有不长眼的宵小鼠辈诋毁侮辱,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岑启锐越想越气,脚下也不由得用力。
秋孟被他踩住脖子,只觉得越来越喘不上气,额上青筋凸起。
就在他以为自己这次要栽在这里时,旁侧突然有人惊呼出声:“铉枢仙君!”
在看清对面一行人后,那道声音里的惊讶掩都掩不住:“竟还有讳星仙君。“
听见他这么说,颜殊不悦。
几个意思,几个意思?
三个人的世界,我却不配拥有名字!
颜殊重重咳嗽了两声,在其他人看过来时,莞尔一笑:“不好意思,你们继续。”
对面修士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眼中瞬间浮现一抹惊艳。
其中一人从怔愣中回过神,和同伴对视一眼,疑惑出声:“你是?”
闻言,颜殊面色一僵。
我是谁都不知道?
啊?
啊??
而不远处的岑启锐却整个人僵在原地,如遭雷劈。
他喃喃出声:“霁、霁华仙子……”
竟是霁华仙子本人!
岑启锐呆若木鸡。
他何德何能!
霁华仙子不仅离他非常近,还对他笑了!
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正在干什么,岑启锐连忙将脚从秋孟脸上移开,颇有些拘谨地站到了一边。
该死,怎么偏偏被霁华仙子看到了,她该不会以为我是个莽夫吧呜呜呜。
要是颜殊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肯定会说想多了少年,干得好,怎么没踩死那个嘴臭的垃圾。
看了眼席泊星边上站着的赤衣少年,颜殊凑过去,小声和他咬耳朵:“你怎么把他也带过来了。“
他边上的少年身量修长,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一袭赤色道袍在艳日下如炎炎灼火,却依旧遮不住他周身的冷冽霜色。
正是一向和原身不对付的师弟,酉刑司执法长老,明奉霖。
颜殊被他一双冷眸看得各种不自在,又往席泊星边上挪了小半步。
席泊星握拳轻咳了声,同样小声回道:“路上遇见了,躲不开。“
修真界谁不是耳聪目明,更别说这么近的距离,也不知道这两人掩耳盗铃个什么劲儿。
明奉霖恍若未闻,望向对面秋孟的目光一片冷冽:“妄议真君,自去酉刑司领罚。”
刚从地上爬起来的秋孟身形顿时一僵。
他下意识看向颜殊。
颜殊见状乐了。
好家伙,看我做什么,指望我开口替你求情?
我又不是贱得慌,都被人指着鼻子骂了还做什么圣母白莲花。
她轻轻一扯唇角,随意理了下绣着银丝夜昙的月白袍袖,没事人一样移开了眼。
秋孟见状,顿时一阵气结,正想指着颜殊的鼻子骂你不要给脸不要脸,但下一瞬突然反应过来这里不止他和颜霁月两个人,还有旁的人在边上看着。
更别说,这其中还有对颜霁月各种护犊子的席泊星。
一股寒意顺着背脊猛地窜了出来。
好险!
只差一点。
秋孟不知道颜霁月今天抽什么风,敢对他这般甩脸子,但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
他压下心头的疑惑,低垂着眉眼,讪笑道:“仙君言重了,小人只是兴头上话多了些,可万万不敢担下妄议真君这么大的罪名。”
秋孟一边说着,一边悄悄拿眼觑颜殊,指望她能开口帮他说两句。
可惜媚眼全抛给了瞎子瞧,他眼睛都快瞪抽筋了,都没见颜殊开口说什么。
秋孟咬了咬牙,无奈搬出叶辰霄:“更何况,我家少爷和颜……霁华仙子关系匪浅,想必霁华仙子也不会多加追究。”
“哦?”
闻言,颜殊饶有兴致地看了秋孟一眼:“是吗?
秋孟心里登时咯噔一下,在她的注视下,眼皮更是直跳。
一股不好的预感从他心底升起。
虽然不知道颜霁月今天是抽什么风,竟是连少君的警告都不顾了,但秋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却不敢多说一个字。
若是坏了少君的大计,怕是死对于他来说都是解脱。
想到这儿,秋孟堆着满脸的讪笑:“这是自然,我家少爷昨日还向小人提起仙子您呢,若不是您移来灵脉,怕是我家少爷至今仍要被身上的旧伤所扰呢。”
闻言,颜殊脸上露出一抹恍然的神情来:“这么说,你家少爷身上的伤已经好了?”
秋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但是见话题已经由他身上转到了灵脉那儿,连忙顺着她的话头往下道:“是,是,如今已经大好了,这都多亏了仙子您移来了灵脉。”
颜殊点点头:“既然如此,那灵脉我也能放心地移回去了。”
秋孟:“什么?”
他脸上的笑才将将挤出来,一下子就又被这句话憋了回去。
他一时间有些控制不住音量,语气中也不由地带了些质问的意味:“你怎么能……”
闻言,颜殊奇怪地看着他:“我为什么不能?”
“那条灵脉本就是我三春峰上的,当初之所以移到会客峰上,不过是顾念着你家公子身上的伤是多年前为了救我落下的,现在既然他身上的伤已经好了,那灵脉移回去有何不可。“
秋孟一时语塞,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他有一肚子话想说,但没一个字是能被除了颜霁月和他之外的人听到的。
这时,秋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猛地看向颜殊。
难道这是少君计划中的一环?
要不然颜霁月怎么敢在他面前这般耀武扬威?
对,就是这样,肯定没错。
秋孟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原本青白交加的脸色恢复了正常。
他还要再说些什么,身上骤然一重,下一瞬,鞭击样的疼痛骤然传遍了全身。
秋孟脸色一白,瞬间瘫软在地。
冷冽的声音响起:“妄议真君,鞭五十。”
我他妈……
秋孟趴在地上,疼得直不起身,脸上沾满了土。
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折辱!
他抬起头,恨恨地瞪了眼对面的颜殊。
颜殊莫名。
瞪我干什么,谁抽你的你找谁啊。
明奉霖漠然道:“既不愿去酉刑司,便在此领罚吧。”
闻言,秋孟面色大变。
去酉刑司被普通弟子抽和被元婴境的执法长老抽完全是两码事!
秋孟连忙高声道:”仙君恕罪,小人这就去酉刑司领罚!“
说罢,他忍着痛,迅速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身子往山下赶去,生怕自己慢了一步下一鞭就抽过来了。
颜殊在边上正看得啧啧称奇,谁料下一秒火就烧她身上了。
漠然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无故重伤同门,恃强凌弱,鞭百。”
颜殊:“?”
啊?
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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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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