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包间里人声嘈杂快要盖住唱K的音乐，耳边酒杯与冰块碰撞的声音显得清脆。视线里，一只手替我满上了酒杯，我看见酒现在有些犯怵。
头很晕，只是两杯，脑袋就沉得我现在想不顾形象地趴在桌子上。
“你输了。”嗯，我输了。
面前的人出声提醒：“选真心话，还是选大冒险？”
我晃晃悠悠地抬起头，看人都有些重影，但这道声音足以让我知道他是谁。我想了一会儿说：“我选真心话。”
有个人把惩罚卡递了上来说：“解辞，抽一张，左边是真心话。”
解辞没有回话。我盯着他看了片刻，他的模样终于在我眸子里清楚可见。解辞像是自嘲一般勾起唇，自上而下地注视着我，跟那人说：“不用，我有想问的问题。”
解辞有想问的问题。
我垂着脑袋等了很久，旁边拿着话筒唱K的几个人都轮到了下一首歌，我也没听见解辞的提问。
“解辞，快问啊，问好了，好开下一轮。”旁人催促着，解辞才惜字如金地说了句：“嗯，马上。”
“池钰。”我听见他喊我，就又把头抬起来。
我再次撞见他眼里时，他笑起来问我：“你愿不愿意跟我交个朋友啊？看见我不跑的那种。”
“好，好啊。”酒后吐真言，真是不假，我被这惊喜砸得有点结巴，“我很乐意跟你交朋友。”
解辞脸上浮现错愕的表情，意味不明地问：“是吗？”
这一句被大家热情呼唤的“来来来，下一轮！”盖过，我见解辞别过脸，便也保持了沉默。
骰子叮铃当啷地摇晃，轮过每个人的手中，我居然还是最小。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这回的赢家是解辞的朋友，我不认识，但在解辞身边见过他。
我又选了一轮真心话。
惩罚卡被他翻开，念出：“在场有没有你喜欢的人？”
“……”
我沉默了一瞬，谁也不敢看，小声说：“有。”
大家听到了，乐呵着起哄猜起来，恨不得在场的每个Alhpa都念一遍，看哪个名字我有所反应。但我故作镇定地坐着，问谁我都不说，面无表情地吞下一口酒。
烈酒滚过喉咙，但愿一会儿不会胃疼。我忍了忍想吐的**，大家已经翻篇开始了新的一轮游戏。
“还玩吗池钰？要不要先休息休息？”问我的是我们班长，她大概看我不是很舒服，我刚想摆摆手，却注意到解辞这把最小。
我硬着头皮说：“玩。”
事实证明人不能太自信，这把我又输了。
实在是怕了真心话了，这回我选了大冒险。
“请翻到星标朋友第一位，打语音通话给Ta来一段激情表白。”
什么鬼大冒险……
我忽然很无助，星标朋友第一位是解辞，加了好友从来没讲过一句话。现在大冒险输了叫我跟他表白。
我做不到的，即便是假的，即便他知道，我好像还是做不到。我深吸了一口气，如实道：“这个我玩不起，罚一杯。”
“我替你喝。”
我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手压住了我要拿杯子的动作，我急忙喊：“我来，我来就行。”
“等等，你俩抢啥。”拿惩罚卡的那位发话了，“池钰，可以事后解释的，别这么较真，我看你都要醉了。”
“是啊是啊，没事的，打不了换个真心话，就是个游戏。”大家跟着附和，我心里有些烦躁。
感受到左边有道专注目光，我顺着这道目光侧过脸，刚刚要替我罚酒的解辞就说：“你要是实在不想，我替你喝，我今晚一杯还没喝过呢，不用跟我客气。”
“算了，我不扫兴。”我的话音刚落，场内响起一阵欢呼，音乐配合着这场大冒险换了首舒缓的情歌，音量也降了下来，好似为我这场真真假假的表白铺好了红毯。
反正是个游戏，氛围也有了，就当是我借着游戏完成心愿。
我就这么说服自己。
我拿出手机，点到列表星标第一，解辞两个字大摇大摆走进我的视线。我再点语音通话，指腹落了两三遍，才播了出去。
呼……我悄悄做了个深呼吸。
过了几秒钟，来自我左边，另一个手机的铃声倏然响起。
“池钰的星标朋友是解辞啊？”
“好巧啊。”
我微微侧目，解辞从外套兜里拿出手机，怔住片刻，跟身旁的朋友说他家里来了个电话，出去接一下。
我把手机立在耳畔，眼神跟着解辞的身影走，走到门口，他出去了，而我无措地看着脚底下的地板。
嘟的一声，电话接听。
“喂？”周遭的声音都静了下来，大家聚精会神看着我，我忽然成了全场的中心，惊得我心跳加快，声音都有些打颤，“晚上好。”
对面的人没有说话，麦里灌进风声，夹杂着微弱的呼吸。
“我有件事想对你说。”
“我……”
解辞还是不说话，我一下子就怯了场。
包厢里的人不知什么时候都聚在这片狭小的区域，低声催促我，被迟迟赶来的牧观斥了回去。
我再次整顿旗鼓，安慰自己。
你用了整整三年的时间暗恋，借着游戏当胆小鬼表白没什么的，以后可能没有这个机会了。
“我x……”后半个字被吞了回去。
因为解辞忽然笑了一声。
“我替你说。”
解辞轻而易举地开口：“我喜欢你。”
五个字好似有四两拨千斤的能力，盖过我耳边所有的声音。
“现在，换你对我说。”
一瞬间，好像什么我都忘了，只剩下这一句命令。我鬼使神差地说：“我喜欢你。”
“OK啊，下一把下一把。”
“这回真是难为池钰了。”
我的手指扣紧了手机，通话依旧保持，而我也没有参与他们的下一把，只是等待着解辞先挂断。
“嗯。”解辞低低地笑，他只要一笑，我就受不了，他说，“等下再玩一把。”
“好。”手机传出电话挂断的尾音。
我参与到他们的对局中，骰子到我手里的时候刚好解辞推门而入。一时四目相对，我先错开了目光，去看那骰子的点数。
“池钰，你赢了！”牧观说，“来来来，你们谁最小？”
“等会儿等会儿，带我一个。”解辞从我手上接过骰子，飞快地摇，瞬息之间宣示结果。
他低眸看着我问：“我是最小吗？”
牧观说：“对，你点数最小，池钰最大。”
解辞一点不拖泥带水：“我选大冒险。”
我刚要抽惩罚卡，手机就震了下，我本想待会儿再看，可对方连发了好几条。
我随便抽了一张卡片，随意瞥了眼，消息是解辞发来的。
【能问问你为什么见我就跑吗？】
【我以为你讨厌我，但似乎不是这样】
【我也是】
信息量似乎有点多，不够我醉酒的脑袋反应过来，我也是……是说的什么？
解辞把我手中的惩罚卡抽走，半认真半随意地问我：“确定这个了？”
“不。”
酒后吐真言是真，酒能壮胆可能也是真的。
但或许都是我一时间的勇气与冲动作祟。
我盯着他的眼，大胆说：“跟我谈一星期的恋爱。”
“行吗？”
周遭的人看戏起哄，让我哑然失语，牧观瞪大了眼看我，我也顾不上跟他解释。
整个世界好像就剩下我和解辞，我不敢看他，慌张地打补丁：“不行我就……”
“行。”解辞说，“我说，行。”
……
后面怎么了来着？
黑暗的视野里我摸不着边际，似乎是有一处暖光，我下意识地睁了睁眼，没有睁开。
意识是清醒的，而我过了片刻才意识到我睡着了，而这场仿若现实的梦还没有结束。
什么时候睡着的？
我还没来得及彻底清醒，后续的言语在我脑子里播放。
虽然只有声音。
“我一直很想跟你打招呼，但我一过去，你不是有事就是先走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每次都在那，怕你以为我是跟踪狂，也没想过你是来找我的。”
“为什么这么想？我一直觉得我们很有缘分。”
“可能，因为我觉得我是个很糟糕的人，但我真的很喜欢你，刚刚不是开玩笑的，既然……既然你答应了，我就真的当真了。”
……
好熟悉的对话。
这真的是梦吗？
等等，这好像解辞讲的故事。
如果他是小A，那么我是小B吗？
我猛地挣扎，想要睁开眼，看看什么才是现实，但我似乎被魇住了，无论如何都是徒劳的。
“嗯？没记错的话，每年的奖学金得主有你吧？下雨了还跑去喂猫的，好像还是你？上次运动会，我不小心把脚扭了，躲在外边不敢进来送药，在门口踌躇了半小时的好像还是你？”
“热心的池钰同学，你管这个叫糟糕啊？那我重新定义一下糟糕，你的糟糕在我眼里是优点。”
同时耳畔加入了几句呢喃，和这霸道的声音出于同一个人，言语在我耳边交错。
“睡着了？”
……
“当然要当真了，为什么不当真？我也没跟你开玩笑啊。”
“池钰，我也是真的想要和你试一试。”
……
梦亦真亦假，我快要分不清梦与现实。
灵魂好像在被谁撕裂，我仿佛深陷泥潭。
有谁似乎感受到我的痛苦，轻抚我的脸颊。
“一个月了，幸好还能再见到你，上次没看住你让你跑了，这次别再离开了。”
这一句过后，那些在我脑子里翻山倒海的片段一瞬即逝，我的灵魂也在此刻得到安宁。
“别再丢下我了，池钰。”
我听清了。
这一句，来自现实。
没想到梦写了挺多（望天）真的收不住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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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梦与现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