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姚思道神情平静，“这人天资确实罕见，只是修炼一道，灵根也不过是奠基石，之后造化如何，还得看她的悟性……除她之外，还有没有好的？”

叶敛悲回想片刻，才道，“还有一位，华剑音，火系上品灵根，虽然比柳默娇差一些，但也算得上天资卓越。”

姚思道微阖双目，轻点了下头，“不错。我有意再收一位徒弟，将我苦心冥想数百年才领悟到的两仪归墟阵，传承与她。敛悲你天资聪颖，剑术仙法都已臻化境，可于阵法一道，到底缺了点悟性。”

叶敛悲捏紧手中剑柄，垂下眼帘，“徒儿惭愧，叫师傅失望了。”

“敛悲不必自谦，你天资过人又十分刻苦，区区百年便已是元婴巅峰，这代弟子，无人能胜过你。”姚思道安抚地拍了拍叶敛悲的肩膀，声音温和，“这些年，也多亏你帮为师处理宗门内外杂事，为师甚是欣慰。”

叶敛悲松开手指，眉梢微扬，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这些都是徒儿应当做的。当年若不是师傅你收容了我，将我带入缥缈宗，我如今还不知在何处呢。只是……不知师傅您想收谁作师妹呢？”

姚思道背过手，在殿内来回踱步，思虑半晌，方道，“这样，我以清明幻梦阵为考，谁要是有能耐破开此阵，我便收谁为徒。”

叶敛悲微怔，清明幻梦阵已是高阶阵法，若是对阵法一道全无了解，哪怕是高境界的修士，也会轻易迷失在阵中。

她提出不妥当之处，“师傅，刚入门的那批弟子并未修习过阵法，以此为考，岂非对她们不公？”

“此事简单，你去外门领一门阵法课，为这批新入门的弟子讲学。正好半年后是外门弟子大比，到那时便可看出这批弟子的悟性了。”

叶敛悲恭敬应下，“是，师傅。我立即去办。”

她看着姚思道信任地向她颔首，元神渐渐变得虚幻，一层烟雾笼罩其上，随即风吹烟散，大殿又变得空旷起来，心下不禁有些怅惘。

随即，叶敛悲想到柳默娇在阵法上展现出的天赋，微微皱起眉头，难不成真要叫这个人品堪忧的柳默娇，做她的师妹吗？

柳默娇并不知道，她已经在缥缈宗宗主那里挂上了名号，还惹得叶敛悲烦心不已。她正忙着和应寻春去食斋吃饭呢。

迎客院提供的伙食和住宿条件一样差劲，都走到食堂门口了，连点菜香都没闻到。

两人正要进屋，忽而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急切的喊声，“柳道友，应小姐，留步!”

柳默娇转身望去，就见昨晚的主事快步走过来，一改先前的敷衍神色，朝她恭敬施了一礼，谄媚笑道，“柳道友，昨天在下实在忙碌，因此才多有怠慢，我特意备了一桌佳肴，以作赔罪，还请务必赏光。”

这人变脸之快，脸皮之厚，实在叫柳默娇佩服。只是无事献殷勤，非仠即盗，柳默娇自觉消受不起。

“不用了，我在这吃就好。”柳默娇看都不看主事一眼，直接转身进食斋。

“哎——柳道友，你先别走啊!”主事的声音在后面追着，随即被应寻春一句“行了，少在这烦人”喝住，瞬间没了动静。

柳默娇取了午膳，一饭两菜，在餐桌前坐下。没一会，应寻春也坐到了她面前，将盘子往桌上重重一放，“这吃的什么玩意，猪食一样！”

柳默娇看她满脸嫌弃，问道，“应小姐怎么不去享用主事的大餐？”

“我才不去，那人长得贼眉鼠眼，看了就败胃口。呸——难吃！”应寻春拿筷子使劲扒拉，“这肉就这么几块？”

柳默娇见她猛地抬起头，朝自己碗里看过来，立刻把碗护到身前，“想必进了外门，伙食就好了。”

“喂！我还能抢你的肉吃不成？”应寻春冷哼了一声，接着道，“那种人我可见多了，溜须拍马，左右逢迎。见你厉害了他就上赶着来巴结。你不去才是对的，免得吃人嘴软。”

没想到应寻春还挺有心眼，柳默娇笑着点头，“应小姐说得没错。”

应寻春神情得意，忽然，她坐直了身，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哎，你说，你这么好的天资，淬血峰和翠微峰两位峰主都抢着要你，你干嘛不答应？难不成你真看上了大师姐？”

柳默娇拿筷子的手顿在空中，眼神飘向一边，“你别胡说，我就是想报恩——”

“打住！别拿那些场面话来糊弄我，你要真想报恩，什么法子没有，就非得做大师姐师妹？我看你就是居心叵测，快告诉我实话，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柳默娇被应寻春的敏锐直觉吓到，神色微变，“我说的就是实话，没有什么别的原因，你别瞎猜了。”

应寻春眼神狐疑，“大师姐入门不过百年，便已是元婴末阶的高手，缥缈宗上下谁不崇拜她，你有什么不能承认的？”

柳默娇避开她的视线，讪笑着感慨道，“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人能得应小姐一句夸赞，真是难得。”

“别转移话题，快说，你对大师姐是不是另有所图？”应寻春目光灼灼，好似要一眼将她看穿。

柳默娇如坐针毡，赶忙低下头，三两下将饭菜扒拉干净，搁下碗，快速起身，“应小姐，我吃完了，先去外面走走。”

应寻春看着她飞逃离开的背影，忍不住皱眉，嘀咕道，“干什么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柳默娇早快步出了院门，往广场走去。上午还热闹拥挤的广场，此刻只剩下了零星几个人影。

她看向那两根被炸成碎块的石柱，发现那里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另换了两根新的石柱立上。

一个身穿黑色劲装修士站在石柱边的铁架上，手执刻刀在上面雕刻些什么，浅白色的亮光追随着刀尖移动，宛若游龙。

柳默娇想起来，叶敛悲离开前，有吩咐一个叫做沈行雁来修复测灵石柱，想来应该是内门的修士。

她无意打扰这人工作，正要走开，忽见那修士转过身，从高处俯看下来，声音清亮，“柳师妹，可以把通灵骨粉拿来给我吗？”

柳默娇心中疑惑，走过去，施了一礼，“见过沈师姐。沈师姐怎么认得是我？”

沈行雁冲她眨了眨眼睛，笑得精怪，“入门考核上出了位天才，把石柱都炸了，谁能不知道呢。若不是你，我也不会来在这里。”

柳默娇面露赧色，忙低了头去寻沈行雁要的骨粉，却见地上摆了一堆东西，像什么图纸刻刀，还有一些……灵宝炼材？乱七八糟的，她全都不认识。

“哪一个是……通灵骨粉？”

“右边盒子，青色粉末的那个。”

柳默娇将手举高，把盒子递给沈行雁，就见她从盒子里取出粉末，一边绘制符文，一边说道，“这通灵骨粉是由异灵虎兽的骨头炼制而成，可以用来检测世间灵气，很多炼制的法器都能用上。”

柳默娇一头雾水，这位沈师姐为什么要与素不相识的她说这些？面上却不表露，温声答道，“多谢沈师姐指点。”

“啊？这算什么指点，都是师姐妹，你不用与我客气。”沈行雁绘好符文，从铁架上飘然落下。

在她身后，那个两人高的铁架“咔嚓”作响，瞬间收拢起来，变成一个半人高的人形傀儡，走到沈行雁脚边站定。

柳默娇有些惊奇地盯着那个铁疙瘩，这东西还能变身？

沈行雁笑道，“这个傀儡人可以自由收缩，给大型法器绘制符文的时候用得上。我给你看个其它的——!”

她拿出乾坤袋，就要往外掏东西，结果伸手往里面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摸出来。

柳默娇：？？？这位沈师姐有点奇怪。

沈行雁气得柳眉倒竖，直接将袋子倒过来一抖，东西噼里啪啦地往外掉，一枚圆珠砰地弹到了柳默娇脚上，吓得她立刻往后退开。

“找到了，就是这个——!”沈行雁从地上捡起一个巴掌大的人偶，“这个人偶是我刚入门时炼制的法器，至多可以筑基修士的一击，送你了。”

她把人偶往柳默娇手里一塞，一挥手，就把地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收进了乾坤袋中。

柳默娇低头看向手中的人偶，脑袋硕大四肢短小，整一个大头娃娃，还嘴歪眼斜。外表看起来也十分粗糙，白色的硬质外壳带着细小的坑洼和毛刺，和她从前目睹过的精致法器完全搭不上边。

她简直是一头雾水，怎么谁都喜欢往她手里塞东西啊？忙把人偶推出去，“沈师姐，我不能要这个。”

沈行雁伸手一挡，力道大得根本不容她拒绝，“柳师妹，这人偶对我没什么用处，你拿着玩吧。你若想学炼器，可以先拿它练练手。”

她踩上悬空的飞行法器，忽又回过头来，“还有，忘记告诉你了，我师傅是淬血峰的如是天君，她可是五位峰主中最平易近人的。你日后修炼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咱们淬血峰。”

柳默娇瞬间恍然，原来这位沈师姐是来给如是天君做说客的，那这人偶她就更不能收了!

可没等她开口，那外形略显粗糙的飞行法器便腾空而起，尾部划出一道长长的烟云，往远处的仙山飞去。

柳默娇眼看着沈行雁消失在天际，没了踪影，只能收回手，重新把人偶拿紧。

没多久，应寻春也走了过来，看见柳默娇手里的人偶，打量半天，最后下了个结论，“真丑，摆在床头能叫我做一宿噩梦。”

柳默娇不置可否，可看着人偶脸上那一大一小的两只宝石眼睛，还是忍不住皱起了头，是有点过于难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