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剑光骤停。
林砚被那股力量带着,踉跄了一下才站稳。因着身上的穴道仍旧被封着,他只能僵硬地抬起头向前看。
眼前是一座宏伟得超乎想象的白玉宫殿。云雾缭绕在殿宇之间,仙鹤轻唳,瑞气千条。
大殿上方悬挂着一块牌匾,以某种古老玄奥的文字书写着“云深不知处”五个大字,笔锋缥缈,却蕴含着难以言喻的道韵。
林砚知道,这里就是云珩仙尊的居所,也是原著中,无数“攻”们与他爱恨纠葛的起点,以及……他们生命的终点。
就在这时,墨渊松开了抓住林砚衣领的手,整理了一下自己丝毫不乱的衣袍,看也没看被自己扔在地上的人一眼,率先抬脚向殿内走去,只在路过林砚身旁时留下一句冰冷的吩咐。
“跟上。”
看着头也不回的墨渊,林砚深吸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迈着僵硬而沉重的步子,跟在墨渊身后,一步步踏入了这座象征着极致美丽与极致危险的白玉宫殿,
殿内极其空旷,穹顶高远,雕梁画栋,美轮美奂。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清冷的,若有似无的幽香,闻之令人心旷神怡。但林砚却只觉得那香气如同毒蛇的信子,冰冷而致命。
还未等他站定,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被大殿深处,那高踞于白玉莲台之上的身影所吸引。
仅仅是一眼,林砚就明白了,为什么书中那些天之骄子、魔道巨擘,会为了这个人疯魔,明知是飞蛾扑火,也甘之如饴。
因为那是一张无法用言语精确描绘的绝世姿容。
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鼻梁高挺,唇色淡绯。一身肌肤胜雪,莹莹生辉,仿佛汇聚了天地间所有的灵秀之光。
那人仅仅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周身便自然流淌出一种清冷、孤高混杂着悲悯的气质,宛如一轮悬挂于九天的孤月,可望而不可即。
他穿着一袭纤尘不染的月白道袍,宽大的袖口垂落,露出半截如玉雕琢的手腕。一头墨色的长发仅用一根简单的白玉簪松松挽住,几缕发丝垂落额前,更为他平添了几分慵懒与易碎感。
这便是云珩仙尊。
原著中那个倾倒了众生,也毁灭了众生的疯批美人。
在看清云珩仙尊容貌的瞬间,林砚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不受控制地漏了一拍。
那是一种对超越了性别,超越了理智的、纯粹对于极致美丽的震撼。他穿越前在网络上、影视剧中见过的所有所谓“神颜”,在此刻的云珩面前,都显得黯然失色,如同沙砾比之明珠。
然而,这种震撼仅仅持续了一瞬,便被更深的恐惧所取代。
因为他清晰地看到,当云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那双原本应该盛满慈悲与温柔的秋水眸子里,极快的闪过了一丝……难以琢磨的异色。
那不是看待一个寻常弟子的眼神,也不是看待一个狼狈闯入者的不悦。那个眼神,更像是一个收藏家,突然发现了一件意料之外、却又颇为有趣的残破藏品。
那目光中带着审视,带着探究,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背脊发凉的兴味。
而此刻,云珩的目光温和地停留在林砚身上,从头到脚,细细的打量着他。看着林砚身上破烂的衣衫,满身的污垢的血痕,最后停留在那双因为极力压抑恐惧,而微微颤抖的手上。
不知过了多久,云珩开口了。
“墨渊,你退下。”
清越悠扬的声音如同玉磬轻敲,在这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好听的不似凡音。
“是,师尊。”
听到师尊的吩咐后,墨渊恭敬的朝着高座上的人行了一礼,而后没有丝毫犹豫,转身离去。
经过林砚身边时,他甚至没有再多看一眼。
而随着墨渊的离去,此时的大殿之中,便只剩下了林砚和云珩两人。
林砚此时浑身僵硬的伫立在空旷宏伟的大殿中央,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冰冻住,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因着周身的穴道还被墨渊封着,此时的林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抹月白色的身影,如同云端漫步般,从容而优雅地向他靠近。
每一步,都悄无声息,却仿佛踏在了他的心脏上,让胸腔里的跳动愈发疯狂。
近了,更近了。
终于,云珩在距离他一步之遥处站定。
如此近的距离,也让林砚能更清晰的看到他那张毫无瑕疵的脸。
皮肤莹白剔透,仿佛上好的羊脂玉,找不到一丝毛孔。而原著里那双被誉为“盛满星河”的眸子,此刻正清晰地反映出他自己那狼狈、惊恐而渺小的身影。
云珩身上那股清冷的幽香萦绕在林砚鼻尖,似雪后初霁的寒梅,又似月下幽谷的兰草。本该沁人心脾,此刻却又如同无数细密的冰针,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四肢百骸,带来刺骨的寒意。
【宿、宿主……稳住!】
【呼吸!对,像正常人一样呼吸!别像个马上要厥过去的鹌鹑!】
系统的尖叫声在林砚脑海中响起,试图唤醒他被恐惧冻结的思维。
呼吸?
听到系统的声音后,林砚艰难的试图控制自己的喘息,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只能发出细微的、破碎的气音。
云珩微微垂眸,目光落在了林砚脸颊那道已经凝结了细小血珠的划痕上。
他伸出右手,拿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如同上好的玉雕般,完美的不似凡人之手。
随着他的动作,林砚瞳孔骤缩,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到了极致。
他想后退,想躲避,身体却如同被钉在原地般,只能绝望的看着那根冰冷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亵渎的温柔,轻轻拂过他脸颊的伤口。
在指尖触碰到自己皮肤的瞬间,林砚心中只有一种念头。
透过指尖传来的的温度,比想象中的还要冰冷。
那不是属于活人的温度,更像是一块浸透了寒泉的玉石,触碰的瞬间,激的林砚头皮发麻,灵魂都在不自觉颤栗。
然而,与这冰冷触感截然相反的,是云珩脸上那悲悯而又温和的浅笑。
冰冷指尖上的力道轻柔到不可思议,仿佛不是在拂去凝固的血痕,而是在擦拭一件易碎的珍贵瓷器。
“这般狼狈……”
云珩开口了,清越悠扬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大殿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敲打一般落在了林砚紧绷的神经上。
“为师甚是好奇,到底是遇上了何事,让本尊的徒儿遭受如此苦楚?”
他的语气充满了关切,像一个真正爱护弟子的师长,但林砚却从那平静无波的语调深处,听出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猫捉老鼠般的玩味。
林砚的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咯咯作响。系统自从刚刚出声后,便再无反应。
无奈,他只能死死咬住舌尖,试图用疼痛换来一丝清醒和勇气。
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开,让自己混沌的大脑能够稍微清醒一点。
“师,师尊……”
他艰难的吐出两个字,声音干涩沙哑的如同破锣一般。
“弟子……弟子只是……只是不慎迷路,跌、跌倒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林砚恨不得自己给自己一巴掌。
这个借口拙劣到他自己都不信。
作为一个在云山峰生活了多年的弟子,会从自己的家门口迷路到边界的灵溪,还弄得如此衣衫褴褛,满身伤痕?
这话说给狗听,狗都不信。
云珩闻言,唇角那抹悲悯的弧度似乎加深了几分,眼底深处那抹兴味更浓了。
对于林砚的谎言,他没有立刻拆穿,指尖反而顺着林砚的脸颊缓缓下滑,掠过他紧绷的下颌线,最终停留在他修长的脖颈上,轻轻按压下温热皮肉中剧烈跳动的颈动脉。
被那冰冷的触感掌控着身体最脆弱的地方,林砚瞬间窒息,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毒蛇盯住的青蛙,连身上的血液都快要被凝固了。
“迷路?”
云珩微微偏头,墨色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扑面而来。
“我竟不知云深峰的路径,何时变得如此难行了。”
“是因着我这段时间疏于对你们的关心?”
“还是说……”
他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磁性,缓缓凑近,温热而冰冷的气息轻轻拂过林砚的耳廓。
“你心中……生了去意?觉得为师这里,留不住你了?”
轰——!
最后这句话如同惊雷一般,彻底劈碎了林砚所有的伪装和侥幸。
他猛的抬起头,正对上云珩那双近在咫尺,看似温柔似水,实则深不见底、冰冷彻骨的眼眸。
那双眸子里没有怒气,没有质问,只有一片平静的、仿佛能够洞悉一切的深邃。
这一刻的云珩,就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神祇,饶有兴致的看着掌心中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徒劳无用的挣扎。
【完了完了!他知道了!他肯定知道了!】
【宿主!快想想办法!狡辩……对!继续狡辩!把他给忽悠过去!】
系统的声音再次从林砚脑海中冒了出来,语无伦次的给他出着主意。
狡辩?
对于系统的提议,林砚心中却只有一个想法。
在这样的一双眼睛面前,任何狡辩都显得苍白可笑。
极致的恐惧过后,林砚心中反而只剩下一种破罐子破摔的麻木。
他抬眼看着云珩,看着面前这张近在咫尺,足以让任何人沉沦的容颜,心中涌起的却是无边无际的寒意。
他知道,自己所有的心思,在这位仙尊的面前,恐怕都无所遁形。
他跑,是因为恐惧。
而这恐惧的来源,正是眼前这个看似悲天悯人的师尊。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