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顾循微顿,旋即笑道:“芸儿这是,在吃醋吗?”

李妙芸扭头看向花厅的方向,道:“我的意思是,假若你和她亲密,此刻将她晾在那里不好。”

说罢起身,“该食晚膳了,我想去看看翠娥。”

帘子掀起,又放下,砸到门框处,发出响声。

顾循看着李妙芸疾走的身影,眉眼的笑意始终止不住。

“姐姐,你终于来了。翠儿等了你一天。”翠娥早早听见脚步声,掀开帘子等候,待到李妙芸一走近,就扑进她的怀抱里。

李妙芸扶起她的脸,细细察看她的脸色,只见白里透红,不复前几日高烧的惨白,心才放下来。

“我今早就被静秋叫走了,到日头落了,才得空回来。”李妙芸携着翠娥的手进屋,和她解释道。

翠娥有些迟疑,还是问道:“姐姐到世子那边,是在做甚事?”

“给他当丫鬟。”

翠娥旋即眼睛红了,“姑娘你什么时候给人做牛做马过?大概是因为我吧,姑娘才得去做那些粗活。都是我不好……”

李妙芸搂她在怀里,“小孩子心头别瞎想。人家救了你,我们肯定得报恩,若是做丫鬟能救你的命,我做多久都行。况且,顾循也,也不让我做粗活。”

她今日确实无所事事,闲看几本书就过了一日。

翠娥道:“是救我的命,不好叫姐姐为我报恩,我自个儿去做粗使丫鬟。我不能叫姑娘去做丫鬟,老爷太太要是知道的,肯定要骂我,姆妈知道了,也得训斥我。”

李妙芸听到她说“老爷太太”,心头一酸,低头亲了亲翠娥的额头,“你还得将养几天呢,我的爹娘也把你当亲生女儿看,哪里会骂你?”

说着,就和翠娥旁算道:“我在船上给顾循当几日丫鬟,权当我们报恩,往后不欠他的人情。我们还得坐这艘船稳当当地上京去。待到帝京后,我们先去蓝田县,在乡里给父亲设一个衣冠冢。这是父亲的遗愿,落叶归根。之后就去寻我们的娘,好吗?”

翠娥的眼睛亮晶晶,使劲点头,又有些泄气,迟疑道:“我们能找到吗?”

“翠儿想娘吗?”

“想!日夜都想!”

李妙芸抬眼,透过窗棂看向天边高升的明月,“我也想……或许老天爷可怜我们已经失去爹爹,会把娘亲还给我们。”

静秋进门,规规矩矩地和李妙芸行礼。

李妙芸急急擦去眼角的泪痕,转身和她笑道:“我早和你说过了,在我面前不必多礼。今日肖盈奉老太妃之命来看望顾循,厅上大概起宴了,你怎么还有空到这里寻我?”

静秋梳着一丝不苟的双垂髻,看起来是刚从宴席上下来,“姑娘,世子命我来,问你是否要过去,厅上已经设了你的席。”

李妙芸摇头,人家正畅叙姊弟之情,自己过去,不合时宜。

静秋似乎早料到这个回答,款款笑道:“世子说,姑娘若不愿意,便请姑娘到浴房里等候,他会过来。”

翠娥在一旁听了皱眉,“我们家姑娘,也是在室之女,世子此举,恐怕不妥吧?”

李妙芸拦住她摇头,和静秋道:“有劳你了,我会过去的。”

静秋离开后,翠娥仍心中不平,“姑娘若是为了我,要委身于世子,那我不如死了算了。”话音未落,就又落下泪来。

李妙芸哭笑不得,给她擦眼泪,“世子不是那样的人,你不用担心,我只不过是为他奉衣执帕。”

翠娥道:“姑娘貌若天仙,世子又对姑娘有意……”

李妙芸脱口而出,“他不是那样的人。”

翠娥听见她如此笃定的样子,惊讶之余,如释重负地笑道:“那我就放心了,我都忘记姑娘和世子还有幼时的情分在。”

李妙芸扯住她的耳垂,“你还敢编排上我了,好生将养着,我走了。”

李妙芸跟随两个提灯的丫鬟,来到浴房。

只见里头灯火通明,数十个丫鬟忙得热火朝天,玉做的池板擦得发亮,往浴池内注水,还要将一旁备用的水瓮中倒满热腾腾的水。

一旁正在擦拭屏风的两个小丫鬟偷偷瞧着李妙芸,李妙芸看过去,忙飞快移走视线。

不仅她们两个,满屋里梳着双垂髻穿着相同衣裙的丫鬟,都有意无意地在打量李妙芸。

李妙芸装作不知,闲立在窗边赏月,不远处传来丝竹声,热闹非凡。

“姑娘,”一位吊梢眉容长的丫鬟朝她行礼,又恭顺又带着试探,“房中已经收拾妥当,姑娘可需人留下服侍?”

李妙芸摇头,笑道:“有劳诸位。”

众人退下,门扇轻阖,屋里安静极了。

李妙芸拿着银剪子拨亮烛光,左等右等,却等不到顾循。

侧耳细听,丝竹声不绝于耳,看来要夜深才结束。

看着底下满池清水,温热的气息拂面,李妙芸心中微动,往旁边的水瓮瞧了瞧,放下心来。

于是宽衣解带,迈入浴池中,只觉得浑身舒畅,心中烦躁一扫而空。

船行江上,水不缺,柴薪却少,供着烧膳煮茶用,行船之人大多只能打来江水冲洗,大概只有在顾循这里方能舒舒服服地泡着。

真奢侈,李妙芸在心中感叹。

她解下自己的发髻,将发丝浸入水中。她看到浴池上的小案放着许多瓶瓶罐罐,凑近一看,全是贡给皇族的用品,各色清露花朵等,用以沐浴。

李妙芸洒落花朵在池中,花香从水中蒸腾起来,又取了一小瓶倒在手心,闻了闻,是玉兰花香。

李妙芸一怔,多少心事浮上心头。

“喜欢吗?”

李妙芸陡然转身,就看见眉眼含笑的顾循。

李妙芸捂着额头,错开视线,“你……你……宴席结束了?”

顾循在浴池边蹲下,伸手拨弄出水花,“尚未,盈姐谈兴很足,我怕你不高兴,于是就走了。”

“我为何不悦?”李妙芸觉得他可笑,“你和她谈天说地一整天,我都不会不高兴。”

顾循道:“我怕你等久了不高兴。”

李妙芸哽住,顾循问:“那瓶清露好闻吗?那是藩国上贡给陛下的。我求陛下赏赐给我。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它?说它的香味不腻,愿意每年每日都用它。”

李妙芸觉得烫手,将瓶子放回原处。眼下不是话家常的时候,李妙芸从顾循清澈透亮的眼眸中看到自己的样子,不由脸颊绯红,强装自然地和顾循道:“我不洗了,这原本是给你预备的,我给你重新弄池子里的水。”

顾循起身脱去衣袍,伸手就将镶着玉的腰带扯下来,砸落在地上,压在李妙芸的衣裳上。

李妙芸露在外头的双肩有些发冷,让她不得不从水中伸出一只手,搭在肩膀上,惊疑不定地开口询问,“你这是……”

顾循不答,高声叫静秋,“取寝衣来。”

说罢赤脚盘坐在池边,朝李妙芸招手。

“你放心,我什么都看不见。过来些,我为你洗濯发丝。”说罢长臂一伸,单手挽起李妙芸的青丝,将玉兰清露轻轻涂抹在如鸦羽一样轻柔的头尾。

汤池内云雾缭绕,宛如仙境一般,李妙芸的头发握在顾循的手中,挣脱不得。

他也不说话,李妙芸也不说话。

静秋抱着寝衣走进来,看见池中的模样,立刻垂目,默不作声地离开,稍后又进来,手中捧着一套少女穿的寝衣。

李妙芸没有看她,阖目感受顾循的手游走,不知怎的就想起了母亲,母亲十指不沾阳春水,唯一亲力亲为的,只有自己的衣食起居。

小时候的家宅中,也有这样一口清池,供沐浴所用,自己总是将水泼得到处都是,母亲就佯装生气,手上的动作却仍然是轻轻的。

此去这么多年,再没有谁这样为自己洗濯过头发了。

顾循拿干净的巾帕裹起李妙芸的头发,正欲说话时,李妙芸转过身来,眼睛直直地看向他。

“你不喜欢我为你洗濯吗?”顾循拿手背轻轻碰了碰她白皙细嫩的脸颊,“你若不喜欢,我再也不做了。”

李妙芸摇摇头,伸指揪住他衣袖的一角,“多谢你……阿猊儿。”

这是顾循的乳名。

顾循心中一动,想说些什么,又怕妙芸气恼,也不敢碰她半寸肌肤,只是捏了捏她的耳垂,沉默了好一瞬,看着她莹白的肩膀,说道:“水凉了,起身吧,我让静秋来服侍你。”

静秋为妙芸穿上寝衣,笑脸盈盈地引她到一间卧房。

“这是世子从京城来时,就特意为姑娘收拾好的屋子。”

李妙芸举目望去,藕荷色的床帐,杏色的被子,桌案上香炉、盆景等摆设俱有,窗下还放着一张古琴,处处精致。

静秋见李妙芸不语,忙引入小阁中,只见当中放着好几口大木箱。

“这些是世子为姑娘预备的衣物、首饰等物,春夏秋冬,襦衫袄裙各色都有,素雅的亮艳的也都有。尺寸也是按照姑娘这样年纪的人缝制的,若是姑娘觉得不好,世子还特意带了几位绣娘,专供着给姑娘改衣裳。”

“首饰全是帝京贵人们最时新的样式,让手艺最好的师傅拿上等的料子打造出来的。金钗珠簪、玉镯玛瑙要多少便有多少,姑娘若没有入眼的,这里还有一些宫里娘娘赏赐下来的珍宝……”

眼前琳琅满目,熠熠生辉,李妙芸伸手随意摸了摸近前的一件绸裙,软滑的料子,像水一样从手指间流走。

静秋立刻将其取出,夸赞道:“这条淡粉色的裙子娇柔,又不过于艳丽,正适合姑娘。”

李妙芸漫不经心地回她一个笑容,走出小阁,重新看这间用心装饰的屋子,心中情绪如静水暗流,越流越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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