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我不知道。”温昔缈镇定地答道。

她往旁侧淡淡地一瞥，压制她的心绪。

“那你口中的药——”沈崇不依不饶，眸光锐利，“指什么？”

坐于他身后的许折枫一言未发。

他静默地盯着温昔缈看，似是无意替她说话。

许折枫本就怀疑她。

眼下，正是让她露出破绽的机会。

他岂会错过？

温昔缈暗暗地想到。

也好。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是否，与她站在同一边。

就让她试探一回。

温昔缈瞳中带笑，简短地回了两字。

“是我。”她嗓音温柔，又有些甜美。

沈崇瞧着温昔缈那副波澜不惊的神情，没能做好他的表情管理。

“你？你是药……”他语塞起来，似是觉得十分怪异。

话音落下的刹那，许折枫敛起被冷漠充斥的星眸。

恰有风经过。

知焰树的数枝摇曳起来，挡住了部分落向他们的月光。

仿若只有许折枫所在的地方黯了下来。

阴影之下，许折枫倏忽间唇角轻勾。

不明的笑意过后，他又似发狠般轻轻咬牙。

温昔缈凝视着指间带血的许折枫，大脑空白了刹那。

她好像，无意中引出了许折枫“疯”的一面。

即便如此，他亦不愿意出面“解释”吗。

他是想看她独自演下去？

还是，他另有打算。

不管他怎么想，她都得“收场”了。

温昔缈从怀中拿出一个药瓶，格外认真地对沈崇说。

“这是我千辛万苦得来的超灵止咳药丸，你师兄可能用得上。”

药瓶里当然不是止咳药丸。

但沈崇若是要查看，她仍然有其他说辞来应付他。

“你就不能一次性把话说清楚。”沈崇无语地别过头去，不再看温昔缈，“还拿什么止咳的药丸。既然不知道，你就该默不吭声。”

温昔缈默默地收好药瓶。

她在乎的，唯有许折枫的反应。

可以确定，他绝对没有站在她这边的意思。

虽然，这本来就在她的意料之中。

但是，她却有种说不上来的失落感。

蓦地，秋凝的声音从温昔缈的耳畔传来。

“我师姐好心好意给你师兄送药，你却回绝她？”秋凝立刻起身，直视向沈崇的背影，“哪怕用不上，你亦不该这么说。”

她作势就要走向他。

温昔缈眼疾手快地拦住秋凝。

“我们还是谈心吧。”她将秋凝拽回到椅子上，自己也跟着坐下，“刚好，该我了。”

庄眠安排的任务果然很难。

她究竟，如何才能缓和秋凝与沈崇的关系。

温昔缈一边头疼，一边无声思索。

沈崇坐回到他的位置上。

“师兄，你现在怎么样。”他轻声问道。

“无事。”许折枫的视线从温昔缈身上移开。

很快，秋凝转换了思绪，再次找回了谈心的兴致。

“师姐上次说谎是什么时候。”她冷不防地对温昔缈发问。

温昔缈：“？”

话题怎么拐到说谎上面去了。

偏偏还是在她刚说完谎的时候。

温昔缈安静了片刻。

紧接着，她在众人的注视下轻轻抬眸。

“我讨厌你。”温昔缈的目光落到了柳凌述的身上。

柳凌述略显诧异，却又无言以对。

而后，温昔缈甜甜一笑，偏过头去。

“我说谎了，就刚刚。”她淡然地回应秋凝。

“不讨厌？也就是喜……”秋凝的话僵在嘴边，按她自己的逻辑分析起温昔缈的回答。

她下意识用手捂住了唇，又快速看向了柳凌述。

程娅祺的眸光亦寻向了柳凌述。

简单的一个“谎”，扰乱了她们的思绪。

温昔缈没有再说话。

因为，她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

与此同时，许折枫眼睫低垂，神色漠然。

他摁住他的手指，用力抹去上面的血。

而后，他摊开手掌，将手转了一圈。

随着知焰花的花瓣坠于他的脚边，他看似无念无想地抬眸。

许折枫的瞳眸里，唯有温昔缈一人。

这时，被他人接连盯住的柳凌述，冷冷地启唇。

“我想，我有点在意一个人。”他看似是在接温昔缈的话，但目光却直奔程娅祺而去。

程娅祺感知到了柳凌述的视线。

她不可能看不见。

然而，其他弟子却误以为，柳凌述在看温昔缈。

见状，温昔缈在心中无奈地回他。

别想了。

在意也没用。

她不会让他的在意有结果的。

温昔缈再次下定决心。

“师兄这句话，简直就像是在告白。”秦巡与沈崇窃窃私语。

“告什么白。是在意，不是喜欢。”沈崇略显不满地纠正秦巡。

“可是，看师兄的眼神，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你什么时候还学会看眼神了。”

“非要学？就不能是天赋吗。”

“天赋这个词，可不适合用在你身上。”

“那适合谁。”

“……”就想这么聊是吧。

余琳雪瞧着秦巡和沈崇聊得正“开心”，便对秦巡发问一语。

“在聊你跟你师兄的过去？怎么不大点声说。”

秦巡迎上余琳雪的视线，情绪似是更低落了些。

“我没话说。”他稍稍低头，有些委屈。

“我不信。”余琳雪语速很快。

她才看见他和沈崇聊了那么久。

“真的。”秦巡一下子抬起头来。

他撇了撇嘴，目光先后扫过许折枫和柳凌述，“因为我每次都会被当场抓住。师兄们，总能识破我的谎言。”

余琳雪笑了笑，努力调动着周身的氛围，“这不是有故事吗，详细讲讲？”

温昔缈一边感谢着余琳雪的帮助，一边留意着柳凌述的举动。

早知道，她就选个离柳凌述最近的位置了。

但如此一来，她离许折枫亦会更近。

温昔缈心存顾虑，没法彻底放松。

直至，有弟子在旁边轻喊道。

“到放许愿灯的时辰了。”

温昔缈因此偏过头去。

只见，几名弟子拿着星星形状的许愿灯，从他们的身后走过。

“你想好许什么愿了吗。”

“嗯，一个时辰前就想好了。”

她们浅浅一笑，加快了步速。

“昔缈，我们也去放许愿灯，怎么样？”程娅祺向温昔缈提议一语。

“好。”温昔缈点了点头，与程娅祺有着相同的想法。

“我可以跟着去吗。”秦巡询问一语。

温昔缈迟疑了一瞬。

如果，秦巡要同她们一起去，不就是意味着……

温昔缈的视野里跃入了许折枫和柳凌述的身影。

“走吧。”余琳雪替温昔缈回答，没有注意到她的视线，“去那里领灯。然后，我会告诉你注入灵力的方法，让灯飞起。”

“太好了。”秦巡忽然间变得兴高采烈。

温昔缈没办法再拒绝秦巡。

她只得放缓步速，尽量与许折枫他们拉开距离。

领完灯以后，温昔缈陷入了沉思。

她在灯上写下什么心愿呢。

她整日都在想其他的事，还没来得及为自己想点什么。

没过多久，程娅祺便写好了她的心愿。

她望向温昔缈空无一字的许愿灯，微微一笑，“你是心愿太多，挑不出来了吗。”

“让你说中了，我好贪心。”温昔缈出声回应程娅祺。

说完，她的脑中依旧没半点头绪。

“我先去放灯了，你别着急。”程娅祺将许愿灯拿起，欲走向前方。

远处人群聚集，正是放灯的绝佳地点。

“行，你过去等我吧。”温昔缈低下头，朝她的许愿灯发呆。

继而，一道脚步声向她离近。

“怎么，你改变……”温昔缈闻声抬眸，来的人却不是程娅祺。

她退后一步，将许折枫纳入瞳眸。

他手中并无许愿灯。

许折枫在温昔缈的身前停步，嗓音冰冷，“你刚才，说了不该说的话。”

温昔缈知道他的言下之意。

他指的是，“解药是她”的那句话。

他在怨她？

“可是，你亦没有帮我解围。”温昔缈说出了心里话。

“帮你？”许折枫轻笑一声，又离近温昔缈一步，“不如，你先来帮帮我。”

“你什么意思。”温昔缈不解地问。

许折枫直视着温昔缈的瞳眸，嘴边再次染上血色。

“药。”他嗓音一沉，气息开始加重，“我需要药。”

“你真信那是止咳药？我是骗沈崇……”温昔缈轻抚向她的怀中。

然而，还没等她把话说完，许折枫便再次朝她靠近。

温昔缈瞧着两人之间仅剩不多的距离。

不是吧。

还能再近一点吗？

许折枫毫无预兆地俯下身，将额头抵在温昔缈的肩膀上。

温昔缈这才明白，许折枫所说的药——

是解蛊的药。

也就是她。

怪不得，他会再次吐血。

原来，他从那时起，就已压制不住情蛊的作用了？

温昔缈慌张起来。

“他们会看见的。”她想要推开许折枫，却无法狠下心。

“没人会看见。”许折枫笃定一语，惑人的嗓音袭上温昔缈的耳畔。

的确。

就目前来看，没人会看到他们。

其他弟子均身在远处，放飞散发出光亮的许愿灯。

视线所汇之地，亦是高空。

唯独他们两人在这里。

既无光亮，也无喧嚣。

温昔缈感觉，她的心跳在加速。

她也许，该推开许折枫了。

许折枫的手臂垂于身侧，与温昔缈的手臂挨得很近。

他一瞬动念，不再甘心于维持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