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白生生的足踩在腥红色毯子上,艳丽的红衬得那双玉足越发小巧玲珑,让人有一种把玩的冲动。
谢瑜进来时,便见到这么一幕,眼皮一跳,厉声训斥道:“卫玉窈,你这是什么样子?”
卫玉窈吓了一跳,抬头又见谢瑜,气不打一处来,每次干坏事都被谢瑜抓包,这难道就炮灰女配的宿命吗?
余光瞥了一眼谢瑜阴沉沉的脸色,她安安分分地坐回床上,脚轻轻蹭着毯子,悄悄将佛珠碎屑往床底踢。
红色的软毛拂过少女赤-裸的、柔软的足,有一种异样的绮丽香艳。
谢瑜眸色一暗。
卫玉窈估摸碎屑被清理得差不多了,转身兔子似地往被窝里一钻,惹眼的白便消失在谢瑜意味不明的目光中。
“表哥凶我做什么?我也不愿意大冷天地赤脚站在地上,谁让我不小心把姜公子的佛珠串儿弄断了,眼下找回了十四粒,还有一粒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心里着急,这才急匆匆地找起来。”
卫玉窈一脸无辜的解释着,没想到越解释谢瑜的脸色越黑。
“你弄断了静瓷的佛珠?”谢瑜沉着声,语气加重,“那是静瓷亡妻留给他唯一的东西。”
亡妻!?
姜空青怎么会认为楚妙是妻子?
卫玉窈震惊得睁大了眼,好半晌才回过神,低下头掩住眼底的情绪。
谢瑜本以为以卫玉窈的性子,没道理也要硬扯出几个歪理,但没想到之前叽叽喳喳的,如同黄鹂鸟似的人,一下子安静下来。
垂落的乌发遮住了少女的神色,谢瑜眼前浮现卫玉窈赤着脚找佛珠的模样,知道她是愧疚极了,思及她不是故意的,破天荒地冷声安慰道:“你知道错了就好,回头让春茶春雨再找找,珠子落在屋里,总能找到的。”
“要是真的找不到了呢?”卫玉窈低落地问道,泪珠滚落在月牙色被面上,晕出深黄色的一点一点。
她哭起来是没声的,只有盈盈泪珠悄然落下。
怎么会有人哭起来是没声的呢?
谢瑜想起了自家姐妹哭起来的样子。
谢琳年纪小,平日里遇到不顺她意的,总要钻到母亲怀里嚎啕大哭。
谢莹和谢玫和卫玉窈差不多年纪,哭得没有谢琳那样肆意,但声音也不小,每当谢莹谢玫哭时,二夫人一手搂一个安慰,旁边还有满屋子丫鬟婆子凑上去。
有爹娘的小孩子哭,自然可以哭得大声肆意,因为会有人心疼。
但没爹没娘的孩子呢?
卫玉窈自小当了女冠,服侍在端仪郡主身边,说是弟子,实际上不过是个解闷的玩意儿。
她自然不能哭,自然要步步小心如履薄冰,自然要献媚讨好八面玲珑。毕竟贵人喜欢机灵讨喜的孩子,像只黄鹂鸟似的整日叽叽喳喳、活泼欢喜的孩子。
谢瑜心里一软,凝视着卫玉窈毛茸茸的头顶,大掌情不自禁地放上去轻柔地拍了拍,道:“静瓷生性宽厚,你不是故意的,诚心诚意向他道歉,他不会多为难你的。”
卫玉窈蔫蔫地点了点头,谢瑜也不知道她听进去了多少,想到她还在病中,便不再多做打扰,只嘱咐春茶春雨好生看着卫玉窈,不要再让她赤着脚下地找东西了。
谢瑜一走,卫玉窈就收了泪,拿着春茶递来的湿帕子洗干净脸,叮嘱春雨以后煎药不要用姜空青开的方子,还是用之前大夫开的。
春雨点了点头,心里有些疑惑。
不是疑惑自家姑娘放着神医开的方子不吃,转吃邬州大夫开的方子,而是疑惑自家姑娘对姜公子的称呼。
姜空青。
春雨知道那位姜公子,名悯,字静瓷,那么空青又是什么?
但作为一个有眼色的贴身丫鬟,春雨知道姑娘厌恶姜公子,因此她什么也没有问,只是露出笑容夸赞道:“姑娘果然想得周到,姜公子与您有不愉快,他开的方子确实万万不能吃了,谁知道他会不会在里头搞鬼。
卫玉窈一病病到了十二月,期间谢琳常常来找她玩,托谢琳的福,卫玉窈和谢瑜也多有接触。
谢莹和谢玫嘴上刻薄,但被父母护着的十几岁小姑娘心肠都不坏,秦知娴琴棋书画样样皆精,谈吐不俗,不似这个年龄的女孩子能做到的,谢莹和谢玫不由生出几分佩服,进而和秦知娴亲近起来。
临近年关,家中大人们都忙忙碌碌,没空带着女孩们出去玩。谢莹闲得无聊,恰巧谢府今年的梅花开得格外好,便在湖心小阁里办了了一场梅宴。
卫玉窈身子还没好全,并不想去,但听闻宴上也邀了谢瑜,本着不错过任何一个刷好感机会的原则,给自己裹了厚厚一层去赴宴了。
冬日清晨,轻纱似的薄雾拢在清凌凌的湖面上,湖心一座朱红色小阁,阁的四周没有路与岸边相接,卫玉窈站在岸边的梅林里远远望去,那阁的四周雾气迷茫,远望去飘飘渺渺,恍若仙境。
白茫茫的雾气中隐隐约约现出一船夫,那船夫一身草蓑衣,头戴竹斗笠,身旁伴着一只白鹤,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模气派
来者正是谢瑜。
他将小舟稳稳停在了岸边,便扬起一张神仙似的俊脸,带着戏谑对卫玉窈道:“仙子请随我去赴宴。”
卫玉窈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转身折了几支红梅,随意插在谢瑜的棕黑色的竹斗笠上,道:“本公子赏你的船费,拿好了。”
谢瑜疑惑地看了眼团子似的卫玉窈,不知道她想玩什么把戏,心里有些期待,便没有管头上的梅花,一路头顶红花撑着卫玉窈到了湖心小阁。
小阁内生了四个暖炉,谢莹、谢玫二姐妹围着秦知娴说话,秦知婉被排挤在外,不安又不甘地一个人坐在边上,姜空青在一旁煮酒,谢琳端着瓷盘埋头吃糕点。
一见卫玉窈进来,谢琳便迈着小短腿兴高采烈地朝她奔去,嘴里叫喊道:“窈姐姐!”
谢莹等人都转头看向裹得严严实实的卫玉窈,只有姜空青仍在煮酒,仿佛没有看到卫玉窈进来一样。
卫玉窈脱去斗篷,露出了里头石青色圆领袍,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开着的扇子。
“哗”的一声,扇子一合,后边现出一束红梅。
她收起扇子,向阁内的女孩们作揖,故意拉长调子道:“小生今日应仙子之邀,前来赴宴。凡间俗物怎配不上仙子的琼姿花貌,特赠黎明时分折下的红梅一束,望仙子笑纳。”
卫玉窈本就生得好,如今一副世家子的打扮,真有几分浊世佳公子的模样。谢莹笑嘻嘻地接过红梅养在瓶中,正想拉着卫玉窈说话,转头瞥见头顶红梅的谢瑜,惊讶得瞪大了眼。
谢瑜面如冠玉,头顶红梅不但没损他半点颜色,更为他添了几分洒脱不凡、风流肆意。
卫玉窈笑着解释道:“那是本公子给他的船费。”
“梅花放在斗笠上,这船夫将斗笠摘下一晃,不就没了,这多可惜呀,”谢琳奶声奶气道,想了想有补充了一句,“船夫撑了三姐和四姐过来,但是三姐和四姐还没有给船费呢。”
谢莹反应过来,一把抢走谢瑜的斗笠,传给了卫玉窈,卫玉窈一溜烟就跑到了小阁另一头,谢玫撸了一把卫玉窈给的梅枝,扯着谢瑜的衣角不让他动,要把红梅给谢瑜装饰上。
谢瑜向谢琳投去求助的目光,但谢琳视若无睹,只顾在兴奋地拍着手。
求助无望,又见想到妹妹们好不容易才这么开心一次,谢瑜便认命地盘腿坐在毛毯上,谢莹同卫玉窈一起给谢瑜一起编辫子,谢玫则一朵朵地把梅花插在辫子上。
秦知娴一向端方自重,且和谢瑜并不熟悉,便在旁边含笑看着。
秦知婉被冷落了大半天,见谢莹五人笑着闹着,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卫姑娘给莹妹妹和玫妹妹带了礼物,二姐一向知礼数,怎么就忘了呢?”
谢玫插花的手一顿,有些不快被人打断。谢莹玩疯了,没有在意秦知婉的故意打断,而是跟着打趣道:“对呀,娴姐姐怎么忘了。娴姐姐你今日可逃不掉了,我馋你的字好久了,恰逢这么一个好机会,定要宰个七八副。”
谢玫眼睛一亮,立即扔了花,推开谢莹凑到秦知娴跟前,道:“我也厚颜跟姐姐讨字,不过我不似阿莹那般贪心,娴姐姐给我一副就够了。”
秦知婉弄巧成拙,愤愤地转头看湖景去了。
秦知娴笑着应了,铺开宣纸题字。
那字铁画银钩,极漂亮,也像极了姜空青的字。
“娴姐姐的字很像……”
卫玉窈一出声,秦知娴心底就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她忙将笔搁在笔架上,转头看向卫玉窈温婉一笑:“卫姑娘也想要吗?只是不凑巧,今日我替莹妹妹和玫妹妹先写了,带过来的纸怕是不够,等回去了我一定再写一副,亲自送到汀兰阁去。”
“酒温好了。”姜空青似笑非笑地往桌旁看,招呼众人来取酒喝。
不知怎么的,卫玉窈总觉得姜空青的目光穿过众人落在了她身上,她不由地往谢瑜身后躲了躲,借病还没有好的由头,并没有去取酒。
在小阁里吃过午饭,谢琳觉得困倦要睡午觉,卫玉窈身子虚要回去修养,谢瑜依旧承担起船夫的职责送两人回去。
舟行过半,谢瑜见谢琳已经睡熟了,乖乖躺在卫玉窈怀里,便沉声开口:“你刚刚又想说什么?”
“我只是觉得奇怪,娴姐姐的字和姜公子的字,竟然有七分相似。”卫玉窈道。
“你怎么知道的?你和静瓷很熟吗?”谢瑜停止撑船,任小舟在湖上飘着。
冬日凌冽的寒风拂动谢瑜身上的蓑衣,在寂静的湖面上发出轻微的响声,船头的白鹤随风扑棱棱地飞向碧空。
水底的寒气隔着船透进人骨子里。
卫玉窈帮谢琳拢紧斗篷,语气比谢瑜更加疑惑:“瑜表哥忘了,姜公子给我开过几次药方。”
“我可聪明了,过目不忘,自然是记得那药方上的字迹的。瑜表哥这是怀疑我和姜公子私下里有来往吗?姜公子心系娴姐姐,我怎么会做那样的事?”
谢瑜迎着卫玉窈似嗔非嗔的目光,冷声道:“我与静瓷好友多年,静瓷的字我怎么会不认得,根本和秦知娴的没有分毫相似。”
“我不知道你是和秦知娴有嫌隙,还是静瓷哪里得罪了你。只是以后凭空污蔑他人的事,窈表妹少做。”
谢瑜本不想责怪卫玉窈,但事关好友名声,与未出阁的姑娘来往密切,实非君子所为,他不想卫玉窈红口白牙地污蔑好友。
卫玉窈之前养在道观,性情难免有些褊察,他不想让卫玉窈走上歧路,只能冷声训斥,希望能慢慢纠正她的性子。
谢瑜的话如雷电般劈下,卫玉窈一时说不出话来,心突突直跳,手抓紧了谢琳的斗篷。
如果回京后的姜空青,舍弃了在王家村里用的字。
那么,为何要在替她开方子时,再次使用曾经的字迹?
卫玉窈越想越害怕。
姜空青这个疯子,当年杀死作为楚妙的她丝毫不手软。
如今要是被他发现,自己就是楚妙。
谁知道这个疯子又会干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此时此刻,卫玉窈不禁感谢秦知娴的打断。
谢瑜看着卫玉窈受训的模样,想着她应该听进去了,没有多言,留她一个人自己想。
在没人看到地方,“谢琳悄悄地睁开黑葡萄似的眼。
她眼里一片清明,显然醒了许久。
哥哥和窈姐姐因为静瓷哥哥而吵架。
吵架是不好的。
哥哥很好,窈姐姐也很好,怎么样才能让他们当好朋友呢?
她不知道,但既然他们是因为静瓷哥哥而吵架,那么问问静瓷哥哥总归是没有错的。
谢琳:没想到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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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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