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易站在医院走廊前，盯着科室的门牌，在护士的注视下，掏出了手机。

“喂，你好，我是霍中敬！”

听着语音里的聊天内容，霍中敬脸色一沉，慌慌张张地朝门口跑去。

“哪间医院？”

“市三甲。”

“我们需要病人直系亲属签字，因为病人处于早期单纯炎症阶段，我们采取非手术治疗也就是药物治疗，如果炎症消退还好，病情一旦加重，我们将采取第二套方案…”

需要直系亲属，这几个字将荀易压得喘不过来气，从法律法规上来讲，她没有资格参与霍苏欢的病情治疗。

在漫长的等待中，霍中敬终于赶了过来。迅速划过三个字后医生同意她们进去陪同，荀易看了一眼病情知明，跟着霍中敬走进了病房。

“欢欢。”

霍苏欢状况看起来好了很多，只是面色苍白没有血色，整个人看起来虚脱了不少。

“你吓死爸爸了你知不知道？”霍中敬皱着眉忍不住大喘气，又摸摸她冰凉的额头，忽然嗅到一股味道。

“荀易。”霍苏欢伸手，荀易走上去霍中敬见此，退让开。

在荀易经过的时候又闻到那股味道，他掀起眼皮看了看两人，突然出声。

“你们去哪了？为什么身上一股烟酒味？”

再一联想苏欢的病，霍中敬语气有些重。

“爸，没有，我和荀易只是…”

“荀易，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我和苏欢说会儿话。”

霍苏欢垂下眼眸，荀易笑着捏捏她的手，出去把门关掉，坐到旁边的凳子上。医院里的人来来往往，她低头看看手机，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漫长地像没有尽头的通道。

“苏欢，你从小失去了母亲，我以为给你完整的父爱就可以弥补这些，我发现我错了，这不是弥补，只是将你原有的母爱剥夺了，让你对一个女生形成了依赖感，竟然，竟然喜欢上一个女生！简直是胡闹！”霍中敬站在那里就像一座大山，将前方的路遮盖地严严实实。

霍苏欢被刺痛了，眼眶里满是湿热，两只手抓着白色的床单，青筋叠起。

“爸，我不觉得我是在胡闹，我在很认真地跟你说，说我的感情。”

“我把你养这么大，关于你的人生我有过很多很多的设想，唯独这一种，是我没有想过的。”霍中敬的语气又重又尖锐，全面否定带来了沉重的打击。

霍苏欢泣不成声，使劲地擦拭泪水，努力积攒在眼眶的酸涩在回旋反转。霍中敬瞧了，也只是硬着心转过身去。

“所以，不是因为荀易，只是因为她是个女孩子？”

霍中敬沉默不语，半晌才说道。

“我不希望你走那条路，在社会人伦上，都是寸步难行。”

“我不怕，路再难我们也会走下去的。”

“霍苏欢！”霍中敬对她的坚定不以为然。“是我把你保护的太好了，让你以为社会都是和学校一样的温室，可以容忍你的幼稚，你的天真，以为以后也和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简单。”

“不是小孩子过家家。”霍苏欢不停地抽噎着。“你为什么要否定我，世界这么大，不是所有人都要按部就班地走，我是个独立的人，我的人生是由我自己来书写的，我爱着什么样的人，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即使它是错误的，荒诞的，我也不会后悔，因为它是我自己做的决定。”

“你会坚持吗？”

“我会！”霍苏欢没有略过自己父亲的轻蔑，只是止住了泪，坚定地说道。

“那我就希望你是对的吧！”霍中敬面色沉静地转身离去，门被大力关住发出“嘭”地一声。

霍苏欢神思恍惚地看着天花板，只觉得身体沉重地好像要陷下去，小腹一直持续不断地绞痛，她用力咬着衣袖哽咽不已。

荀易还在坐着，看见霍中敬出来急忙站起来，叫了一声。

“叔叔。”

霍中敬不复先前的温和，带着上位者的气势压迫过来，眼睛里面是属于阅历资深人的蔑视。

“我可不值这一声称呼。”

显而易见的讽刺，荀易也只是友好的笑笑。

“你喜欢苏欢吗？”

“喜欢。”荀易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那我就希望你能承担起这份喜欢。”里面讲的已经够多了，即使心里有再多的不满，霍中敬还是保持了一些风度。

“下周六，我们好好聊聊。”

“好。”荀易心里的疑惑渐渐划清，按照霍中敬的反应，苏欢应该告诉他了。

霍中敬无言可说，迈开腿沿着走廊尽头离开。

荀易走进房间，她尽量将脚步放轻，还是被察觉了。

“抱抱。”霍苏欢面色苍白，无力地举起手臂，唇周一圈都泛了白。

荀易压下心头的疑虑，小心地将胳膊放进她的臂弯，虚虚地抱着，好使她不难受。

“荀易，我说给我爸听了。”

“嗯，我知道。”

“那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不会骂你吧？”霍苏欢瞬间紧张起来，毕竟她爸是个说话戳人心窝子的人。

“没事，我不是马上就进来了。”荀易摸摸她的发丝，又看着她疲乏的样子，让她先睡一会儿。

“那你也上来。”霍苏欢想要给她让一点位置，被荀易劝阻了。

“我就想坐着看你，你睡吧。”

可惜禁食禁水，不然荀易就想让霍苏欢喝杯水再睡下，看着她文静的睡颜，渐渐露了笑，她的女孩儿，坚强又勇敢。

“302号房病人的医药费是多少？”霍中敬掏出了钱包中的卡，思前想后，还是把钱掏了，不然靠个穷学生，能把几个月的生活费花掉。

“您好，我查询过，病人的医药费已经被付过了。”

“付过了？”霍中敬皱眉，又问道。“多少钱？”

“3470。”

这还是没做过手术的预金，市三甲本来就贵一点，如果要是再做收入，费用可能要过万。

“钱是不是个小姑娘付的？”

“对，看起来年龄不大。”

“这样，我把钱再付一下，这几天我会一直在等病人出院，麻烦你把小姑娘的钱退给她可以吗？”

“你干嘛自己不给她？你说的这个不符合我们医院的规定…”

……

霍苏欢病情好转，霍中敬不放心专门给她请了一周的假，荀易没有请假的缘由，明天就是周一，霍苏欢让她回去上课。

“你放心，我爸不会不管我的。你先回去上课，我一好就立马返校，你别担心了。”

于是荀易听霍苏欢的话回了镇海，她自己则被霍中敬留在医院观察确诊没有什么大碍以后回了家。

学校的生活除了学习就是所剩无几的活动，现在天气到了最寒的时节，各个学院也都减少了外出活动，学生每天往返于宿舍和图书馆与教室之间。

荀易每天和霍苏欢通过手机交流，几天没见，空荡的焦灼感已经挤压了情感生活的一大半。

连舍友都发现荀易的不对劲，看她怎么心事重重，还问她霍苏欢怎么不见了，是不是闹矛盾了。

荀易只管寒暄过去，金融和经济虽然像联系紧密，但毕竟隔了几个班呢！

这天下课，荀易提前收拾好课本，就等着老师的一声“下课。”，飞快往外走。

“荀易干什么去啊？”

“不知道，今天都反常地坐到最后一排了，估计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吧！”程妙妙动作迅疾地把东西一股脑塞进包里急着往外走。

“你跑这么快干什么啊？谈恋爱了？”

“哪跟哪啊！干饭干饭，搞快点好不啦！”

两个舍友听见这话也急忙将动作放快，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霍中敬通过特别说明后，将车开到了九号楼底下，正值下课高峰，学生来来往往，霍苏欢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荀易，身姿俊俏，走路也是高挑稳当。

“荀易，我在这。”霍苏欢打开车门，走出去朝她挥手。

说实话，要真是不看这一层，荀易看上去也有模有样，至少比好些人看了更让人舒坦。霍中敬坐在主驾驶位上，手指摩挲着驾驶盘上的车标。

剩了几十米，霍苏欢实在没忍住，朝着荀易的方向奋力跑去，不同于荀易第一次见她的那种文静夹杂着朝气的清爽，是对于所有人而言的舒适的风。而现在，自己只需要伸出胳膊，就能将这股风占为己有。

“想我了没有？”霍中敬似乎是怕她冷，给她里三层外三层地穿了不少，还带着毛茸茸的帽子，清透的面容上嵌着两颗璀璨的星眸，被眼下的卧蚕堆积成了弯弯笑颜。

“想，特别想。”荀易将她紧紧地搂入怀中，霍苏欢徒然感受到这种带着紧迫的念头，连她身上带的馨香都是自己日日夜夜的所念所想。

黑色的轿车猝不及防地响起了喇叭声，引得路人纷纷注目。

“是我爸送我来的。”霍苏欢恋恋不舍地松开，又小声地说道。“他说他想找你聊聊，我拦不住。”

“我理解，正好我也有话要和叔叔说。”

“你要相信我啊。”荀易看出她有些惴惴不安，是怕自己妥协吧，于是伸手摸摸霍苏欢柔软的小脑袋。

“嗯。”霍苏欢缓解了几分焦虑，她爸不让她旁听，所以只能无力地放任事情发展。

荀易坐上车，车上还带有霍苏欢身上的清香，荀易忽然就安了心，礼貌地叫了一声叔叔。

霍中敬不置可否，反问一句。“刚上完课？”

“对。”

霍中敬转头看了她一眼，和苏欢说的一样，是个话少的人。

“你有没有想过与苏欢的未来？”

霍中敬直点主题，摆脱了其他花里胡哨，这也和荀易所想的不谋而合。

“想过。”

“那就给我讲一讲。”霍中敬敲着方向盘神色平淡地说道。

霍苏欢把手裹在袖子里，踢着路边还未完全消下去的冰雪碴，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是感觉荀易在说，爸爸在点头，然后插话。后面一摇头，霍苏欢的心又被揪了起来。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恕我直言，你描绘的画面很是美好，但是语言有时候担保不了什么，你要证明你所说的都是事实，而不是天方夜谭。”

“你要知道，当前的法律并不能保障你们的合法关系，就像那日在医院，你连签署同意书的资格都没有。”

荀易抬起头，望着不远处踢着雪面又不时往这边投来视线的人，心底柔软。

“我可以和苏欢去保障我们合法权益的国家办理手续证明。”

“那你的原生家庭呢？”霍中敬又问。

“我有个哥哥，父母的期望都在他身上，对我的约束力小，苏欢不会收到传统家庭带来的压力。”

霍中敬微微颔首，继而说道。

“我们的条件有效期是五年之内，如果你做到了，我也可以向你保证，来自我这方面的阻挠会消失。”

谈话结束，霍中敬闭上眼睛，眉头一皱。

五年，如果不行，就当成全苏欢的一段恋爱吧！荀易要是输了，他会安排苏欢回归传统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