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若是不信的话,我自有视镜可以作证。”沈朝宁漫不经心地笑道,“可以原原本本将师姐受伤的经过公布于众,师姐可要瞧一瞧再做定论?”
丁鸢脸一白,没想到她连这种东西都有,当即手足无措:“你……”
她不是怕没理,只是她被阵法震出去的模样若传了出去……未免丢人。
沈朝宁用指尖轻绕着发梢,又想见什么,笑意款款接着说:“哦对了,我视镜中还存有这间旧屋的原本模样,师姐既然要判我罪证,不如一遭拿了去,也省得师姐空口白牙讲不明白。”
丁鸢神色冷下来,瞧着眼前明眸皓齿的娇妍少女,终于是明白她远不如她表面那样好欺负。
看似目中无人娇蛮愚蠢,实则步步为营,做一想百。寻常新入门的弟子哪个不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纵然吃了暗亏也忍声吞气,唯恐得罪师兄师姐,也只有她嚣张无比,不仅不怕闹事,还生怕事情闹得不够大。
丁鸢倒真不敢将这事捅出去。绛仙门再怎么说也是上州第一大派,气度还是有的,苛待新弟子的事传出去,整个门派都面上无光。
折腾来折腾去,不仅没赶走这个废灵根祸害,自己还惹得一身腥。
丁鸢理智归位,知道目前的局势对沈朝宁有利,不好在这当头继续发作,只能是选择息事宁人。
她冷哼一声,睥睨着沈朝宁道:“你头一天来,我念在你不懂规矩,放你一马,今日的事便作罢了。你将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收起,院子恢复原貌,我就不再追究,听懂了吗?”
这已是给足了台阶,绛仙门上下等级森严,哪有师姐给师妹低头的道理。
初来乍到的沈朝宁却不予理会,她笑眯眯道:“不懂。”
丁鸢:“……”
“师姐若是能说出我这里放着的哪一样是歪门邪道,我便对师姐的处置心服口服绝无异议,如何?”
丁鸢……丁鸢还真说不出。
眼看着局面僵持不下,周边的人也不好打圆场,正巧这时丁鸢的传音符响起,是催促她快些将新弟子带去饭堂。
传音符的到来适时缓解了尴尬,丁鸢暗松一口气,明面上却摆出一副过后再找你算账的表情就先离开了。其余看热闹的新弟子也陆续散去。
魏芷然生在注重礼义仁德的大世家,无论长辈同辈都客客气气,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明目张胆刀光剑影的争吵场面。
丁鸢一走,她便忧心道:“你如此行事,也不怕恼了她,日后若是她有意要找你麻烦,该如何是好。”
沈朝宁不以为意,略一挑眉道:“我看她的修为也没有多高吧。”
魏芷然:……?
沈朝宁懒洋洋笑着:“我一贯是个欺软怕硬的人,自然是有把握才敢恼她,换作那位曾师兄来,我自然就不敢了。”
话虽如此说,她面上却没有丝毫动容,真真假假,令人分辨不出。
魏芷然:……真的吗,我不信。
*
晚上回去,沈朝宁收到了红玉的传音符。红玉虽然很诧异一介废灵根竟然真的能被通灵神玉选中,但木已成舟,也由不得多想。她这一日在外面也没多闲着,里外奔走挥金如土,为沈朝宁打点好门路,只希望她能在里面过得好一些。
“绛仙门到底不比在家,小姐的性子……万请收着来,免得暗中树敌,到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
不得不说红玉不愧同沈朝宁从小长大,自来比任何人都更了解她的性格,任意妄为惯了,从不知收敛为何,她虽是个懒散性子从不主动惹事,可难保不会有人上赶着来招惹她。
沈朝宁应得倒是乖巧,却没有将今日发生的事告诉红玉。入了绛仙门,红玉鞭长莫及,叮嘱过后,方是道别。
第二日便正式开启了黄门的课业。
还一大早,听雪苑里里外外就传来动静。
许是因为绛仙门地界清净,沈朝宁难得没有做噩梦,因而被吵醒时甚至还有些起床气,可一睁眼看到站在床边的圆脸姑娘,这怨气也就强行给咽回去了。
魏芷然睁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丝毫没发现自己险些被迁怒,只道:“师兄说寅正时不到无定苑便没有早膳可用,你快些起,别耽误了时辰。”
沈朝宁瞥了眼窗外,天黑漆漆一片,半点天光不见。
寅正时。
这些修道人太可气了,连个囫囵觉都不让人睡。
沈朝宁一面打着呵欠一面起了身。她换上魏芷然一道送来的衣服,黄门弟子没有统一着装,皆是按斋院来划分,这一套便是一斋的斋服,白底青绿滚边暗纹,样式清简,做工粗糙,自是不能跟万仞山庄绣衣坊织出的衣服相提并论。
沈朝宁颇为嫌弃,心理建树良久,才勉勉强强愿意穿在身上。
她们来无定苑时,已经到了不少人,三五成群地散在各处,只有堂前站着两三个青衣弟子,为首的曾师兄靠在檀几上,面色不善地把玩着手中的茶盏。
沈朝宁是从魏芷然那里得知曾师兄全名曾维屏,扶风曾家的嫡系子弟。扶风桓、魏、曾三大世家,根基之厚,实力之深,均不容小觑。原著中曾维屏是个名不经传的小反派,男主进入地门后就没再怎么出过场,所以沈朝宁昨日才并没有第一时间将他与眼前这位心高气傲的曾师兄联系在一起。
曾维屏看到魏芷然尚且还算温和,略一颔首算打过招呼,但瞥到紧随其后的沈朝宁后,这份温和直线下降,变为了视若无物的冰冷,甚至于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就移开了目光。
檀木案几上的沙漏漏尽,远处钟鸣声起。
寅正时分。
曾维屏放下手中茶盏,懒懒散散抬了下头。青衣弟子将其余未准时到达的人拦在了外头。曾维屏完全不考虑第一天是不是应该适当放缓一下标准,他看都不看那些迟到的新弟子,径直让青衣弟子给苑内的人布置了晨课任务。
“砍,砍树?!”
一石惊起千层浪。
曾师兄冷冷一笑,笑容中尽是嘲讽:“不想砍?不想砍就滚回去睡觉吧。”
明眼见得他的心情很不好,想来还是受昨日出的那两个废灵根影响。
这下没人敢抱怨了。
青衣弟子继续道:“幽谷第一境,分五人一小组,组好队随我来。”
魏芷然用胳膊肘撞了下身边的人,小声同她说:“阿宁我们一组吧。”
大约是昨天聊得投契,小姑娘一点不见生,连称呼都熟络到变成了“阿宁”。沈朝宁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穿过人群望向匿于最角落的男主秦昼。少年换下了身上那套乞丐服,清简的白绿衣衫在他身上正合适,他安安静静站在原地,像凡世里俊俏的小郎君。
系统并没有提示音响起。
沈朝宁知道心急不得,万一因为她的擅自行动改变了原著进程,反而得不偿失。
她便收回目光,笑着应了句:“好啊。”
沈朝宁眉眼生得极好,是同龄人中少见的明艳,她这样一笑,熠熠生辉,明艳不可方物。
【(女配)魏芷然好感度 20】
系统的提示音突然响起。
沈朝宁一怔,一抬眼发现魏芷然也正在可呵呵看着她笑。
……这傻孩子的好感度真好赚。
自行组队完成,青衣弟子引着新弟子往幽谷第一境去。幽谷是为了方便本门弟子修行道法而特意开辟的试炼场,共分为九境,其中遍布魔物,因有大能的阵法压着,才免得出境祸乱苍生。第五境之后非元婴期修士不得进入,谁也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而寻常没有修为或者练气一二层的弟子,只能在没有危险的第一境活动。
其余几斋弟子也陆续到来。第一境外围种植着高大的漆吴树,树干海碗口粗细,枝叶繁茂,遮天蔽日。漆吴树除了烧柴没有别的用途,但有一样特性,便是生长得极快,砍去后不出几日即可恢复如初,因而砍之不尽,用之不竭,这才经得住黄门弟子年复一年的造作。
“一炷香时间,每人砍一颗,砍不完不得用早膳。”
青衣弟子面无表情地宣布。
许是曾维屏曾师兄不在,没有顾忌,底下怨声载道,但也没人敢提出异议。人群按小组划分一一散开,前往指定地点砍树。
一时之间匡匡锵锵噪声四起。
沈朝宁本来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几时做得了这种粗活,虽然用可以免去皮肉之苦的混天绫绑在了手上,但胳膊肘的酸困却无法避免。
原著中一笔带过的日子原来这么难熬。
沈朝宁瞥了眼树在最前面的一炷香,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放在从前,她绝对想不到自己也会有这一日。
魏芷然倒是游刃有余,这些都是她从小练的基本功,身体素质自然强过温室里生长的大小姐。她早早做完了自己的一份,一回头,发现沈朝宁磨洋工似的才刚刚磨完了三分之一。
“你这样下去该没饭吃了。”魏芷然道,“我们换。”
沈朝宁也不逞强,她看监工的青衣弟子不在,便与魏芷然交换了位置。
待一炷香燃尽,场上还有一大半人没有完成任务。砍树并不难,但这漆吴树生长在幽谷,沾染了幽谷中适合修炼的灵气,要比寻常树木坚硬百倍,并非这些近乎凡人,还没有修为傍身的新弟子能够驾驭。
但现实的残酷也在此,青衣弟子才不管这项任务是不是超出了大多数人的能力范围,时间一到,他便恪尽职守地将一大半人留在了原地继续砍树,其余人才有资格前去饭堂。
沈朝宁已是累得走不动道,靠着魏芷然才勉勉强强回去。
但劫难远远没有结束。
用过早膳再度往无定苑集合,等候其间多时曾维屏慢慢悠悠宣布了下一项任务——
爬山。
曾维屏笑容里是满溢出来的恶劣,他抬头瞥了眼万里无云的似火骄阳,好整以暇道:“午膳前若是返不回来,我看这一顿,诸位也就免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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