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落矜赶忙清空了念想，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屏息凝神紧盯月下。

月下：“魔尊身死，此事你该知晓。”

落矜点头。

月下：“但你还有不知晓之事。此魔尊在投入三界轮回之前并非常人，乃是万年前的魔神精魄所化，他肉身虽灭，神魂却不死，在三生河中不断洗去记忆而成人，却世世逃脱不了成魔作恶的命运。”

落矜：“……啊？”

“你现在不理解没关系，”司命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些话你只需要悉数记清，随你见闻增长，对魔尊了解深入，自然另有所悟。”

落矜：“唔……”

“世人皆道魔尊爆体而亡乃是幸事，你我身为仙人却应明晰居安思危的道理。魔尊如今只是年岁还小、尚未成魔，比起先前他犯下的杀戮罪孽，这一世的他如何可怕骇人，终究是未知数，而他这种超脱三界之外的未知……才是最值得担忧的，”月下的语气颇为严肃，此时他身为上仙的威严颇足。

“所以，”姚落矜点着头道，“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

司命微笑：“落矜，司命大人在教引司千万小仙之中挑中了你，正是要你承担起诛灭新魔尊，守护人间的重担！”

落矜眨眨眼：“诛灭新魔尊？”

月下点头。

落矜：“我啊？”

月下：“。”

“……”

“大人，”落矜竟然笑了，“您何必呢，跟我这样一个微末小仙开这么大的玩笑？”

人就是这样，超越惊悚之后只能走向疯癫，落矜修为太浅，短短一百年还不足以她保有超脱常人的心境。

月下：“我可是九重天的上仙！年岁大到我自己数不清，做什么哄骗你？”

落矜：“。”

落矜：“……你真的是月下吗？”

落矜：“传闻中月下是白眉毛白胡子的老叟，你这么年轻，怎么可能？”

月下：“你说那位是我的前任姻缘殿主人，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

落矜：“不可能，我一定是在做梦，我根本就没考上司命殿。”

她摇头晃脑道：“一百年的修为就能做神仙？这可是天帝陛下亲儿子都没有的运气！”

月下扶额，一见面就说诛灭魔尊的事，确实是太着急了些，但是他也没办法啊——若他此刻没能及时将落矜送下去，一个不留神魔尊毁天灭地了，他是要背锅的啊！

落矜：“此刻九天全是彩霞，最近又没有谁家神仙成婚，怎么可能？这必在我梦中，你……没准是我哪一天逃课溜去南天门窥见的英俊小仙，我一个不小心将你裹挟到梦中，实在是对不住，但是你假称月下哄骗与我可就是你的不对……”

月下忍无可忍，在她脑门上狠怼了一下。

“小仙姚落矜，我在与你说关乎天下苍生的大事，你瞎想什么呢？”

落矜上下看看他，旋即又闭眼，“不可能不可能，你待我重新睡过去，出了这梦境就好了，都怪我贪嗔心太过，日日想着成仙，以后我再也不想——”

“月下大人！”一队巡逻的侍卫经过，毫不留情地打断了落矜的自我催眠，一行天兵悉数站定行礼，铿锵甲片撞击之声穿透人的鼓膜，他们的银枪光洁锋利，映射的日光快要晃瞎了落矜的眼。

“大人有事尽快，太液池要关门了，天后娘娘蟠桃盛会在即，此地要重新布置呐！”首领上前一步道。

“……”

落矜看向月下，天兵已经走过，铁甲声不绝于耳，月下撇嘴看过来。

“认清现实了？”上仙低垂眼眸。

落矜：“。”

月下：“还做梦吗？”

落矜：“……”

落矜：“我错了，月下大人。”

月下轻笑一声，剑指抵上了落矜的眉心。

小仙女还在震惊之中，一时没来得及躲开，只觉得印堂一缕清凉破开颅骨直入了神窍，神台瞬间明朗起来，连五感都随之变得更加清晰，世界变得无比鲜活。

“这是……”

“方才太仓促，差点忘了要紧事，”月下道，“你本就在天庭降生，算是有仙缘，此番名册入了司命殿，从此就是位列仙班之人。”

“三界苍生之任在肩，你我身后便是生灵万千，面对诸多邪恶，从此只得前行，不能后退。”

一缕仙气在落矜眉间聚集，凝成一道仙印。

纯白的光亮在真气萌动之时便会显现，这浅浅一道痕迹，既是无数人趋之若鹜的尊荣，也是归束自身，将身躯奉献给三界的枷锁。

“姚落矜，从此以后你便是仙班一员，生灵之责有千钧之重，不老岁月有万年之长，你，可愿意承受？”

“我……”

姚落矜朱唇微启。

这心明神彻的一瞬，她脑海中闪烁过太多的东西。

她自天地日月中而来，她从聚拢意识的一瞬间就踏在天庭玉阶之上。南天门外，教引司中，她在诗书礼乐中修行百年，她的同窗是天地间最澄澈的精气所化，她的师长是天宫殿上真仙，她目中之景是浮云万里、金殿巍峨、星光照耀千里、雷电响彻九霄……

万物有情，天地可爱。

小仙女姚落矜要守护这一切。

“我……愿意，”她坚定道。

“好！”

月下好险才压抑住自己想要鼓掌庆祝的雀跃心情。

“落矜，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觉悟，”他嘴角忍不住上扬，“司命选你真是没有错！”

落矜被他赞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

“那由你来承担诛灭魔尊的重任，没有问题了吧？”月下朗声道。

“没……慢着，”落矜刹住话闸——我是不是中计了？

月下：“落矜啊——”

落矜：“那可是魔尊啊魔尊诶！您早说了他入轮回之前并非常人，他在红尘之中滚了这么多遭，连司命大人都改不了他成魔的宿命，九重天上神明联手都不能将他彻底杀死，您您您现在指望我——”

月下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在落矜面前摇了摇。

月下：“狭隘了，落矜。”

落矜：“可是我——”

月下：“滴水穿石、绳锯木断，谁说诛灭魔尊必定要靠蛮力？”

落矜：“……可我不但没有蛮力，甚至连修为也低微得可怕——”

月下：“欸，用什么修为！”

落矜懵了，心道您难道是想让我赤手空拳去和魔尊殿下他——肉搏吗？

月下：“命运使然，他必定是要成魔的，诛杀道行之不通，加以感化令魔尊不生害人之心才是正途。”

落矜：“那应当如何……”

月下含笑道：“你要靠美貌。”

落矜：“？”

月下：“靠爱。”

落矜：“。”

月下：“诱惑他、感化他——攻略他。”

“……”

落矜觉得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还全须全尾地站在太液池畔的白玉栏杆旁，心跳咚咚响，真气充沛得很。

——那出问题的一定是这个世界。

“……大人，”落矜伸手扶住了栏杆，才堪堪稳住身形。

“你知道……现在连人间的话本都不写这种爱情拯救三界的戏码了。”

“嗯、咳，”月下摸了摸鼻子，“人间的话本算什么？等有机会了大人我带你见识见识九重天的话本……”

这是话本的问题吗啊喂！

落矜抓狂。

“没时间了，”月下看了看天色，“我本来想再传授你一些要领秘笈，可惜咱们耽误太久，再不走真来不及了。”

“……什么秘笈？”落矜还抱有一丝期望，这月下大人的风格太过难测，也许说什么“攻略魔尊”的话只是开个玩笑，这是月下大人独特的表达方式。

“唔，那就是月下我亲自编纂的《攻略魔尊的九十九种方法》，都是我近些年的真实见闻，须知让魔尊陷入爱情陷阱并不是究极困难之事，不过因为现在还没有成书，若有闲暇，大人我亲身与你口述。”

落矜：“……”

爱情陷阱。

落矜：“那还是……大可不必了。”

“多说无益，”月下大手一挥，“事情是做出来的，踌躇害怕万万不行，等你到了该时该地，自然知道如何应对。”

落矜：“可我还不知——”

“请，”月下一伸手，挥断了落矜的话。

他指着太液池中的莹莹湖水。

落矜：“？”

月下：“我和司命测算过了，此处乃是距离魔尊转世最近之地，你跳下去，应该一睁眼就能看到魔尊。”

落矜：“？？？”

月下：“没办法，时间紧迫嘛，这事倘若走南天门，文书通过还要等十几天，但从太液池中折下去，我和司命给你报个失足下界也就算了。”

落矜：“大人，我甚至不知道要找的魔尊转世是谁、长什么样——”

“快跳，他快走了！”月下指着太液池下某处大喊，落矜还没来得及看，就被月下一把扯下了九重天。

“他叫穆翀举，就在昆仑仙宗，我已用传送法术写在你手心，至于样貌嘛……总归一定是看着就很像魔尊就是了，保准你一眼就认出来！”

天地交界之中寒风凛冽，落矜自九重天上急坠而下，不肖片刻就将神魂拉扯的模糊，司命的话已经含混不清，倒是手心温热，是他的名字一笔一划写在其上。

她意识抽离，再没有知觉，这感觉便和百年前她自虚空之中化形何其相似。

落衿：天庭打工的第一个小目标——攻略魔尊。

落衿：啊啊啊啊怎么可能？？？！！！

感谢，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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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