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主为何要上昆仑山?
他说听闻山中有美景。
他却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到了他的身边。
他以为眼前的人已经熟睡,他伏在他耳边,用原以为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的声音说。
他说美景如何,也不及你,小师哥。
若不是我,萧行止何必来昆仑?
若不是我,他不必看到血山尸海。
若不是我,师尊何故受难被杀!
“啊——”
晴心崩溃大喊,他死死抱着头颅,他目眦欲裂。
无尽悔恨啊——一百年!
一切都是徒劳,没人能够挽回!原来一切罪行缘起是他自己!他的伤痛他的惋惜,他的不理解和自怨自艾!根本都是笑话!他才是将所有人拽下地狱的那一个,他才是毁灭一切的人!
掌门冷哼一声。
晴心的心智早已经不能维持他的法术。
掌门只手决微动便轻易破了他的禁制。他再无心看崩溃的晴心,触地一跃便冲向了中天正打得火热的一群人。
——掌门来了。
落矜从夹缝之中看到,可明明他们就快要成功了!距离结界缝隙只剩那么一点点。
“穆翀举!”落矜喊着。
穆翀举因这一声恍然失神,他堪堪挡下一击,拼尽全力才向落矜近了半分,“落矜——”
下一瞬,迎面是滔天之气。
落矜催气入剑,晴心的佩剑脱手,直攻向穆翀举的面门!
这一剑周身夹杂杀气,所过之处无人能挡!
它直如离弦之箭直冲过来,却在即将击中只是卸去了浑身煞气。穆翀举本能地横剑来挡,他被剑气冲击彻底弹开,他心口隐隐作痛,他知道这是落矜要将他送走——可他根本抵挡不住!
下一刻,浮云团聚,结界收束。
落矜被不知名的法器牵引,身边天师已经后撤,掌门已经到了。
“穆翀举!”落矜用尽最后的力气喊,“你两年学不会御剑,如今却不行了!这浮云有我神意,只能保你一时片刻,只盼你此刻有所进益,莫要从中天折下,枉送了性命——”
结界缝隙收束。
穆翀举再听不到半点声音。
他看到结界之下迸发出炫目的光华。
通天之气直冲云上,将山岚雾气驱散殆尽,叫山中飞鸟惊叫,猿猱嘶鸣,何人何物都逃不脱这昆山金钟罩,一切悲欢都被禁锢,再无可逃脱。
穆翀举是这山中的唯一幸存者。
他离了金钟罩,却半点不自由。
他只是走进了另一个结界之中而已,三界四海,神仙妖魔,谁人离了金钟罩,谁人不在禁锢之中。
“……掌门……”
一场混战之后,一片狼藉之中,掌门刚刚站定了身形,还来不及调匀呼吸。
“何事?”他沉声。
若非前来禀报的乃是负责防范事务的大弟子,他此刻不想处理任何事。
“方才……方才界外传来消息,”弟子赶在结界闭合之前上山,谁知道刚刚走到了主殿,就遇到这样的事。
“有事便说!”掌门有些不耐烦了。
“断界山以西来讯……”弟子一横心,拱手道,“戟天他……出世了。”
……
断界山以西已经没什么能拦得住戟天。
他甚至不屑于将南北魔王收入麾下。他不需要同伴,也不需要拥簇。他只想做他一直以来想要做的事……他要把天下掌控在手中,他要做天下共主。
“两年过去,想不到你还能成为替戟天传讯的人,”魏铭川先到了地方,对芮姬说。
“替谁传讯有什么要紧?”芮姬笑道,“太子只需知道,芮姬的心在何处。”
魏铭川冷哼一声,“芮姬的心思,恕在下不敢揣测。”
“放轻松一点儿,”芮姬道,“戟天并不仇恨背叛……毕竟他自己就是背叛魔尊的人。在他眼里,只要是有用的人,都会得到优待。”
“有用?”魏铭川道,“他从绝境之中涅槃而出,当今世上还有什么能阻挡他吗?与其在这里等着被他屠杀,我不如先自我了断,以免看到日后被戟天统治的人间地狱吧!”
“太子殿下倒是有自知之明。”
人未到,声先至。
再转头的时候,戟天已经坐在魏铭川对面,好不惬意。
这已经不是两年前的那个人了。
他周身似乎笼罩在一团看不清晰的烟雾之中,他身形忽明忽灭,又似切实可触,又似并无边界。那是附着在他身上的怨气,无时无刻不在溢出,也无时无刻不融进他的身躯。
这是在绝境之中,他将自身炼化成了法器。魔殿大门打开的时候,除了戟天,没有一个人走出来,甚至连尸骸都不复存在。
他缓步而出,千年魔殿从地基中央坍塌。
历届魔尊的居所,断界山以西最尊贵之处,就这样消失若齑粉。
他所到之处,除了匍匐在地上俯首称臣的人,便只剩下灰飞烟灭。
他轻挥了挥手,断界山结界便彻底消散。无数邪魔自断界山以西而出,人间已经暴露在极致的恶的侵袭之下!
在看到他的一瞬间,魏铭川如鲠在喉。如果可以,他真的太想逃跑。哪怕是在这地底挖出个缝隙来叫他暂避,都比此时直面戟天好上太多。
可这就是……魏铭川的“公务”!
戟天联系了安王,安王并不知晓魏铭川和戟天之间关于穆翀举的种种冲突,他还以为这是在他起事之初对他施以援手又不求回报的断界山救星!
魏铭川顶着灭顶的压力接过父亲的任书出征,可戟天约定的见面地点竟然是——
“这北都的皇宫……和原先比,还真是降了档次啊,”戟天环顾四周幽幽笑道。
魏铭川根本无话可说。
“怎么,太子殿下觉得不自在?”戟天笑着看过来。
“……天下都是您的囊中之物,这区区蜀国北都又算得上什么呢?”魏铭川赔笑。
戟天扬眉,“这话说的不错,看来这两年太子殿下你颇有进益啊。”
“穆翀举在昆仑山,”魏铭川继续道,“您需要我做什么?”
戟天拄着下巴,从上至下大量了魏铭川一圈,“不错,”他道,“我喜欢聪明人。”
“两年不见,魏铭川你更聪明了。”
“只是经过这两年,让我看清了,”魏铭川道,“您是不死之身,又寿数无穷,我魏铭川不过凡人,何德何能竟敢试图挑战?”
戟天一挑眉。
“如今我必定拼尽全力替您诛杀穆翀举,”魏铭川道,“不论是权力还是财富,您要多少,我都拱手奉上,就是要我大安国土,也不在话下!”
他说着竟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还请您宽恕我两年前的不敬,给我安国子民一条活路,魏铭川……为您当牛做马。”
戟天站了起来,他走到魏铭川跟前,掐着他的下颌,“你的话说的不错。只可惜了,你的眼睛不是这么说的。”
屋中落针可闻,连一旁的芮姬都屏住呼吸。
“但是没关系,我能理解,”戟天养着嘴角拍了拍魏铭川的面颊,“你是太子嘛——我也做过,太子是储君,要做皇帝的人怎么会给别人当牛做马呢?”
“没关系的,魏铭川,”他说,“别怕,你尽管去算计,尽管去维护你重视的东西——我?我太强了,你的眼界、手腕、和能力,根本不能将我计算在内。”
“我需要你的军队,我要攻打昆仑山,我杀不死穆翀举,但普通人可以,”戟天弯腰在魏铭川耳边说。
他的手顺着魏铭川的衣领缓缓向下,逐渐走到了他腰间。魏铭川只觉得是一条蟒蛇将自己缠绕,他的手指冰冷得根本不似活人!他身上散发绝望的味道,看到他的人不自觉落泪,接近他的人就被悲伤笼罩,他就是深渊!他才是地狱的使者!
玉石撞击的声音——是戟天拿走了魏铭川的调兵令牌。
“你父亲早在信中便答应给我了,”戟天把东西放在手心里颠了颠,“哦,他还嘱咐我,给你留一点儿……眼下蜀越相争,他等着渔翁得利呢。”
“放心,”戟天拍了拍魏铭川的肩膀,“我们都在这儿见面了,这蜀国弹丸之地,还不是你的囊中之物吗?有芮姬留下,那陈宏的一条性命,就当给你的重逢礼物了。”
“哦,芮姬,”戟天忽然转头,“你这两年一直在北都?那陈宏竟还没玩腻味吗?我现在叫你杀了他给我们太子殿下送礼,你该不会不高兴吧?”
“怎么会?”芮姬含笑,“芮姬留在此地,不就是为了给您送这一份礼吗?”
“哈哈哈哈——”
戟天大笑着,再也不看两人,大摇大摆地出门去了。
“……”
屋中陈静了片刻。
“……太子殿下?”
直到门外内侍来报,打破了气氛。
“有人持令牌调兵,此事我不是早交代过了?”魏铭川不耐烦地说。
“呃……还有……还有其他……”
“怎么了?”魏铭川高声。
“就是……戟天将军他……他将咱们营中招募来用以抵抗魔修的天师也全都掳走了,他说……他说咱们的兵士太弱了,根本打不上昆仑山,要天师门教导……教导修、修仙……”
魏铭川抬手砸了个什么东西,碎玉眼看着迸了满地。
“看来这是天意想要帮着太子殿下啊……”芮姬却在一旁幽幽地说。
“你什么意思?”
“天不亡你我,”芮姬指向魏铭川,又点了点自己胸口,“看来你我杀孽再多,终究比不上戟天的一星半点儿啊。”
“穆翀举已经和蜀军汇合了,”芮姬道,“戟天多耽误一天,他就离此地更近一点儿,不是吗?”
“他不在昆仑,戟天扑了空,你就不怕他迁怒在你我头上?”魏铭川道。
“怕什么?”芮姬道,“戟天动了昆仑山,穆翀举当真能坐视不管?到时候你我只需躲在他身后,戟天又能如何?”
魏铭川阖眼片刻,“这是在悬崖边上走动,芮姬,你当真不害怕?”
“我害怕?”芮姬哼了一声,“魏铭川,太子殿下,你这两年广招修仙之人,在军队中大肆收录天师的时候,就没想过这一天?是,戟天来的确实比我们想的快了一点,但你不也并非毫无准备?”
“芮姬,”魏铭川轻叹一声,“也许我应该庆幸,你我到现在为止还是盟友。”
“当然,”芮姬耸肩,“我那么想戟天死。”
“恐怕不止,”魏铭川看过来,他说的成竹在胸,“我想……或许你也并不十分愿意,把陈宏的头颅割下来给我吧?”
芮姬没有说话。
屋中久久没有声音。
巡视的内官经过,有些好奇,这偏殿门口怎么跪着个不认识的内侍?
旁边人将他拽走,说娘娘的事你少管!如今宫中辈分最大的是芮姬娘娘,连皇上都要听她的,你今天好奇怎么多了个内侍,改天我就该好奇你怎么淹死在哪个偏僻的井里了!
魏铭川:你竟然还安慰我,你这人还怪好的嘞。
戟天:。
六一儿童节快乐!祝仙女们永远都是被人爱护的宝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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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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