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月下大人——月下大人!”

被宗门弟子领到了掌门殿外等候,落矜看四下无人,赶忙仰头招呼。

“怎?”月下的字迹出现在手掌。

“我找掌门做什么啊?”落矜道,“方才山门前那‘穆翀举’您也看到了吧?他这样的人别说修仙堕魔了,就是做个普通凡人,也不是长命百岁的材料啊!”

月下正在司命殿中饮茶,他的任务已经基本完成,眼下轻松惬意的很。

“你只对掌门说,你是逍遥天师门下,如今已经成仙,在人间有所公干,叫掌门给你个居所营生,”月下说着。

他面前一朵浮云映画之中,姚落矜手掌上已经出现了他的话,一句不落。

“我是逍遥天师门下……”落矜念出声。

这“逍遥天师”怎么看着有点熟悉呢——哦,落矜想起来了,“原来……月下大人你就是这昆仑仙宗的摇财树,替他们招揽世家子弟前来进修的那不靠谱的师尊!”

月下“啧”了一声,摇财树、不靠谱,这孩子说话怎么一点也不委婉。

“你何时去昆仑得了这样一个名号?”司命在他对面抬眸道。

月下:“昆仑山灵气充沛,生出一个仙门并不奇怪,我先前偶然发现这宗门之中有几位出身蜀国的天师,想着穆翀举会不会被家人送去——果不其然,被我料到了。”

司命含笑,“还以为你又打了我命簿的主意。”

“怎么会?”月下摆手,“穆翀举和姚落矜都不在命簿之上,我就是看了又能如何?”

司命笑着吹了吹茶,“说到底是他人故事,你才看得如此开怀。”

月下和司命相伴的时间太长,已经对他的每个语调都熟悉无比,他闻言侧目,“怎么,你看出点什么?”

司命不语。

月下满脸嫌弃——这厮又开始了,明明有一双洞悉万物的眸子,却对任何人都不透露半句。

“总归他们两个能如现在一般开怀的时间太少,”他道,“能乐一时便乐一时。”

……

“你真就这么回家了?”季韬看着大刀阔斧收拾行囊的室友穆翀举,满脸敬佩,“要我说,你去找闵诚天师求求情,此事未必没有回旋的余地——昆仑仙宗这一亩三分地,你都连着来了三年了!好男儿志在四方,翀举兄你被困于此难道就不觉得厌烦?”

一个枕头飞过来,季韬直接被掀翻在榻上。

“再啰嗦,打过去的就不是枕头了,”穆翀举掂量着手中的仙剑。虽说他在御剑飞天的道法上毫无成就,但是凭着一身家学,单论起武力,身手还是异常强劲的。

季韬连滚带爬地从榻上滚下来,三两步躲到了书案之后,“我说穆翀举,你今儿是吃了炮仗了?期末不合格也不是第一次,山门前的三千石阶跟你也倍儿熟了吧,你我几年的同窗情谊,眼下就要分别,怎么把气儿都往我身上撒啊!”

穆翀举看了看他,是啊,季韬来此间修行也是第三年了,不过穆翀举是初阶合格一直未过,季韬却是无事可做生闲出来的,为了满足他在此地多留几年的诉求,昆仑仙宗还特意给他多开了几门课程,眼下终于说要毕业,也不忘将他挂在晴心天师门下,勉强充作半个内门。

“怎么,世子殿下明年不和我一起了?”穆翀举道。

是了,这位看着弱不禁风,一派风流公子面相、又因为修仙筑基多少有些身姿飘然的季韬,乃是如假包换的吴国世子。

吴国坐拥江南安乐之地,从起初吴侯分封此地到如今子孙称王,就没遭受过什么战乱。其国土不大,四外又有山水相阻,算得上是当今天下最富贵之地。

吴地乃是大蜀东邻,两国的关系不算亲近却也说得过去,在五国之中绝对能赞一声甜蜜,昆仑山宗中这庞大的“外门”系统日夜结交的都是权贵,自然要分清利害,不然也不能将这两人分作一居。

“我倒是想啊,”季韬走过来,“可惜啊,翀举兄,眼下北越厉兵秣马的声势是越来越响,我这个没用的世子就算不出力,也总得好好在家呆着保证安全吧?”

“不过……依我看,北越想要南下,第一个开刀的大概率还是你家,我听说过几日夏秣也要回家,他和咱们可不一样,人家是昆仑山掌门一系的正经传人,他回家——这事的动静可不小啊。”

的确,穆翀举的面色也并不好看。

北越向南调兵已经几个月了,家中不久前也来了书信,说父亲已经向国君请|命,倘若北部真的打起来,自己必定领兵亲往,守卫国土。他最近无心考试一心回家,也有担心家中父兄缘故。

“我有个千金难买的小道消息,你听是不听?”季韬不知从何处摸了一柄扇子,对穆翀举风情万种地勾了勾。

“你随意,”穆翀举将行李带子系牢,将手中仙剑搁在了床头剑架之上,又从柜子中拿出了自己防身之剑。

此物一见天光,季韬便发觉了不得。其上有血气怨念盘桓不散,乃是真历过沙场的杀人剑。

可惜穆翀举看不见血光,他只知那轻飘飘的仙剑是捅不死人的,乱世之中每一条路都不安全,想要从处于吴越之间的昆仑回家,靠的还得是从小练就的真本事。

他将身上仙风道骨的洁净道袍一扔,换上玄色劲装。腰间皮带上的金属环扣叮当作响,为学仙人飘逸的散发也收束起来。他拉开宝剑一探成色,剑光晃在他的面容之上也不及他眼光凌厉。

不过转瞬之间,周身气质就变了大半,若叫季韬在路上远见了这人,必定要远远避开,决计认不出,这是与他同窗修仙的同道。

又倘若……姚落矜遇上的是此时的穆翀举,想必就早该警醒起来,而非如同现在一般,刚进了宗门就分道扬镳。

穆翀举等了半天,季韬只是愣愣地看着他,没有下文,他将长剑收回剑鞘,一挑眉道,“再不说我走了?”

“啊……说、说说说,”季韬缓过神来。不知为何,明明穆翀举和他一般年岁,此人又是家中幺儿不可能被父兄带上战场历练,可季韬就是莫名觉得……此时他周身有血腥弥散,还是深刻骨髓,非一日可成的那一种……

“你若是看上我了,舍不得我,改日我得了空,自去你国都消遣,”他开玩笑道。

季韬彻底回神,“……那可太好了,你且放心,只要你进了我东吴之地,一个子儿都不叫你出,我季韬八抬大轿把你从边境抬回来!”

两人相视一笑,少年情谊,向来最难得。

对他们这些深宫高门中的人来说更是。

“好了,与你说要紧的,”季韬道,“我阿姊到结亲的岁数也有几年了,先前我父亲一直举棋不定,简直快要误了她终身。”

穆翀举微颔首,此事他也知晓,几年前吴王还相看过大蜀的世子,两家因为此事搞过不少外交事宜。

“最近我看,大概是要定下来了,”他说着,语气颇惆怅。

穆翀举听他的话音,便知他家阿姊要定的人,总不会是自家世子了。

“她要嫁夏秣?”穆翀举挑眉。

“我可什么都没说哦,”季韬笑道,“我父亲叫我严防死守,这事眼下在昆仑山,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好像连夏秣自己都不知道呐!”

“你说……夏秣这些年帮着他师尊做了不少收拾咱们的事,想当年他看着咱俩扫山门的时候,我还半夜里画过小人儿扎他呢。不过去年夏夜咱们烧野兔子吃那一回,也得亏他遮掩,不然闵诚天师不得把咱俩也烤了?这样的人竟然要成我姐夫——”

“你这是要走了?”

念叨的人忽然出现在门口出声,给两人均吓了一跳。

穆翀举长呼了一口气回头,身侧季韬已经翻了白眼,好险没背过气去。

“夏兄,”他伸手抱拳。

“我明日启程,本想来和你告别,谁知你动作如此迅速,竟然已经要走了,”夏秣近前了两步,看到穆翀举已经收拾好的行囊。

穆翀举笑道,“不赶紧跑,难道等着闵诚天师继续罚我吗?”

夏秣也笑了两声,“修仙之道并不在一朝一夕,穆兄心怀道心,日后定能有所作为。”

穆翀举心里哼哼了两声,想到山门前那个说自己根骨奇差但是前途大好的小姑娘,这些修仙问道之人怎么都是一套说辞。

“翀举什么心都有,唯独缺了这一颗‘道心’,”他道,“反而是夏兄,你道心澄澈,将来羽化登仙,千万不要忘了我和季韬这等垫底打狼的的昔年同窗啊?”

“是啊是啊,”季韬凑过来附和道,“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昆仑百年内没有飞升的仙人,说不准夏兄就是第一个呢?”

夏秣听得,却低了头,“两位谬赞,夏某此生的仙缘,大抵也到此刻为之了。”

一语罢了,三人都说不出话。

时局变动就在眼前,天下分离日久终究要合归一统。

昆仑山上的时光,终究似那羽化而去的仙人,可见而不可得,多是镜中月、水中花、南柯一梦、黄粱幻境。此间向后,脚踩的土地、眼见的事,才当真是人生。

“这些年来,翀举愚钝,没少给夏兄添麻烦,”穆翀举抱拳行了一礼,“此后……”

“你我若没有刀剑相向的一天,也就算不枉费这一段因缘了,”夏秣说罢行礼,衣袂飘飘、仙气环绕,当真是仙人之姿。

季韬看着夏秣离去的背影咋舌,手指来回动了动,没算出什么,他心说你和穆翀举有什么因缘我尚且看不出来,可你和我姊姊的姻缘倒是板上钉钉。

偶来松树下,高枕石头眠。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来自太上隐者《山居书事》)

年少惬意总是转瞬即逝,岁华当下还需及时行乐。

感谢,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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