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体育馆出来，鹿诃绕好围巾，戴上羽绒服帽子，16:36了。既然何宗航要求他别发性|感的照片，他去酒店也没事做，那回宿舍好了。

正好他们专业期末有个雕塑作业，他想试试看何宗航愿不愿意帮忙。

明天周日的比赛排在上午，对方应该不会回家。

鹿诃提起放在地上的纸袋，电话铃声响起，他边接通，边看着周围。

“你好，你到了吗？”

“我在台阶下边，”一个眼镜男生举着手机，挥了挥手，“是你吗。”

鹿诃点头，朝他那边走，“对。”

眼镜男生手撑着膝盖，说话大喘气，“你能下来不，我跑得肺疼。”

鹿诃下台阶，这是“抱走小鹿”找的A大跑腿，每天负责给何宗航送早餐。

对方这节有课，十分钟的休息空档，紧赶着跑到体育馆来与他这个跑腿2号做交接。

“你不用这么着急，可以晚上再来找我拿。”鹿诃将纸袋递给对方。

眼镜男生直起身，出气不赢，“晚上太冷了，我还得做代练呢。你都在这了，为啥老板不让你送啊。”

“我和他们篮球队的人有过节，不方便出面打交道。”鹿诃胡诌道。

眼镜男没再多问，拍个照，做好交接。

鹿诃就走了，紧接着小号收到跑腿的照片，他清掉红点，顺便给何宗航发信息。

抱走小鹿：【恭喜八连胜。[庆祝][庆祝]】

抱走小鹿：【要一起吃饭吗，一分钟不回复的话，我就回学校啦。】

鹿诃这样发，当然不可能停下来等着，发完他就收好了手机，冷到了的双手揣进兜里。

他走没多远，何宗航他们换好衣服挎着运动包走出，门口等着的眼镜男连忙上前。

“同学，这是那美女小姐姐送你的，我还有课，先走了啊。”东西往何宗航怀里一塞，眼镜男就跑了。

何宗航还在看微信，条件反射接住。

“什么啊，”高子健兴致勃勃道，“这不是xx的鞋吗，快打开看看。”

何宗航没拗过高子健的大嗓门，不排除自己也好奇，打开包装盒。

“靠，”高子健抢过鞋，“新出的限量版，上个星期我没抢到的爱鞋！”

上个星期高子健在宿舍蹲整点，最后没抢到，鬼哭狼嚎了半个小时。

原斌羡慕道：“不行了，我也得找个女朋友了。”

何宗航看着那双鞋，心情微微上浮，收好鞋，往前走了一截路。

还是打开微信。

何宗航：【谢谢。】

扫过鹿诃给他发的问吃饭消息，何宗航：【..发消息那会儿在换衣服，你走了么。】

抱走小鹿：【我快到你们校门口了，走得累，不折回去了，下次再约~】

体育馆离最近的校门口其实有一段距离……何宗航故作不知：【嗯。】

抱走小鹿：【怎么样，鞋子喜欢吗，你会不会扔掉。】

何宗航：【不至于。我还不至于这么践踏一个……女孩子的心意。】

抱走小鹿：【那会穿吗。[耶]】

何宗航暂时没回他，身后俞焰的声音传了来，“这是xx牌子的鞋啊。”

何宗航回头，帮他提着的高子健又把鞋拿出来欣赏了。

“是啊，”说着，高子健低头一看，“俞焰你好像经常穿这个牌子。”

“哦，我对象送的。”俞焰往自己脚上看了眼，忽然笑了声，问他，“鹿诃这周末待在宿舍吗？”

高子健没回答，说起来，这两天没在俞焰周围看见那个音乐系男了？

原斌说：“没有，昨天下午放假就出去了。”

何宗航收回看俞焰鞋的视线，若无其事问道：“俞焰，你鞋穿多大码？”

高子健继续看着他心目中的爱鞋，说：“你俩差不多高，鞋码一样吧。”

俞焰说：“46，怎么了。”

“没，随便问问。”何宗航问完，看着与鹿诃的聊天界面，关了，心中莫名因此而有点高兴的心情顿时无影无踪，陡然不怎么舒服。

这双鞋，鹿诃原本是买给俞焰的吧……

……

这边，鹿诃经过离宿舍近的食堂时，走进去，给自己买一份饭。

食堂还算暖和，鹿诃端着餐盘找个位置坐，刚落座，前方入口三个人高马大的男生掀开海带门帘走了进来，其中一个尤其的高。

穿着羽绒服，都掩盖不了男生年轻健壮，肯定肌肉结实的身躯。

何宗航发现了鹿诃。

鹿诃毛衣之下，忽地像挂珍珠耳环时一样，冒出那种电电的，酥酥的感觉。

隐着窘意，鹿诃自然地打招呼，“何宗航学长。”

高子健和原斌也发现他了。

鹿诃依次喊他们。

“……今天就回学校了？”何宗航过去，昨天鹿诃又用的去亲戚家借口。

“对，一直打扰亲戚不太好。”鹿诃说，将餐盘移到桌子旁边位置。

这些天鹿诃在宿舍性格好，跟所有人关系熟悉不少，高子健理所当然道：“亲戚不就是用来打扰的吗，不然过年给他们拜年干嘛。”

原斌乐了，“你这逻辑令人害怕，有本事去每个亲戚家住他个十天八天。”

高子健：“这不是小菜一碟吗，不吹，十年八年我都O滴K住。”

“走吧，先去打饭，”何宗航无言，视线与鹿诃撞到，“..我去打饭了，你慢慢吃。”

何宗航拉走还想说话的高子健。

……

打好饭，何宗航转身，高子健他们已经不在，两人去吃麻辣烫了。

何宗航望向鹿诃，换作以前，同住一个宿舍的他们彼此只会视而不见，如今关系缓和。

更别提他们另一层关系……当然，鹿诃网络上那个身份是女孩子“小鹿”。

何宗航端着餐盘，尽量放松地问：“介意我坐这里吗？”

鹿诃才喂了口饭到嘴里，闻言抬头，含着饭摇摇头，扭身往后看。

何宗航将餐盘放他对面，坐下，目光从他微鼓的嫩白脸颊飞速掠过，朝他示意入驻食堂的商家自营店那侧：“他们去吃麻辣烫了，听说味道不错，如果你喜欢吃的话，那天可以去品尝一下。”

鹿诃吞掉嘴巴里的饭，应着：“好。学长，吃完饭我有事和你说。”

为什么不这个时候说，鹿诃家里奉行食不言，吃饭说话会挨批评。

他妈妈有洁癖，认为饭桌上说话，不知道谁的唾沫星子会溅到食物上。

久而久之，鹿诃和家人都养成了这个习惯。

这点初雪那晚鹿诃请何宗航吃饭时跟他说过，何宗航表示理解。

——并且之前高子健他们在说话，他留意到鹿诃将餐盘移到一边。

两人各自吃着自己餐盘的饭菜，相处融洽，一派祥和。然而何宗航却有种割裂感。

何宗航送了块牛肉到嘴里，不着痕迹看了眼垂着纤长睫毛，安静吃着饭的鹿诃。

他感觉，鹿诃现实和网络区别真的非常大。

现实里，鹿诃一看就是个素养极其高的男生，文静斯文。吃饭的动作就看得出，不快不慢，属于自己盘子内的菜饭也不会乱翻。

更不会像大部分人一样，吃饭必刷手机。

纵使鹿诃眉眼偶尔会让他觉得有些勾人，问过他要不要看学……但他散发给他的气息，依然是干净的，纯洁的。

完全不似个会穿女装，甚至给他发撩人照片的男生。

想起那张照片，何宗航喉结滑动，拿起桌上的矿泉水喝了一口。

……

鹿诃打的饭不多，先吃完。何宗航打得多，但他吃得挺快，吃完时见鹿诃在看那双鞋，无波动情绪好似一条统计数据的线，一下疾速下降。

“……我吃完了。”何宗航起身，顺手拿起他的餐盘，走向回收桶。

鹿诃一句不用没有来得及说，等何宗航折返，道着谢，“谢谢学长。”

“小事，走吧，你回宿舍么。”

鹿诃说回。

吃麻辣烫的两人也吃完了，见他们要走，高子健边喊边跑向这边。

四个人一起回宿舍。

……

到宿舍楼下，陆续下了几天雪，没被踩踏过的地方深度达到成年人的膝盖。

宿舍楼前方的空地有人在堆雪人，高子健记起件事：“鹿诃学弟，我们宿舍和杨婉晴她们女生宿舍组织寒假一块儿去东山雾凇漂流，你有兴趣参加不？”

鹿诃犹豫地点点头，看向何宗航，“何学长和原斌学长也去吗？”

“对了，都没给准信呢，”高子健转头问何宗航他俩，“兄弟们，去不去。”

何宗航兴致不高，耷着眼皮，说：“不是下个月二十多号才放寒假么，到时候再说吧。”

原斌说：“你现在急什么，计划赶不上变化。”

高子健：“当然得提前安排啊，现在必须提前订酒店，到了寒假旅游旺季再订，八个人一块儿睡雪地啊。”

鹿诃看看何宗航，如果对方不去的话，他自然没有去的必要了。

“再说。”何宗航没心情讨论这些，瞥着手里的鞋，余光又看了一眼鹿诃，他要把鞋退给鹿诃……

电梯到了，不止他们在等电梯，还有这栋楼其他专业宿舍的学生。

人数有些多，何宗航没进去，拽出想往鹿诃那个位置挤空位的男生。

“别挤了同学，等下一趟吧。”

“学长，还能坐一个的。”鹿诃说，往旁边让，想给何宗航腾位置。

何宗航五官冷厉分明的一张脸上，表情淡淡：“不了，我爬楼梯。”

等电梯关到一半，转身去了安全通道，留下电梯里的鹿诃他们茫然。

……

周日这天，A大的比赛排在上午10:00，鹿诃照例现场观赛“支持”何宗航。

今年A大篮球队配合默契，优秀的替补队员足，这场常规赛倒数第二场主力队员甚至只上场了十分钟，就全被换下，由替补队员登场。

毫无疑问又是一局胜利，比赛结束，鹿诃准备离席，一道贯穿半个球场的声音。

“鹿诃。”

鹿诃回头，观众席下面，一个目测和何宗航身高接近的男生看着他。

系统：【主角攻，他怎么又来找你了，严重怀疑他看到你的美貌后旧情难忘了。】

系统：【你切记别理他啊，否则因为你破坏了主角攻受，任务照样失败。】

主角攻俞焰，他的渣男前男友？

鹿诃好奇看着俞焰，是个大帅哥，但一看就是没有缺过性|生活的类型。

鹿诃在看他，俞焰也在看鹿诃，眼中满是惊艳。周五那天校门口他果然没有看错，他这个索然无味的小男友什么时候这么漂亮了。

俞焰这一声喊声音不算小，篮球馆今天上午人不多，比较空旷，何况他刚从替补席向观众席跑去。

何宗航看了那边两眼，未曾驻足。

高子健吃瓜一线选手，小跑向他们那边，却没凑近，隔着一段能听到交谈的距离，用手机装着打电话。

“找我有什么事情吗？”鹿诃站在栏杆边，居高临下看着俞焰，昨晚对方用陌生号码给他打过电话。

俞焰找到通向观众席的台阶，走了上来，上下打量着鹿诃，笑说：“来看我比赛的？这是气消了？”

鹿诃没有立刻听懂。

俞焰说：“我和音乐系那男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关系比较好的朋友而已。”

鹿诃懂了，主角攻以为他之前提分手拉黑他，是在闹脾气。

他这个角色设定，就是一个恋爱脑，爱俞焰爱的无所谓对方出轨。

鹿诃无语，抿了抿嘴唇说：“你当我是个傻子吗？我们彻底分手了，而且我今天不是来看你比赛的，少自作多情了。”

俞焰笑了，鹿诃以前也对他甩过脸，烦得很，今天甩个脸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不是来看我，还能看谁。好了宝贝，别生气了，带你去吃好吃的。”俞焰作势去搂鹿诃。

鹿诃推开他的手，皱眉道：“你听力有问题吗，我说了我们分手了。还有，你洗手了吗。”

俞焰脸色顿时不好看了，左右看了眼，体育馆内观众与球员几乎全离馆，还在的工作人员也没人注意他们，但他依然脸上无光，几时被鹿诃这么嘲讽过。

俞焰耐着性子道：“要我强调几遍，我和那男的没什么，乖一点，别耍小脾气好么。”

“趁我还愿意疼你。把事情搞得太复杂，我烦了，到最后伤心得要死要活求复活的，还不是你？”

鹿诃不想和他多费口舌了，转身时，眼神擦过他的裤子，“你去医院做个检查再来和我说话吧。”

俞焰气急败坏，一把拽住鹿诃的手腕，“操|你|妈的，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高子健。”这时，一道清凌的声音传来，距离很近。

两人同时往观众席下斜侧方看去，距离这仅三米远的运动员专属通道。

何宗航肩膀斜靠着墙，食指转玩着篮球，见他们看过来，才发现似的。

“你们还在啊。”何宗航说。

装打电话的高子健对手机说着“行行晚点再聊”，小跑向何宗航方向。

他也才发现鹿诃他们似的，瞪大眼睛，“咦，鹿诃，俞焰。你们在这干嘛。”

俞焰松开鹿诃的手，脸色不好地走了。

鹿诃对上何宗航的视线，莫名有点尴尬——这种闹剧被知情人看见。

给何宗航递了一个感谢的表情，鹿诃转身离开，场馆内除去工作人员，一时只剩何宗航和高子健。

高子健望着鹿诃的背影，压着声音，咋舌道：“没想到鹿诃来看比赛了，真对俞焰余情未了啊……”

何宗航收回目光，没有搭腔，心中却有阵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感觉。

俞焰那一句“最后伤心得要死要活求复活的，还不是你”不断在耳畔回响。

他知道鹿诃装女生撩他，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并非出于喜欢才这样。

亲眼证实，忽然特别不舒服。

……

鹿诃回到宿舍的时候，高子健已经在宿舍了，他打着招呼，问道：“高学长，何学长没有和你一起回来吗。”

高子健正游戏中，头也不抬道：“他自己一个人去训练的球场打球了。”

说着，高子健记起件事，刚好他游戏里的人物死了，“诶，你们有没有感觉，好像自从昨晚食堂出来后，何宗航心情就不怎么好。”

原斌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着装，说：“感觉到了，估计有心事。”

“你这是要去哪？”高子健问。

“约会，”原斌问鹿诃，“鹿诃，你比我们时尚，我这一身搭配还行吗？”

鹿诃暂时将高子健的话放一边，点点头道：“可以的，不过这条围巾不太适合，换一条灰色的更合适。”

“灰色的，你有吗？”原斌问高子健。

“何宗航好像有，打个电话问问他，”高子健八卦道，“有妹子照片吗，快快，给兄弟们看看。”

他们聊别的去了，鹿诃心想，何宗航好像是心情不好，那抱走小鹿机会不就来了吗。在男生心情不好的时候，如果出现一个女生间接地提供情绪价值。

这么想着，鹿诃取下刚才挂好的围巾，出发去酒店，因为要发语音。

……

中午1点，何宗航食堂吃完饭回宿舍，宿舍内空无一人，他脱了外套，拿身干净睡衣，进卫生间简单洗个澡，收拾好一切，躺到床上。

手机振动，他随意一瞥，锁屏显示好友名字——抱走小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