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你确定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狄月侧身蜷在草垛上,紧紧攥着掌心锋利的碎瓦,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脑海中的声音信誓旦旦:【自然!五皇子对你情根深种非你不娶,只要攻略成功,必然保你一辈子荣华富贵……】
【等等,你手里拿这个做什么?】
狄月没有回答,心里漫起几分鄙夷。
“情根深种”却纵容原身被逐出家门不闻不问。男人的深情狗都嫌,如何巧解危机还是得靠自己。
柴门吱呀一声开了,黑暗中漏出一丝久违的光亮,狄月立刻如计划般屏气凝神。
身后,周嬷嬷粗哑的声音焦急道:“……她怎么不动了?下家马上就到,人可别死在这儿。”
脚步声逼近,枯瘦的手探上她肩头,而狄月却抿唇一笑,只因她等得就是这一刻!
反扣住对方手腕,猛然翻身一跃而起,前世精通的女子防身术对付一个色厉内荏的老太太还算绰绰有余。狄月流畅地旋身锁喉,瓦片尖端眨眼间精准抵住对方命门。
一片惊呼中,她挟持着人质疾退两步:
“不想死,就带我去见萧钧燕,立刻!”
周嬷嬷虽吓得面如土色,仍旧嘴硬道:“你算什么东西,竟敢直呼五殿下名讳……”
狄月却在她眼前将手中之物抖落,故作玄虚地压低声音道:“虽然你苛待与我,但还能不认识此物?”
这下连周遭的杂役都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那是一串新月形状的玉佩,上面雕刻着昂首踏云的瑞兽麒麟。
本朝服制麒麟纹样唯皇子可用,凡人僭越,立斩不赦。巧的是,京中人人皆知五皇子萧钧燕恰有这样一块胎里带出来的宝玉,珍若性命,从不离身。
至少,绝不该出现在她一介无依无靠的小小伶人手上。
“你、你难道……”嬷嬷瞪大眼睛。
狄月偏偏放任她去猜,最好还要脑补出一场她与五皇子之间恩怨爱恨的情感大戏。
“知道你惹上谁的人了吗,还不快去带路!”
……
一路上,脑海中的系统都在尖叫。
【我们是来这里攻略求生,不是来打打杀杀的!你前世不是赫赫有名的顶流偶像吗?交际手腕呢?形象管理呢?!你看看你的样子,活像个蛮横的山野女土匪!】
前面,周嬷嬷卑躬屈膝地引着路,狄月背手挺胸跟在后面,全然不以为然。路过廊下,她还有闲心在枝头摘一颗红果,丢进嘴里摇头晃脑地品鉴一番。
“你这系统也太封建了,看没看过霸总小说,说不定五皇子就喜欢我清新脱俗的这一款呢?”
系统气得仰倒:【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不傍上他你靠什么活下去?现在狄家上上下下都在等着看你的笑话,偶像不就是要媚粉吗,你媚媚他能咋!】
狄月摸着怀中玉佩,避重就轻:“哦,那待会见到老情人,他能不能看在我拾玉不昧的份上,先奖励我五百两?”
系统不语,系统晕倒。
狄月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原身已从千金小姐沦为舞楼的低级伶人。只因跳错一个舞步,就被周嬷嬷毒打一顿,拖到阴冷潮湿的柴房关了一天一夜。
在这里,挣不到银子的姑娘便是废物,没有人权,甚至不配活着。她若不逃出来,立刻便会被她转手卖入魔窟。
系统告诉她,现在唯有五皇子可供依仗。她怀中藏着去年元宵佳节他亲手所赠的玉佩,却对这个传闻中的“老情人”没有半分印象。
“狄姑娘,咱们到了。”
嬷嬷一提醒,狄月方才恍然大悟,猛一抬头,竟不知自己被带到了何处。
眼前似是一栋与舞楼相连的隐蔽宅院,亭台楼阁,鸟语芬芳,四处装潢都透着矜贵与不凡。
周嬷嬷堆着笑,忐忑不安地将沉甸甸的银子塞在她手心:“老奴有眼不识泰山,还求您到了殿下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狄月从善如流塞入袖中,在系统的唾骂中连声答应。
不料门扉忽然从里打开,一个残破的身影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被重重抛出。
空气里除了血腥,立刻被一股浅淡却刺鼻的焦味充斥。
狄月有些僵硬地定睛一看,那竟是个衣着华丽的琴师,此刻正浑身痉挛,十指抓地,口吐黑血。
所有人像被同时按下了静音键,狄月堪堪吞下滑到嘴边的尖叫,感到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几秒。
“这就是送来的新人?”
缄默中,门里走出一位黑衣短打的男人,立在门口擦拭着指尖血迹,冷冽的目光上下扫过狄月周身。
“殿下今日难得雅兴,但愿你比这位多懂得些情调,”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侧身让开门口,“还愣着做什么,进来。”
四周仆从早已跪伏在地,噤若寒蝉。
狄月早已察觉出气氛不对,强压心头慌乱,质问系统:我不是去见旧情人吗,你也没告诉我他有这种癖好啊!?
【不、不应该啊……原身记忆里,五皇子分明是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
狄月扶额,此刻真想一榔头敲把这个不靠谱的系统敲醒!
【说不定他只是对别人凶了点,对你就格外温柔呢?你懂得,现在的霸道总裁都兴这一款……】
系统还在嘴硬,狄月却已骑虎难下。没办法,眼前的大哥看起来打十个自己都绰绰有余,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去。
然而一只脚迈入房间,迎面便走来一个躬身退出的小厮,手中端着熄火的炭盆,盆沿上,赫然印着半圈浓稠的鲜血。
“不行,我死了,”狄月扶住墙角冷汗直冒:“你还是换个人来攻略他吧,我没有那个癖好我伺候不了我晕血……”
【说什么呢,你以为这是在打乙女游戏吗!你已经回不到原来的世界了,要是死在这里就真的魂飞魄散了!】
“砰”一声轻响,门扉再次沉沉合拢,仿佛再向狄月宣告身后真的已无退路可言。
她只能低下头,缓缓往里走。一架黄梨木屏风映入眼帘,云母镶嵌的仙鹤振翅欲飞,而地上新鲜的血迹,与鹤顶那点朱砂一般刺目。
“躲在后面,缘何不敢上前?”
静谧中,低沉的嗓音恍若一道催命符,狄月迅速将玉佩塞进袖中深处,同手同脚地走上前垂头行礼。
紫铜瑞兽香炉吐出一段袅袅青烟,除了杯盏轻碰的声响,狄月甚至可以听见自己逐渐加速的心跳。
如今已是春暖时节,地上却凉得骇人。
“怕什么,抬起头来。”
那声音再度响起,慵懒中沁着几分玩味。
狄月的喉间一阵发紧,那道薄刃般的目光缓缓刮过肌肤,她仿佛一只被蛇盯住的田鼠。视线缓缓上移,再上移,最终四目相对。
紫檀宽椅上,萧钧燕闲适半倚,玄色常服绣着麒麟暗纹衬得他愈发俊美。唯独眉目神情,凝着一股化不开的凉薄。
他指尖把玩着一枚翡翠扳指,凤眸微眯,似笑非笑。
“你叫什么?”
狄月后悔了,她一向应付不来这类快要得道飞升的人精,早知如此就应与此人划清界限,纠葛越少越好。
“回殿下,云衣正是奴家小名。”
那双漆黑瞳仁里闪过一丝兴味:“哦?可我瞧,你与那位被逐出家门的狄家小姐,倒有**分相似。”
空气几乎凝滞,狄月逼着自己扯出一个营业味十足的笑:“殿下说笑了,天下相似之人何其多,要是殿下没有别的吩咐,小女子就先撤了……”
但她当然没跑了。不知触动了哪根神经,首座上的萧钧燕忽然抚掌大笑,说方才琴师所奏之曲甚合他意,只可惜凡尘俗物终会玷污仙音。
“……索性,便在本王这里成就千古绝曲最好。”他嗓音极轻,似笑非笑,“云衣,不知你有何所长?”
神经病吧!狄月的后背汗毛倒竖。若在现代,她好歹要教教这变态男人什么叫法治社会,可在这里……
靠,忍了。
她字句斟酌:“奴家愚钝,舞艺粗浅。”
不料萧钧燕击掌三下,里间款款走出一名面纱遮脸的西域舞姬。他命令二人持剑比舞,还从怀中取出一只瓷瓶。
“香中被我下了离魂散,半炷香后,二位美人便会七窍流血而亡,解药只有一份,便是这场比舞唯一的彩头。”
开玩笑呢吧……狄月猛然抬头,却见座上之人也正看向自己,眼中毫无半分玩笑之意。
“时间不等人,开始吧。”
狄月立刻下意识以袖子捂住口鼻,忽闻耳边“铮”一声寒光乍现,那西域舞姬竟已抽手拔出架上长剑,凌厉剑锋直扑她面门。
系统尖叫:【别愣着啊!我给你紧急兑换了临时体力增强,先溜为上!】
不用它提醒,第一剑势如破竹,眨眼间已削掉了狄月的一截发尾。
她连忙拔起自己绵软的双腿,一边在心里怒骂:这就是你给我找的攻略对象,活脱脱一个疯子!
所幸她反应不慢,加上系统加持,险险甩下舞姬跑到门前,黑衣男人便如一栋高墙拦住了去路。
此路不通!狄月霎时汗毛倒竖,下意识侧身一躲,剑锋擦着她的衣角劈开屏风,云母碎片顿时散落一地。
“还要躲到何时,接剑。”
萧钧燕的声音响起,她本能伸手一接,凌空落入手中的剑柄冰凉沉重,花纹华美。
狄月却在心中哭笑不得,我只是个爱豆,我不会武功!
然而电光火石间,那舞姬招式陡变,腾身跃起,剑尖调转方向,忽然直指背后端坐的萧钧燕。
【危险!】
惊呼脱口而出的刹那,狄月感到身体骤然失控,仿佛被无形的丝线拉扯牵引,竟不顾一切地迎向了那道致命的寒芒——
她咬牙切齿:“系统你……”
剑锋相撞的铮鸣震得她虎口发麻,待回过神来,其中一把长剑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凛冽弧光。
这一剑,她终究是挡住了。
腥红色的液体在狄月脚边汇成一泊。她难以置信地低下头,只见黑衣男人的利剑已将面前近在迟尺的舞姬当胸贯穿。
而自己的心口,离她的剑不过半寸之遥。
利刃抽出血肉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狄月看着眼前那具软倒的身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死死掐住大腿才勉强站稳。
黑衣男人利落地翻过尸体,在她颈侧摸索片刻,竟然像撕下来一张完整的面皮,狄月看到那变得全然陌生的脸上,印着一道黑色的古怪纹身。
黑衣男人抱拳道:“殿下英明,确实是另一名刺客。”
狄月懵了,背后的萧钧燕仍倚在原处,脸上不见半点劫后余生的庆幸。
“赢了,恭喜你。”
他缓缓站起,玄色衣摆如夜雾拂过:“当真有趣,消息中提到的两名刺客如今皆已伏诛,偏偏今日这里多出个不该出现的第三人……”
踱至狄月面前,他像是自言自语:“青锋,你觉得我们的计划,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身后,冰冷的剑刃立刻架上狄月脖颈,似乎还带着方才浴血的余温。
她冷汗涔涔,却灵光一现想通了其中关窍——
所谓的下毒与比试,不过是一场临时而为的考验。西域舞姬是刺客,先前被扔出的琴师恐怕一样。五皇子估计早就截获了行刺的消息,特地布下杀局引蛇出洞。
而自己这个意外闯入的变数,偏偏在最关键的时刻被系统控制,挺身挡剑。
……这太过刻意了,完全就是自寻死路。
“说!你到底是谁?”
青锋的剑又逼近一分……狄月的脑中思绪飞转,她该是谁?哪个身份能活下去?
狄家弃女?舞楼伶人?还是舞女云衣?
狄月在心中疯狂呼唤系统,对方却如断了线一般石沉大海。
忽然,袖中一沉,那枚麒麟玉佩竟在此时滑落在地。
萧钧燕的目光骤然定格,狄月察觉,立刻捧起玉佩,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意道:“臣女只想将昔日信物归还殿下……相别数日,殿下当真不记得臣女了吗?”
既然他先前认出了这张脸,纵然没有系统所说的“情根深种”,想必也不至于辣手摧花。
“不记得。”萧钧燕俯身捏起她的下巴,从善如流:“从未见过。但本王的贴身玉佩失窃,倒确有其事。”
这下,轮到狄月目瞪口呆。
“现在立刻还给本王,姑且算你护卫有功,将功折罪。”
萧钧燕似乎有些迫不及待,食指刚刚勾起她掌中玉佩的挂绳,忽然“啪嚓”一声细微的脆响,玉佩应声而裂。
这下,好真的完蛋了……
周遭的气压一瞬低至了极点,狄月再架不住脸上僵硬的表情,却见萧钧燕依然微笑,可其中杀意,却几乎要她寸寸凌迟。
他轻柔的问:“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狄月闭了闭眼睛,视死如归地嚎道:“我赔,我赔还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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