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常伴绿水，云雾之下乃是袅袅炊烟。

马车宽的泥土小路上，飘着阵阵饭菜香味。

庚瑶鼻子动了动，从空中的香气里嗅到一股股肉菜的味道，忍不住流着口水，眼馋地望着炊烟方向，依依不舍：“大家……肚子饿吗？要不要我们去找户人家蹭点饭呀？”

梅棠嫌弃地扫过庚瑶，偏头对谢令君献上水袋，温和地笑着：“师姐，喝点水。”

谢令君轻轻摇头拒绝。

只有白行涧理会庚瑶，见她馋嘴，忍着笑柔声地说道：“阿瑶师妹忍忍，等走过这半截山路，便到山下的一处小镇，我们可在那里稍作休息，吃点东西再走。”

庚瑶眺望着看不见尽头的山路，皮笑肉不笑地问道：“师兄，这附近肯定有人家，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吃点？”

白行涧抬起手臂，衣袖随着清风摇摆，指尖不知何时夹着一张符纸，出手迅速扔向周遭的雾气。

雾气被驱散了一瞬间，庚瑶得以窥见袅袅炊烟的源头。

看样子，比这看不见的山路还远。

可恨味道被风带着飘了太远，引得庚瑶这个小馋鬼嘴巴痒痒。

庚瑶歇菜了，垂头丧气地走着，话题一拐，眼眸亮堂堂地看着白行涧，问道：“师兄，我们要徒步去那个什么镇子吗？有没有什么千里符或能变出一辆马车来啊？”

“呵~”一声冷嘲，梅棠迎着庚瑶不满的眼神，讥讽地道：“白日做梦。”

庚瑶鼓着腮帮子，做出凶狠的表情瞪梅棠：“关你什么事？我又没问你！”

梅棠将垂在胸前的长发拿起来往后面一甩，脸上满是不屑：“无知。”

庚瑶生气，气得握紧拳头就想上去给他两拳。

主要是仗着白行涧和谢令君都在，有靠山，料想梅棠也不敢当着二人的面对她怎么样。

庚瑶的盘算注定落空了，因为某个高马尾少年嫌她聒噪，给她贴了一张噤声符。

她嘴巴上下启动半天，没有一点声音，顿时抱着白行涧和谢令君的胳膊无声控诉。

悠远的山路在庚瑶和梅棠的打闹中渐远。

……

苍明山脚下的小镇，只有一条主街道，看着很是繁华。

街道两边住满了商贩小摊，客栈酒楼饭店应有尽有，甚至连胭脂水粉的铺子也很多。但最多的却是卖符纸的小店。

庚瑶化身好奇宝宝，对小镇的各色店铺都十分好奇，特意选了一家有开阔视野的饭店，选二楼靠窗的座位，迫不及待招呼着店小二将招牌菜都上来，特别叮嘱了要多肉菜。

店小二笑眯眯地应下离开，很快返回端上来两坛好酒道：“各位白家方士，这是我们掌柜特别赠送的好酒，请各位尝尝。”

说着，他又很礼貌地道：“饭菜很快就上，我就先不打扰各位了。”

白行涧道谢一声，目送店小二离开后，将酒坛子放置一旁，没有要打开的意思。

庚瑶挑眉，问道：“师兄，不喝酒吗？”

白行涧解释道：“吃完饭我们还要赶路，不适合饮酒。”

“嗷嗷。”庚瑶视线落在下方的街道上，转了话题：“这个镇子上为什么这么多卖符纸的店铺啊？”

白行涧顺着庚瑶的视线看过去，贴心解释：“此处靠着白家，白家子弟平日里多出来的符纸都会交由这里的店家低价售卖，普通人家也喜欢买几张符纸也备不时之需。”

庚瑶觉得这也合理，便又问道：“怎么只有符纸，没有法器？”

小说里不都是符纸，法器等等都会售卖的吗？

这次给庚瑶解释的不是白行涧，而是一直不怎么说话的谢令君，她浑身透着清冷气质，坐姿板板正正，长发随意挽起，用一根白玉簪子装点，明明是温温柔柔的语气，却始终带着一层距离感，吐气如兰，道：“捉妖师的法器只能自己炼制，也仅供本人驱使，不会有法器售卖。”

庚瑶闻言，顿时来了兴趣，双眸闪耀着光芒盯着桌上三人，问道：“那师兄师姐你们的法器是什么？”

谢令君有些怪异地看了眼庚瑶，抬起胳膊露出洁白皓腕上的一枚手镯，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呈现出淡紫的颜色，倒是很衬她的肤色。

谢令君手指微微摸索着手镯，眼底有眷恋和深深的信任，道：“这是我的法器，是我十三岁亲手炼制，随我收服诸多妖物。如今……”

想到自己丹田受损，无法再调动灵力施展术法，手镯以后也只是一个装饰性的手镯，谢令君的眼底就有化不开的哀伤。

梅棠第一时间察觉到谢令君的低落情绪，握住她的手掌，眼眸坚定：“师姐，会好的，相信我。”

庚瑶愣愣的，看着谢令君低迷的情绪瞬间收敛，心知自己说错了话，让她想起不好的事情，下意识去看梅棠的神色，果然见对方狠狠剜了她一眼。

白行涧给了谢令君一个关切的眼神，而后接话绕过梅棠的话题，道：“我没有自己的法器，还未曾炼制。”

“为何？”庚瑶好奇地眨巴眨巴眼睛：“可是还没达到炼法器的条件？”

白行涧点点头，道：“我想要的材料还未找齐，等日后找齐了再炼制法器不迟。”

不愧是原著男主，就连自己的法器都要不同于别人，估计是要找到特殊的材料才肯炼制吧。

不过……庚瑶思索着，原著里有写白行涧的法器是什么吗？

她没搜到想要的信息，店小二已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饭菜的香气快速吸走庚瑶的注意力，她拿起筷子急不可耐地夹起一块色泽不错的肉放进嘴里，享受地咀嚼着。

这是她穿来后吃上的第一顿好吃的，这里的厨子手艺真好，她腮帮子塞满了食物，鼓鼓囊囊，口齿不清地道：“好吃好吃！太好吃了！要是以后都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就好了。”

白行涧宠溺地给庚瑶夹菜，梅棠也殷勤给谢令君夹菜，后者端着碗躲开，只道一句：“阿棠，我自己会夹菜。”

梅棠失落地收回手，眼神在桌面扫来扫去，看见白行涧夹了一块谢令君爱吃的糕点，迅速伸出筷子拦路，成功让他夹的糕点落入谢令君碗中。

白行涧短暂愣了一下，旋即冲谢令君温柔一笑，道：“令君，我记得你爱吃这个。”

谢令君下意识去看庚瑶，却见少女的眼里只有饭菜，一点也没注意到这个小插曲，轻轻“嗯”了一声。

梅棠眼尖地瞧见谢令君垂眸时，嘴角勾起的淡淡弧度。

他虽然很不爽师姐对白行涧青睐有加，但只要师姐开心，他替她抢来又如何？

整顿饭的后半段，只要白行涧给庚瑶夹菜，梅棠就先一步将她的碗塞得满满的，让白行涧的菜无地可放，要么自己吃，要么给谢令君。

梅棠的行为让庚瑶受宠若惊，习惯性觉得这家伙憋着坏意要整她，试探几次发现没问题后，才继续投入的干饭。

饭后，一行人没有在小镇多做停留，买了些路上需要的干粮，继续赶路。

苍明山至江都城约莫十日脚程，在庚瑶哭天喊地的叫声中，白行涧画了几张瞬息符，让四人在第三日早晨到达江都城外。

庚瑶望着跟古装剧里大城池一模一样的气派城门，忍不住感叹：“好家伙，古代人的手艺真是不错。现代那些影视城搭建的景可没眼前这个城门精致。”

庚瑶的嘀咕声惹来白行涧疑惑地询问，她收敛心思笑着摆手：“没什么，师兄我们现在进城吗？”

白行涧点点头，道：“先去城主府了解情况。”

话音落下，白行涧率先抬脚朝城门守卫走去。

只见他对守卫说了两句话，守卫便让四人走上了vip通道，完美避开长长的入城队伍。

一入城，庚瑶就被江都城街上行人的衣服给吸引了视线，奈何现在要去城主府，她强压着想逛街的心，没有出声。

江都城主等候白家方士多时，四人刚出现与城门口时便有人上报。

因此，他早早正衣冠，等候在城主府正门，见四位气质不凡的人走来，赶忙迎上去将人客客气气领进府中正厅。

刚到正厅，江都城主江圃就迫不及待让下人都离开，等人都走光后，甩起衣袖冲四人行了个大礼，言辞凿凿地道：“诸位方士，请一定要救救我们江都城的百姓啊！”

庚瑶被城主的大礼吓了一跳，后退几步躲在谢令君身边，看着白行涧将人扶起，声音温和带着让人冷静的力量，道：“城主大人无须行礼，除妖卫道乃我们捉妖师的职责，我们定当全力以赴。”

江圃稳了稳心神，就听白行涧接着道：“先与我们说说情况吧。”

“好好好。”江圃连声应着，顺手招呼四人落座，缓缓说起江都城近日来发生的怪事：

江都城临水而建，北边地势平坦，又刚好靠近河道水流缓慢区域，便特意在此处简历码头。江都城所有的水运货物都从这里上上下下。

江都城繁华，与其他城市的贸易往来巨多，因此码头来来往往的人也很多。

半月前，码头有一批搭载着重要货物的船只靠岸，因到达时已是深夜，码头的船工就连夜卸货清点。天亮之前才将货物清点完毕，正收拾东西准备回城休息，却不想原本平坦的地方凭空出现一座高山。

高山正好挡在码头和江都城之间，占领了唯一的通道。那些船工一夜未归，家中人自是着急，天一亮便陆陆续续找来码头，想看看家中人。

却不想往日热闹的码头，一时寂静无声，船只货物和人统统不见踪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此等大事自然是第一时间报官了。

江圃就派人前去码头查探情况，不曾想派去的官附之人也一去不回。

渐渐地，城中有风言风语传出，说码头出现一座高山，白日不见，夜里出现，将所有靠近高山的人和货物一口吞噬，引得人心惶惶。

码头停运并非小事，长此以往影响江都城名声。

江圃第一时间想到那高山是妖物作祟，就立刻修书一封送往距离最近的白家请求帮助。

白家是当世顶级捉妖世家，白家少主白行涧又素负盛名，能力高深。江圃指定要白行涧带人来除妖，所以任务才出现在公示殿。

白家公示殿的任务只有白家嫡系子弟亲手完成，才能消除巨石上的字。

白行涧听完江圃的简单描述，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何种药物作祟，看了看亮堂的白昼，沉声道：“江城主请宽心，入夜后我等前去查探，尽力将此事速速解决，不影响江都城民生。”

江圃见到白家人后就安心不少，顿时拱手抱拳，道：“那就有劳诸位方士了。我先命人为诸位方士准备点吃食，好让诸位养足精神。”

白行涧：“多谢。”

瞬息符加快了四人脚步，却也让疲惫笼罩着四人。

四人中，庚瑶拉着谢令君在客房休息，恢复精神，梅棠守在门外，其实是守着谢令君。

白行涧则在客房院中的石桌上画符，符纸落成时刻有力量波动，为防止波及房屋他人，他专门绘制了结界，将自己困在其中专心画符。

梅棠就靠着门坐着，马尾上绑着的小黑塔被他握在手中把玩。

自他有记忆以来，黑塔就存在，他和谢令君，甚至找过白行涧都探查不出黑塔的来历，也看不出它是否为一件法器。

不知为何，梅棠总觉得黑塔是一件对他很重要的东西，似乎关系着他失去的过去。

他闲来无事，经常将黑塔握于掌中把玩，漆黑的表面被他盘至光亮，无论何时，黑塔看着都像是寻常物件。

那他为何总觉得黑塔……很不简单？

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轻快的语调宛如歌姬吟唱，竟是比歌楼里许多天生好嗓子的姑娘唱歌要好听得多。

冥冥中，曲调带着引诱，顺着门窗缝隙，溜进屋内床榻上少女们的耳畔。

“青山在，绿水伴，月儿映空，引迷途之人至乐园……

风轻吟，唱痴人，你可心酸，将真情错付于他人……”

悠远而绵长的歌声，似在耳畔又在远方，有时听得真切，有时听得模糊。

庚瑶紧闭的双眸动了动，额间一抹淡红色的印记瞬闪而过，她悠悠转醒，睁眼的同时低声呢喃：“谁在唱歌？”

回应她的是房间回音，她揉着惺忪睡眼坐起身来，下意识低头瞥向身侧的谢令君。

少女眼睫微微抖动，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翅膀扇动着，在眼下投下一片晃动的阴影，很是漂亮。

只是面容姣好的少女，眉宇间似有化不开的愁绪，好看的秀眉皱成一团，脸上浮满痛苦之色。

突然的声音在庚瑶耳畔响起，十分刺耳。

她神色一变，警惕地望向周围：“是谁？”

依旧只有回音应着她。

庚瑶意识到事情不妙，赶紧推着谢令君的肩膀唤道：“谢师姐醒醒……谢师姐你醒醒，不要睡下去了，快醒来。”

谢令君怎么摇晃都不见有醒来的意思，庚瑶又冲着门外大喊：“师兄……梅棠……你们在外面吗？”

没人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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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江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