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第 135 章

可悲可恨。

“哎?你看那人相貌!”季稳元冷不丁略微惊讶道。

陆晚娇先入为主对这些僻氓有了恶感,再听这话就有些提不起兴致,只是象征性地眺目打量。

谁知视线一扫过当先那人,居然也奇了一声,“眉儿,那不是鸿胪寺的朱序班吗!”

居然在使团里遇见了熟人?

穆檀眉这下不肯坐了,跟她挤在一个窗口,片刻后点点头,“倒真是他。”

季稳元不明所以,“冬至是常贡,连使团返乡都要有专门指派的陪官一路协同,更何况是进京时了,这又有何新鲜?”

除此之外,他还没提起陆晚娇父亲身为鸿胪寺的主官,她知道些署内的大小官员,又有什么稀奇的?

陆晚娇瞥他一眼,“亏你还随家中在北地待过几年,居然没认出外面的是荀丽国的使团?”

季稳元这下顾不得跟她拌嘴,连忙去对比楼下车队的徽记。

穆檀眉却想得更多些,荀丽使团的这位陪官序班,名叫朱庆,她刚来京城时,为了挖探陆晚娇招赘的消息,好几次掐准了时间,在陆府门上观测陆顶云的人际。

这朱庆还是那个时候,她凑巧远远见过一眼。

虽是夹杂在几位鸿胪寺官员其间,但因身量出众,声亮笑朗,令她留下了一点印象,后来闲时多少跟陆晚娇提过那么两句。

那时陆晚娇一直被拘着,哪里能见识外人。

谁成想她不过是听过自己的片面描述,竟能一眼认出朱庆!

穆檀眉心道厉害,这朱序班辽东人士,会说几国话,尤其还跟张同知是同年旧友,难怪荀丽陪官的人选会是他了。

她如今虽对丁淳亭没了祈望,可得知张大人尚未放弃,难免隐隐受到鼓舞。

一朝心里舒坦,她还有功夫亲手给几人添茶,边讨论着边看窗外的热闹景象。

唯独还落在席前的司延槿,握着手指间几乎端不住的烫茶,目光定定地去看她的背影。

在她回头之前,起身加入过去。

“听闻北方的几个使团,均被安置在会同南馆中?”

-

次日先考经学,最末一项才是骑射。

穆檀眉稳扎稳打了一整日,仅在最后一样上拿不太准,尽人事听天命的回了号舍。

这次正义堂里参考的监生,只有她一人,连王为敦都自称根基未稳,不敢碰壁,打算等上两月再行升考。

穆檀眉哪能不知他这是心有后路,方生退意,本质上是不着急。

她也不以为意,自己本就跟他们走的不是一条道。

果然刚进了准字号,就望见连同王为敦,程谷三人在内,几个同号舍的男子齐齐坐在院中的柏树下,一边围炉,举手取暖,一边神色愤愤地激谈着什么。

穆檀眉耳力好,不必太靠前,就听见程谷先说:“朝廷接到战报,当下就谴使北上,该善后善后,该追责追责!”

王为敦却叹气,“却是为时已晚,其中遭受袭扰最重的石城,辖下简直是人去楼空,周遭的村民连人带物不知被裹挟走了多少,损失何等惨重。”

“鞑虏当真可恨!等消息传回京中,只怕鞑子们早就扬长出塞外而去了。”程谷亦是气道。

王盛需面露不耻,“幸而圣主有先见之明,已经两年不许北戎朝贡,此等猖狂反复之辈,岂配我泱泱天朝的恩泽礼际!”

此言一出,又引起其他的相熟面孔相继附道:“诸位同窗尚不知吧?听说今日午门前何等盛况,各国来使五拜三叩,累赐受宴……”

话没说完就被人截断,“说起朝贺场面,家父正在礼部任职,昨日休沐时还同我说冬至已是盛极,尚不及正旦时隆重的万一,等到了年关你们就知道什么才叫万世来朝,浩荡天威了!”

前面那同窗就撇嘴酸他,“说来说去,咱们今日都在国子监里拘着,你我谁也没法亲眼见着……”

那礼部官眷立刻涨红着脸,作势一挽袖子,被王盛需连忙拦住了。

见找不回场子,他蠕动了下嘴,突然转议起别的,耳报还是一样的灵光,“前两日上朝,又有人联名奏疏提到‘历事’。”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也顾不上什么边境战事,家国荣辱,都是难掩关切地七嘴八舌询问起来。

穆檀眉隔着洞门静站了一会儿,回房关上了门。

她先给曲吟写信,提到乍闻边线噩耗,心中起伏难安,遂向他了解战时和战后详情,表示如有用处愿尽绵薄之力,接着再另起一页,绘声绘色描述使团朝贡的盛景,最后提起自己恰巧遇见了荀丽使团进京时的热闹。

将信漆好,她又继续蘸墨写给司延槿。

这一次是把昨日与他分别后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付诸纸上。

趁着夜黑,她蹲在院墙边的一团树影里,悄悄分别绑在了那只训练有素的山雀鸟两只脚上。

等它悄无声息地扑簌着翅膀没了影子,穆檀眉突然想起把吱吱儿赠予她的那位原主来。

这么些日子不见了。

白喑人呢?

-

结束了冬至这顶忙碌的一天,陆顶云辞别署内的三五同僚,乘着车打算回府。

人刚坐上马车,就见自己那位愚不自知的妻侄,稀罕的也在车厢里等他。

卫允麟不知喝了几壶茶水,冷不防见他进来,下意识半抬起身子,带着唇周一圈湿漉漉的光泽,悻悻地道:“姑丈,我才从书院回来,跑得有些渴,所以才……”

陆顶云无声地冷哼一下,根本懒得管他仪态,张嘴就问:“这是宫门外,你有什么好事等不及我回府再说,非要堵在这里?”

虽是劈头盖脸,到底自矜身份,不愿说话太过难听。

卫允麟早就习惯,没皮没脸地装着更乖顺道:“侄子是替姑母跑这一趟,想问您一声,今日是冬至,是亚岁,正该阖家团圆,礼拜尊长的节庆,府里往年都是和两位表姐表妹一起热热闹闹的过,现如今一下子冷清下来,姑母心里也是悲戚戚的。”

陆顶云皱眉不语,等他的下文。

卫允麟眼神诚恳道:“所以姑母想趁着天黑之前,让您拿个主意,东和坊那边……侄儿到底还要不要跑上一趟?”

陆顶云盯着他看了一瞬,接着“哧”一声笑了起来。

他疲乏无味地摆了手,“行了,我知道你姑母的体贴周到,只是你那表姐如今潜心修行,不便出门,至于穆檀眉更是早就入了国子监,哪有功夫登我的门?”

卫允麟尴尬地答应两声,人却没挪屁股。

陆顶云为使团事连日来忙得转轴,见面前小子赖着不走,一副要蹭车的意思,也分不出力气撵他下去,自己闭目想事。

谁知这么一闭眼,居然到了自家门前,才被卫允麟唤醒过来。

陆顶云按按眼皮,见这妻侄手上捧着个沉甸甸的盒子,心里莫名就有些不妙。

“你手上的……”

卫允麟谨慎地压低声音,堆着笑回道:“方才见姑丈睡着,我就没准人上车——是南会同馆的一位大人,说是馆中安顿的荀丽使团,不愿跟交恶了的新骊使团挤着,所以几次三番请托他来向您……”

陆顶云脸色微变,悔恨自己一时懒散,让卫允麟这外人撞见了他场上的事!

他估了一眼那箱银厚度,气得猛一挥手,掷地有声。

“胡闹!你这小儿简直误我,这等事自有规章,何曾要他使团托到本官头上?方才拦车的人是谁,我这就着他上峰,重重惩处了他!”

卫允麟闻言色变,手里箱子成了烫手山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甭管心中作何反应,脸上先露出懊恼自责。

“都怪侄儿愚笨,居然无意中闯下祸事!可侄儿怕那人吵醒姑父,只准他隔着窗帘说话,递进东西就撵他走了,这会子骤然要找,只,只怕是找不到人啊……”

陆顶云脑袋一阵阵发胀,深深看了卫允麟一眼,看他也不如何瑟缩,劈手把他臂中箱子夺下,弃履似的一脚踢到角落里。

卫允麟余光紧紧盯着那箱子,见它落地摇晃一二,到底没被踢翻开,失望的收回目光。

“跟你姑母说,晚宴不必等我了。”

卫允麟忙失措问:“这,姑丈这是?”

陆顶云冷冷睹一眼他,“你也下去,别耽误我回衙署给你收拾这烂摊子。”

卫允麟这下不敢再多嘴,连忙翻下马车往回去了。

府门前的马车停了片刻,紧接着往来路返,等车辙的噪声听不见了,陆府的侧门前却突然冒出一道人影。

居然是卫允麟探头探脑一番,又施施然离了府,不知去向了。

两条街开外的巷子中,陆顶云将歪在车壁边的箱子捡了起来,重新搁放在自己膝上。

他略开了一道缝隙,里头白茫茫的光泽一闪,又被再次闭上。

陆顶云弯了弯腰,稍一用力,把箱子推滑进座下一处隐蔽巧妙的凹陷地方,顺手把座垫摆好。

他刚完成这一切,车外传来长随桓一,稍带了喘气的回禀声。

“大人说得不错,表少爷果然没在府里待着。”

陆顶云眼带轻视,不出所料地嗤道:“那是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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