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第 136 章

心里倒是猜出答案,凭那窝囊草包,偏还学着他人胃口不小,这下好容易撞了大运,自以为捏住他的短处,哪里能不好好利用一番?

既不敢敲自己的竹杠,那么无外乎是回了卫家,卖与他那岳父,换两串钱挥霍。

车外的长随倒像是有些难以启齿,支支吾吾地回话道:“小的跟了一路,亲眼见表少爷,进了兰骨坊。”

说着不敢等陆顶云追问,不再犹豫道:“就是外城的一家娼寮。”

陆顶云被恶心的脸上皮肉一跳。

“告诉卫氏,从今夜起不许外男再进内院,尤其是她那侄子!”

“……是。”

他压了压火,一拍车壁吩咐道:“回鸿胪寺。”

这边新规矩还没来得及传回陆府,卫氏身边的管事辛娘子已然传过膳,自己拎着一篮子小吃食,从角门离了府。

守门的小子接过她递给的一小包点心,嘴上一边感谢,一边问她。

“辛姐姐这是也要回家团圆?”

辛四娘哎了一声,“还不是我那妹子,拖家带口进京来投奔我了,早几日就嘱咐我一得了假,就早些回去!”

门房小子哪是真心听她叙家常,两句巧嘴便把人敷衍走了。

辛四娘挎着篮子,在街上似模似样逛了好一阵子,最后晃进了东和坊去。

她熟练地拍拍门,应声出来的果然是她亲弟。

辛五一把将篮子接过去,“阿姐怎么这个点儿回来,还没吃过饭吧?”

“你先别忙着让灶上热饭,先告诉我伏月姑娘在哪里?”

辛五微怔,“伏月姑娘应是陪着陆小姐捣米……是有急信?”

辛四娘沉静地点点头,“是卫家的表少爷递进来的口信儿,卫家夫人不敢耽误,让我立时回来给大人报信。”

姐弟两个拔腿往宅中去,谁成想没见到伏月,倒先是碰见了那位在家中借住的司解元。

他微微斜身坐在石桌边上,左手腕骨上栖着一只——娇小的鸽子?

辛四娘恍惚了下,认不出那绒羽秀丽的鸟儿,但见这位司解元手上一番动作,从鸟足上解下一个纸筒,并没避人的意思。

他专注地看完,才冷淡地望过来。

“什么事?”

辛四娘一时迟疑,先不肯说,就听司解元依然沉冷道:“我正要与她回信。”

身边的辛五上前两步,压低声音,“是卫家少爷,撞破了陆老爷……”

辛四娘见他听完起身,从高处微垂的双眼漠然地移至了她身上,“陆顶云在哪?”

辛四娘心里一紧,忙低下头。

“据,据说是回衙署去了。”

-

虽是冬至,鸿胪寺的门槛前倒是人来人往。

陆顶云一连与三四个相熟的面孔拱手招呼,下一瞬还险些撞倒了人。

对方匆匆忙忙撂下一句告罪,头也不回地往远处去了,陆顶云定睛瞧了那人的背影半日,心想真是热闹。

也不知丁淳亭这么晚了还要递牌进宫,是去阿谀什么?

他转身进了衙署,把南会同馆那边的矛盾吩咐下去,见下属领会了意思,也不急着回去,索性把案头新积下的公文拿过来处理。

中途被署内一个叫朱庆的序班,打搅了一次,报知他此前随行荀丽的诸多事宜。

陆顶云抬起头来,问他:“你才跟礼部交接完,可有什么难处?”

朱庆似是有点疑惑,愣了愣答道:“大人怎么知道……旁的一切如常,除了荀丽正使仍是请开私贸,就是沿途乘驿上的损耗问题了。”

“这事你要与丁右侍郎大人商讨。”陆顶云动动眼皮,继续动起了笔。

堂内的人犹疑了下,跟着恭敬地退了下去。

陆顶云这下搁了笔,隔窗朝着外墙虚望,暗道等他去了礼部,被人指路到内阁东华门外候着,可比留在自己眼皮底下白白喘气有用。

头顶斗转星移,果然在宫门外傻等了一夜的朱庆,吸吸冻得发木的鼻子,却因为胸中满腔激奋的心情,躯体忍不住微微地打摆子。

时至三更,他验牌踏入宫门。

怀揣着满心的希望和张知洲的密报,毅然向内阁走去。

-

金山关向西,离回石口不足百里处,是一座名曰“宽崖城”的边城。

然而小城名不副实,既无宽地,更没险峻可恃。

此时更是被边外的一小股戎虏,绕过宽崖,直破城门,侵入了城中肆意的烧杀抢掠起来!

因是奇袭,宽崖城内的武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眨眼间死伤无数!

街上随处是北戎鞑子的乱马,连衙署都被烧得火光通天。

高菁是一名伍长,算他自己在内,总共管着五个兵。

眼下却死得只剩下自己了。

他将牙关咬得要碎,用一张破被单将背负着的赵把总,越发牢牢地捆紧,他趁着火乱拼命往城外摸去,背上的人死沉,几次三番往一侧滑坠,险些把他也撂倒。

高菁抹了一把热泪,明白身上的人早就不知何时昏死过去,有没有气还说不准。

可他们是同乡,更是出生入死的袍泽兄弟,他能当上伍长,而不是完全生死由人的大头兵,全是靠了赵兄弟。

就凭这么一口气撑着,硬是被高菁趟过死人堆,趁乱逃出了城。

身后数不尽的凄厉惨叫,像鬼一样追赶着他,高菁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熊熊燃烧的宽崖城。

他茫然地往左右看,不知该往何处跑。

奈何形势逼人,高菁心里一狠,想着赵把总日日念着的金山关,瞪着眼直朝东南方向跑去。

他不敢停,这么一股脑跑出了不知多少里,总算体力不支一脚踩偏,连带着背上的老乡一起搓飞出去。

摔得他胸前脸上一阵火辣,不用摸就知道脸上淌了血。

脑中绷着的那根弦一断,高菁累得爬都爬不起来,背后的老乡石头一样压在他身上。

他想伸手抹一把湿漉漉的脸,却忍不住把脸重重地埋在了泥土中。

心中放松的同时,大地却突然震颤起来——

高菁惊恐地试图挣起,却根本来不及反应,仿佛眨眼之际,一队人马乘着夜色争先恐后地从林地里钻了出来!

最前的先锋更是高高勒住马,急停在他跟前!

高菁眼前被半干的血,挡得看不清视线,他心急如焚地仰着脖子看去,鞍辔齐全的高头大马上,赫然是明盔亮甲之人。

霎那间他涕泪横流,握拳狠狠地锤在泥地上,嘶哑着嗓子大喊。

“援兵,援兵来了!”

声嘶力竭了两声后,他便两眼一翻,人事不知了。

等眼前再有光亮,头顶的太阳根本就照得人睁不开眼睛。

高菁浑身像被马车碾碎一般,无力地躺着半日不能动弹,他费力从喉咙里“嗬”出一下,很快有人应声过来,挡住了他头顶的烈阳。

那是一位不苟言笑的小将领。

高菁转动着眼珠,留意着救命恩人的穿装制式,是与赵把总相似无二。

他咽了咽冒烟的喉咙,嗓子哑地不能听。

“把……”

年轻的把总不恶而严,用眼神制止了他出声,“你试图报信,兼救下赵迅赵把总有功,我已让军医给你医治,安心养伤就是。”

高菁干涩的眼眶里,居然又酸涩地不行。

“金山关同知张知洲张大人,指派我等来此接驻,城中情况已然稳固。”年轻把总扔下这句,径直同身边一人,商议起宽崖城的善后修缮等一应事了。

高菁闭上眼睛,专心听那对话中的内容。

“须卜吉台部此次是经宽崖入,直犯崖南三城,幸而同知大人果断,仅宽崖城一地遇陷。”

曲吟接过久把总递过来的箭袋,从中取出剩下几支,分别和他拿布擦着箭头上干涸的血渍。

“宽崖城无险可恃,地势窄平,我已书信张大人,劝其增设武备,令此处与东西相邻二城紧密联结,协同进退。”

他继续道:“除此之外,关于优抚……”

二人间并无争议,三言两语就将诸多事宜商讨出个方向,高菁听着听着,终于觉出哪里有些不对劲。

他睁着眼睛,想那金山关兵力雄厚,总兵亓原冷更是当世名将,为何事事样样都是让一任同知,这么个区区副手来作主?

他说不出那越俎代庖的几个字,曲吟心里却宛如明镜,暗自叹息一声。

经过石城武备上的空设一事,自家大人就一改作风,屡屡乘坚伺隙,阴奉阳违,与亓总兵打起了擂台,不肯再一味的听之任之,将防袭等事关人命的重要实务,归还寄托给亓原冷。

虽是无奈之举,可谁都知道敌我的实力悬殊。

曲吟愈发不是滋味,擦箭的动作加重了几分力,他眺望了一遍坍塌废败,令人惨不忍睹的宽崖城,不得不将希望寄托在远处京中的朱庆身上!

-

十一月初六。

穆檀眉等来了久违的好消息。

她在国子监的升考榜首,如愿见到了自己的名字。

依监学的升堂分级制,她因为得够分数,文理通顺而跨进中级,自此进入了修道堂学习。

许是水平差距,修道堂的同窗中俨然多了不少成熟面孔。

连堂长都是一个而立之年的短须黑面汉子。

穆檀眉听他字尾总带着一丝奇异音调,大致能猜出此人籍贯,应该是在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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