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明璞其实对上古史了解的不多。
年少时，她在魔界一路流浪，每天关心的只有如何活下去，没工夫去了解遥远的上古神之间的故事。
后来她做了魔族的大君，长老也只叫她学习厉害的术法，于是她忙着精进术法，亦没工夫了解上古神之间的故事。
明璞在水中发现自己的脸还是原来的那张脸，但是周围的人似乎都认为她是攸女，于是明璞稀里糊涂的住进了攸女的院子。
入夜，外面传来轻微声响，有人不请自来。
听到动静，明璞警觉起身，推开门却发现霁雪静静站在小院里，抱琴立于月光之下。
“仙娥姐姐？”明璞退开门，脸上闪过惊诧但她很快便明白了过来。
今日这一遭，这位仙娥姐姐必然是心中忧惧。
说到底这也怪自己，把人家好好一个仙娥拖进来这档子事里。
“仙娥姐姐，你莫要怕。”明璞将人拉了进来，递了一杯热茶。“这里应当是个梦境，待我们找到造梦之人，了却她的心愿便可出去了。”
霁雪闻言，抿了一口茶，淡声道：“你可曾入过梦？”
“呃啊……唔……只听说过，倒没有入过。”
霁雪点点头，话罕见地多了起来，“相传上古神都有造梦之力，这是东越造的梦。”
言罢，明璞眼尖地看到这位仙娥姐姐的脸上露出了少有的落寞之色，但那落寞一闪而过，隐入了月光之中。
明璞年纪轻轻，不知道神造梦很正常，“你怎么知道这一定是东越神君造的梦？”
面前的人并没有回答，反而是说出了一段上古的秘辛，“相传魔族神使东越与人族神使攸女相恋，后攸女术法式微，难逃陨落的命运，东越……魔族神使从没放弃寻找挽回之法。这梦，应该也是其为了挽留攸女所造。”
忽的没头没尾地又说了一句：“神都会陨落的。”
明璞：……
“对我们魔族守护神的事情还怪清楚的嘞。”
“仙娥姐姐，你到底是谁？”
沉默良久，霁雪答道：“我只是仙界一个修史的小女官罢了。”
明璞见状，伸出指尖来探上了对方的眉心，识海中果然灵气稀薄，是个灵力低微的小仙子。
明璞讪讪将手收回，“仙娥姐姐你莫要介意啊，此事关系到我魔族神使，我必须谨慎一些。”
“不过，你一仙族，为何要帮我们魔族？”
“找到魔族圣果，也能洗清我的嫌疑，不是吗？”霁雪淡淡地笑了笑，答道，“以及，答谢你多日的饭菜之恩。”
虽然她一口都没吃。
她是真的很喜欢面前的姑娘，活泼，生机，在万年孤寂的生命里让她也热闹了一回。
明璞很少见到这位仙娥姐姐的笑，多数时候，这位仙娥姐姐都是淡着一张脸不作表情的，忽然见到这样一张脸上扯出笑意，明璞眯了眯眼，呆呆问道：
“仙娥姐姐，是不是仙界人人都像你生得这样好看啊。”
“要是仙界人人如此，你当作何？”
“去仙界，看漂亮姐姐！”明璞想了想，觉得这话说得忒没志气了点，自己堂堂魔君，怎可如此没有志向，于是改口道：“去仙界，纳、美！人！”
不错，够登徒子，够霸气，够魔君。
霁雪：“……”
霁雪很难形容自己现在是一个什么感觉，方才还觉得这丫头可爱，现在忽然又觉得逗起来没什么意思，心口蒙蒙的像蒙上了一层雾气。
霁雪的笑意突然淡了下去，“只可惜仙界众人，并不人人都如我这般。”
明璞见面前的忽然收起了笑意，挠头疑惑。
莫不是好看的人脾气都这样让人琢磨不透吗？
至于梦境的事情，明璞自认为自己的理解能力尚且正常，将梦境的前因后果捋了一遍。
或许是仙界之人对于梦之术颇有研究，明璞耸了耸肩，觉得面前的仙娥姐姐懂得比她多也说得通。
大概来说，就是造梦之人会根据自己的记忆造出一个梦来，那记忆自然是自己想要驻足的记忆，而她同这位仙娥姐姐恰好一不小心就被吸进了梦里，要在这梦里寻求破梦之法，且不让梦境崩塌——要崩塌也得等她们出去以后再崩塌。若是梦境崩塌了，那她们也会随着梦境一道湮灭。
至于怎样让这个梦境尽量稳定不崩塌呢？很简单，按部就班地把自己的角色扮演好，不让造梦之人发现有外人进了梦境就行了。
扮做攸女……明璞突然反应了过来，这是要她去扮做攸女与东越相恋。明璞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绝道：“不行。”
“为何？莫非东越生得就不美吗？”
美是美的，而且是和面前的人不一样的美。东越神尊一身红衣，容貌无双，不似面前这位仙娥姐姐柔和，但看上去随和许多，周身自成一番的气度。
那可是上古的神啊！神，在世人眼中总是神圣不可玷污的，在明璞心里也不例外。
她之前还去祭拜过东越的神像以求她庇佑魔族，如今扮做东越的恋人，明璞怎么想都别扭得慌。
“那可是神，我魔族尊贵无双的保护神！”
霁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轻笑一声道：“魔族的保护神不可以，难道其他的神就可以么？”
“啊？”
面前的女子似乎并不理解她在说什么。
“没什么。”霁雪摇摇头，立刻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蠢话，转身望向窗棂处。
为了保证梦境的稳定，明璞最后还是答应了扮做攸女。
但日子过得风平浪静，她不常看见东越。
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明璞在攸女的小院子儿里住得很滋润，攸女的小院子儿里有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后院，后院里种着好看但明璞不认识的花。
明璞从花丛中费心犁出了小小一块地，心里盘算着这块地里可以种一块小小的辣椒。
她可以用法术叫辣椒快速的生长，但明璞还是觉得，自然生长出来的辣椒比较辣一点。
不周山上有一条河，那河离攸女的小院儿处近得很，约莫就两里路的脚程。河中清澈见底，偶有两三只小鱼游动。
她三月撒下辣椒种子，六月份约莫就能吃上辣椒蒸鱼了。
想到此，明璞的动作不由得轻快许多。
仙娥姐姐偶尔会来小院里看一看她，只是又恢复了那般寡言的模样，只是看着她锄地犁地，一句话也不开口。
明璞在心里觉摸着这位仙娥姐姐那晚如此生气应当是委屈了，这也说得通，自己堂堂一魔君，将人家带来了魔界，本应当奇珍异宝上等灵果好好待客，哪成想美人不光受了冤枉还跟着她卷入了这梦境之中如今性命堪忧，任谁看都会觉得这经历忒倒霉了些。
想来是谁都会生气的罢，想到这里明璞不免看这位仙娥姐姐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愧疚和怜爱，在这批辣椒苗结出第一只辣椒的时候，明璞便摘下了第一批辣椒，做了盘辣椒蒸鱼，请那位仙娥来尝尝，权当是赔罪了。
她好人间美食，闲暇之余尝尝溜去人间游玩品尝，吃遍了各类厨子做的菜，自己也学到了七八成手艺，自认为自己的手艺是不差的，而辣椒蒸鱼，则更是明璞的拿手好菜。
人间虽然菜肴味美，但似乎也分不同派系，有一地曰巴蜀，那里的人嗜辣，要说最喜欢的，无辣不欢的明璞觉得还是那巴蜀菜系最得她心。
而这盘辣椒蒸鱼，既有辣椒的辣味，爽辣无比，又有鱼的鲜美，入口溢香，二者的结合，实在是明璞的拿手好菜。
“尝尝？”
霁雪双手抱胸立于庭前，看着面前的少女，女子手中捧着一盘冒着热气的红色不明食物，脸上还挂着几颗汗珠，许是做饭发了热，双颊投出少女的绯红。
霁雪的心微微动了动。
可随即又想到了那晚，明璞叫嚷着要去天界的模样……
算了，是个还没开窍的丫头。
明璞端着菜，对霁雪心中这九曲十八弯的思绪浑然不知，见面前的人不说话，还以为是面前的人走神去了，于是又开口道：
“尝一口，本君的手艺，包好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