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亭瞳离开ICU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这两天亭执缨来了不下十次,亭瞳都怕她一边上班一边还要照看自己直接猝死在路上。
话是这么说,但亭瞳能感受到亭执缨是真的很爱护自己的女儿,换做是她可没办法做到这样。
虽然她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在医生眼里仍处于昏迷状态,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亭瞳干脆复盘起细枝末节的事。
她猜测自己穿到原主身上的时候,原主应该刚咽气几秒,但不知道莫比用了什么法子,竟让这幅身体活了下来。
不过也有可能是莫比监测到原主的自杀行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其灵魂剥离了身体,这很符合莫比恶劣的性格,她想的阴暗点也正常。
亭瞳之所以敢如此大胆的在脑海里编排莫比,是因为她发现这个糟心的系统现在好像不在她身边。
最好永远别出现,亭瞳咬牙切齿。
但转念一想,要是一直不出现,那她的奖励怎么办,算了算了,还是出现吧。
亭瞳唉声叹气,谁让她就是这么一个能屈能窝囊的人呢
思绪不自觉开始抽象,亭瞳紧急叫停,接着在脑海中搜寻有关谢镜听这个人的记忆。
很遗憾,没有。
原主的记忆似乎永远停留在了那噩梦一般的山村,连被接回家后的记忆也是断断续续的,好多地方都让她摸不准是真实发生的事还是原主发病后的臆想。
亭瞳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脑中闪过上锁的柜子和摆满各类精神药物的片段
既然痛苦没办法改变,那么解脱也是对自己的一次救赎。
原主的记忆提供的信息实在是太少了,还是等莫比回来再问问它吧。
亭瞳不喜欢在一件事情上浪费太多时间,想通没办法靠自己去获取外界信息后便放任自己的大脑放松,呼吸声渐渐平稳。
京城的秋天总使人莫名悲寂,连阳光也没什么精神,照在人身上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空气里传来馥郁的桂花香,一阵风吹过,卷起满地的金黄,在蓝白交映的幕布下,一辆迈巴赫疾驰而过,引得路人惊呼出声。
下午三点左右,亭瞳的身体突然有了动静,驻院观察的医生在查看她的各项指标后,连忙通知亭执缨亭瞳可能有醒来的迹象
收到消息后的亭执缨连忙暂停会议,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匆匆忙忙出发去医院。
等她到了之后,便被医生迎进了监测室。
这些年,为了能更好的治疗女儿身体和精神方面的疾病,亭执缨在医学上涉猎不少,此刻她盯着画面中好几处绿色的灯光,紧绷的神情不由得松懈几分。
万幸万幸,不是最坏的结果,她的女儿后半辈子不用与床为伴。
不知过了多久,亭瞳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了,再睁眼时房间灯光昏暗,只有床头的一盏小鸭子夜灯亮着暖暖的橙黄色光,她下意识的扭头望向窗外,脖颈转动的一瞬,她才惊觉这幅身体居然恢复意识了。
她放缓了呼吸,轻轻吞了口口水,身体便立马绷直,她感觉嗓子眼像有人拿磨砂纸狠狠搓了一把,浓重的铁锈味涌上天灵盖,剧烈的疼痛让她眉头皱成一团,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直到这一刻亭瞳才对自己魂穿这件事有了实感,浑身上下哪里都难受,嘴巴又干又涩,四肢每抬一下都累的她喘粗气。
把身体上上下下全都折腾个遍的亭瞳大汗淋漓,柔顺乌黑的长发贴在皮肤上,黏糊糊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就在她思考是等汗水自然风干还是扯着破嗓子呼叫时,走廊上响起了脚步声,接着房门被推开了。
亭瞳不用看就知道是亭执缨来了,这脚步声她这两天都听的熟到不能再熟了。
女人风风火火的冲到病床前,一张与原主有七八分相似的脸庞出现在眼前,与原主稍显稚气的鹅蛋脸不同,女人的长相带着一种侵略性的美,线条感强烈,五官分明。
如此明艳的长相却搭配了豆沙粉的口红,使整个人的气质都柔和了些,细腻的粉底液均匀的扑在脸上,遮盖住岁月留下的痕迹。
亭瞳只看了一眼面前的女人,便低下了头。亭执缨一身高定制服完美的凸显出她长年健身的好身材,耳垂上莹润的珍珠和低调奢华的腕表都彰显了出身名门的底蕴。扑面而来的矜贵儒雅让亭瞳不知所措,毕竟她上辈子只是个普通的社畜,很难接触到这些豪门贵族。面对真正的有钱人时,她下意识的感到窘迫,目光闪躲。
而她表现出的怯懦落在亭执缨眼里又是另一种模样。
女孩伶仃纤薄的身体裹在宽大的病号服里,白皙的肌肤薄到能看到青色的血管,她低垂着脑袋,柔软的发丝披散在肩头,嘴巴抿成一条直线,脆弱又倔强。
亭执缨叹息“乖瞳瞳,还在生妈妈气吗?”
闻言,亭瞳的手不自觉的收紧,她内心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脑中浮现出另一个世界她和妈妈生活的各种画面,费力压下鼻尖的酸涩,她缓缓抬起头,神色平静的与亭执缨对视。
只一眼,亭瞳便看出了她精致妆容下难以掩盖的疲惫,亭执缨眼底的红血丝暴露出她最近过得并不好。
亭执缨满眼慈爱的伸手,尾戒在灯光下闪着璀璨的光,亭瞳汗湿的头发被她轻轻的捋至耳后,动作轻柔的仿佛在对待什么绝世珍宝。
这么温馨的场景却让亭瞳如坐针毡,因为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并不是原主,在面对如此纯粹的母爱时她下意识的想要逃避。
如果亭执缨知道自己最爱的女儿其实早就是死了,而眼前占据这幅身体的不过是一个孤魂野鬼,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亭瞳不敢想,莫比的残忍令她再一次感到心悸。
如果只是需要攻略谢镜听为什么要牵扯这么多人,脑中突然浮起一个念头,只是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打断了。
“瞳瞳,你在想什么呢,是身体不舒服吗?”
亭执缨担忧开口,从她进来到现在,亭瞳一直都处在神游状态,表情一会呆滞一会悲伤。
难不成是又犯病了吗,亭执缨面色有些凝重。
自从七年前女儿回来后,她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偶尔也会出现癫狂发疯的现象,医生说这是遭遇巨大变故后产生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很难完全治愈,稍有不慎还会出现严重的自伤行为。
亭执缨怕亭瞳在身体还没痊愈的情况下发病,神色紧张的扣住亭瞳的手,生怕她下一秒就做出不好的事。
亭瞳被抓的一愣,思绪立马回归,她张嘴准备说自己没事,结果还没发出声音就被疼的倒抽气,喉咙间发出“嗬嗬”的嘶哑声,她抬手比划,想让亭执缨帮她倒杯水,可在亭执缨眼中这更像是在寻找武器。
这下亭执缨彻底坐不住了,她红着眼眶耐心安抚着“张牙舞爪”的亭瞳,目露不忍
等亭瞳反应过来亭执缨误会了什么时,床头的紧急按钮就被按亮了。
她欲哭无泪,试图挣扎,可身体过于虚弱,动一下四肢又酸又疼。三分钟后,在一群动作温柔的白大褂重重包围下,她成功被打了一针安定,接着在众人松了口气的表情中被送去做各种检查。
由于灵魂和身体完全融合,导致亭瞳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再一次昏迷过去。
但凡亭瞳还有意识,绝对会暴起给每个人的头上来一下,这种强制入睡的方式实在是太憋屈了,要不是安定的药效过于强大,她绝对会气醒。
在亭瞳昏迷期间,本该和她一起进入副本世界的莫比却出现在一间气氛紧张的急诊室内,它故意在原地踌躇了几秒,接着不紧不慢的飘了进去。
监护仪急促的滴答声混杂着医务人员的粗重的呼吸声,像压在身上的一块巨石。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气味,裸露在外的皮肤似乎都裹着化学剂的苦味。
所有人围在那张单薄的病床上,上面躺着的女人浑身上下插满了仪器,她艰难的喘息着,眼角分泌出痛苦的泪水,划过紧绷的侧脸,砸在无菌单上,洇开一个深色的、绝望的印记。
扑面而来的痛苦让莫比忍不住喟叹,它眼神贪婪的打量着苦苦挣扎的女人
“你好呀”莫比朝女人悠闲地开口“要不要和我做个交易?”
突兀的声音在这间压抑的急诊室响起,医务人员像是没听到,仍旧在手术台上操作着
只有那位在生死线上挣扎的女人,用尽全力望向声音发出的方向,那双被病痛浸染却仍显温柔的双眼紧盯前方。
虽说自己没有实体,但莫比还是被盯的发毛,吐槽到“你倒是和她一样敏锐”
说完也没管女人什么反应,极为耐心的又问了一遍和刚才一样的问题
“要不要和我做个交易?稳赚不亏哦~”脱口而出的话像张开血盆大口的恶魔,循循善诱无知的羔羊走向绝境
只见女人没有血色的唇瓣上下开合,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急诊室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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