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条火龙腾空而出迅速与蛇媚纠缠在了一起。
“奚辞州。”
夏俞禧重重松下一口气。
奚辞州掠至她身侧将她大致察看一番，发现并未受伤紧绷的神情也松缓些许。
“没料到你们会遇上蛇媚，给你的这些符箓对付不了它。”
夏俞禧将囊袋还给他：“但也还是挺有用的，这个囊袋替我挡住了蛇媚的进攻。”
奚辞州将囊袋重新系回腰间，得意道：“当然，这可是道家至宝。”
夏俞禧点着头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
“火龙撑不了多久，我需要布下除妖阵。”
奚辞州给夏俞禧、夏至宁以及奚珣分别递出两张符纸。
“我主阵，你们拿着符分别在震、坎、艮三卦位置为我护阵。”
“好。”
奚辞州盘腿坐于正中，其余三人围着他分别坐于三卦之地。
奚辞州以指尖血画出四道符随后将其一并掷向与火龙缠斗的蛇媚周身，自己持符闭眸拈诀：
“夫物芸芸，各归其根。”
“汲阴摄魅，邪物混生。”
“玄云紫盖，来映我身。”
“奉请九天玄女，随吾驱魔。”
“急急如律令，镇！”
火龙消散，无数金光于天地丛生将蛇媚紧紧围裹，它于阵中四窜却被金光筑起的金墙逼退在地，身上皮开肉绽。
奚辞州念咒声不绝，困于阵法的蛇媚哀啸不止。
小蕴见此焦急万分，她提刀便往奚辞州身上挥来，夏俞禧心头一震，抬手便欲射出一箭。
忽而，只听“啪”的一声，小蕴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离小蕴最近的夏芷宁此时还保持着刚才扔符的动作，见其余三人包括小蕴皆朝她投出惊色，夏芷宁心有余悸地解释道：
“俞禧给我的这些符箓里有一张不太一样，我刚刚一着急便拍了出去。”
夏俞禧不禁赞道：“姐姐，你做得很好。”
夏芷宁有些害羞地笑了笑。
“好了，”奚辞州提醒：“先专注布阵。”
四人重新将心思投入阵法之中。
被困于除妖阵的蛇媚渐渐失了生机，此刻蜷着身躯奄奄一息。
除妖阵虽强，但其对于主阵人内力及体力的要求都是极高的。
奚辞州不断催动内力加固阵法，他的身体也逐渐有些吃力。
就在阵法即将进入收尾，转眼间，一抹紫色身影从石洞跃出冲入了阵法之中。
“寨主。”小蕴惊唤一声。
阵法开始有些不稳定，夏俞禧护阵亦有些力不从心，“尤黛进去做什么，她不要命了。”
除妖阵已经布下，他们好不容易将蛇媚困住，绝不可能在关键时刻就此作罢。
“你们快停下，我们寨主还在阵里。”小蕴撕心裂肺地叫喊。
“别分心！”奚辞州打断道：“除妖阵只对付妖祟，她不会有事。”
有了奚辞州这番话，几人纹丝未动，全神贯注于护阵之中，无论小蕴如何喊叫，几人皆未有一丝动容。
“混账！”
饱含沧桑的声音骤然响起，有一个身影掠入阵法将尤黛带了出来。
奚辞州趁机催强阵法，蛇媚身上的妖祟之气被彻底打散，它巨大的身形登时收缩，成为一条再普通不过的蛇。
他收了阵，全身卸力朝一侧倒，夏俞禧眼疾手快跑过去扶住了他，“奚辞州，你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奚辞州喘了几口气，才道：“无碍，只是之前内力没完全恢复，所以布阵的时候多费了点力气。”
“别担心，这还没我在浴山除水婴吃力，我稍微歇会就好了。”
他靠着夏俞禧肩膀偏仰头望着她，故作轻松地说着。
夏俞禧挪了挪身子让他靠得更舒服些，她毫不客气地拆穿他：“你就装吧，少骗我了，我又不傻。”
奚辞州轻笑出声。
啧，不好骗了。
“我要杀了你们！”尤黛咬牙切齿地望着奚辞州他们。
“够了！”一声怒喝制止住她，“你还要胡闹多久？！”
尤黛怒不可遏：“不用你来管我，你待在你自己的地方安享晚年难道不好吗？”
“为什么要出现在这？为了看我的笑话？”
老者将手杖往尤黛身前一横，“收手吧，我如今这般模样难道还不够你吸取教训吗？”
“你为了一个男人杀了这么多人，天神不会容忍你此番恶径，它会对你降下惩罚的，小黛。”
“那又如何，”尤黛恨声道：“这一百年来我难道不是在受罚吗？”
“天神凭什么给我降罚，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人脱离苦海，要真说起来，天神该奖赏我才对。”
她泠泠笑道：“那些人死的时候一声痛苦也没有，是我，是我帮的他们，他们应该感谢我，感谢我帮他们免掉了人间情苦。”
“孽障！”老者费力地稳住身子，气得浑身发抖。
“你给有情人种下媚蛊再引他们殉情，那些中蛊之人就连死后亦不得安生。你说你这么做是为了让他们不再体会如你一般被情爱折磨的痛苦。”
“可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老者轻讽道：“你不是，你只是因为自己爱而不得，不能圆满，所以你也不想看到他人圆满。”
“你宁愿让那些人死后做风流鬼相守，也不想看到他们活着时的情浓意切。”
“还有那些无辜村民和误入媚山之人，你利用他们炼制媚蛊，将他们供奉给蛇媚，如此再从蛇媚身上取血保住你容颜不变。”
“小黛，你已经做错了，回头吧。”
“回头？”尤黛蓦然大笑。
“我为什么要回头，我做的这一切如今快要大功告成了，我的燕郎回来了，他很快就回来了，我还要和他长相守呢。”
“这些都是我多年等待换来的，我等到他了。”
“尤黛姐姐，”夏俞禧沉声道：“他是许路归，不是百年前的燕齐。”
“不！”尤黛激动怒吼：“你懂什么，他有跟燕郎一样位置的红痣，他们长得也很像，他就是燕郎，就是燕郎回来找我了。”
“他知道我等得很辛苦，他来履行誓言了。”
老者：“就算他是燕齐的转世，但他也已不是燕齐了。”
“小黛，迷途知返。”
尤黛看着她轻蔑笑道：“迷途知返？”
“跟你一样窝在那鬼地方，被人当成一个怪物？”
“师父，您真是糊涂了。”
原来在西北竹林里遇上的这位老者竟是尤黛的师父？！
夏俞禧顿觉惊讶。
“啊啊啊啊啊——”
一声惊叫打破了夏俞禧的思虑，她循声去看，只见尤黛原本乌黑的发丝正在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干枯白发。
她光滑细腻的皮肤也在发生变化，原本娇媚动人的脸蛋霎那间布满皱纹，眼神也逐渐浑浊。
“她这是怎么回事？”
“她的容颜本是依靠蛇媚保持，如今蛇媚被除，她自然会回到原本该有的模样。”
奚辞州解释着，他恢复了些许力气，夏俞禧扶着他站了起来。
“不，不可以，不能让燕郎见到我此番模样。”尤黛绝望又惊慌。
“是你们，都怪你们，我要杀了你们。”她袖中划出一把匕首奋力朝奚辞州刺来。
她的速度极快，奚辞州如今还很虚弱，以这个情况很难避开尤黛必杀之心，夏俞禧当即抬起扣有箭弩的手，凝神瞄准了尤黛持匕首的手腕。
只听闷哼一声，尤黛的腹部淌出鲜血，一把利刃从她身后刺入。
夏俞禧垂下手往尤黛身后之人看去。
“许路归。”
尤黛低眸看着一剑刺穿的腹部，她呆愣地转过头，许路归惊恐的神色落入她眼中，她满眼不可置信：
“燕郎你……杀我？”
许路归抽回刺入尤黛体内的剑，语无伦次道：“我、我不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惊惶地看着尤黛：“我本来只想制止你，没想杀你。”
可不知为何，他的剑在出鞘那一刻突然不受控制地刺向了尤黛。
尤黛口吐鲜血，身子朝前倒去，许路归上前扶住了她，将她抱在怀中。
他脸色苍白，慌张无措：“我真的没想这样的，对不起，我……”
他不知该如何解释这荒唐的一幕。
“没关系，你已经不是第一次伤我了。”尤黛在他怀中悲哀一笑。
她伸出手微微发颤地抚上许路归眉眼：“你想起来了吗？”
她语气中充满希冀，又带着些小心翼翼。
许路归陷入沉默。
“你是燕郎吗？”
许路归神情复杂地看着她，道：“我的名字叫，许路归。”
“尤黛姑娘，”他轻声唤她，“放手吧。”
尤黛眼底浮满失落，她怔怔望着他。
“你的燕郎当初没来找你或许是半路上遭遇了不测，他……”
“他应该是很爱你的，我相信能被尤黛姑娘喜欢上的男子不会差。”
“他兴许也一直在某个地方等着你。”
许路归俯下身在尤黛耳边低语几句，不知说了什么，尤黛神情涌上悲恸，唇角却又带着一些欣喜。
许路归眼眶泛红地看着她，缓缓点了下头。
尤黛眸光不知看向了何处，只听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多……谢……”
她眸中的神采消失殆尽，眼瞳涣散，一只染了蔻丹的手垂落而下。
许路归眼中流下一滴泪，从尤黛额头一路淌下，最后在她微微弯起的唇角滑落。
良久，许路归抱起尤黛往山寨走去。
那道身穿喜服的高大背影在此刻竟显得尤为落寞。
【 “夫物芸芸，各归其根。”
“汲阴摄魅，邪物混生。”
“玄云紫盖，来映我身。”
“奉请九天玄女，随吾驱魔。”
——此咒语参考《道德经》《上清大洞真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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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媚山山寨（十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