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晔心头颤了颤。

他垂眸看着桑明，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没有说话。

谢商离若有所思，他看着面无表情的陆晔，笑了笑，“你和桑桑是什么关系？”

桑桑？

这个称呼让陆晔眉头一皱，他看向谢商离冷声问道，“你是谁？”

语气中充满了质问。

谢商离走到桑明身旁伸手揽住他的胳膊，弯腰将脑袋放在他的肩膀上面，冲陆晔微微一笑，“我们的关系可比你想象中的要亲密哦。”

陆晔心头陡然生出一股无名怒火。

他冷冷地看向谢商离，眼神中满是冷意。

谢商离丝毫不怕，搂着桑明对他露出一个得意又挑衅的微笑。

空气瞬间凝滞起来。

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看得桑明分外无奈。

他抬手将肩膀上的脑袋推开，“真是的，快起来啦。”

谢商离老老实实顺着他的力道站直身体，顺手在桑明的脑袋上揉了一把，懒洋洋地应声答应，“知道啦~”

解决完这个，桑明又抬眼看向陆晔。

“下次可以不要这么做了吗？”

陆晔微微怔住。

“我以为昨天我们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眼前的青年眉间微蹙，好像这件事令他很困扰。那双墨色的眼眸一片平静，看向陆晔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漠不相关的陌生人，“既然不喜欢，就不要做多余的事，免得让人误会。”

说完他径直朝屋内走去。

谢商离抬步跟在桑明身后。

天色微白，寂静的小院内，陆晔高大的身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起来竟有几分萧瑟与落寞。

桑明的话在脑海里回响，他的心也跟着微微抽痛起来。

陆晔不禁开始怀疑，真的只是许舒杭的记忆和情感在影响他吗？他真的能把自己和许舒杭彻底分隔开吗？可为何当一切按照他计划中的发展时，心里会这么难受？

良久，一道微不可闻的喃喃声在院内响起，“对不起……”

*

屋内，桑明与谢商离正聊着天。

突然他感受到了什么抬眼看向窗外，院内原本陆晔站着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

陆晔……

桑明收回视线，余光却瞥见谢商离神色微凝，不知在想些什么。

“师父？”他迟疑地喊了一声，“怎么了？”

“嗯？”谢商离回过神，看到桑明疑惑的眼神不由微微愣了愣，忽而笑道，“你这个样子和我说话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呢。”

桑明也笑了，“我记得刚开始的时候你还叫我丑八怪来着。”

“谁让你演技那么差，看着就别有用心。”谢商离打趣道。

回想起过去那些黑历史，桑明难得有些羞赧，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那还不是经验不足嘛。”

“对了，师父你还没说你是怎么找到这的？”

他之前见到谢商离只顾开心去了，现在想来谢商离出现的时机有些过于巧合了。

他不想恶意揣测面前这个亦师亦友亦兄的人，但任务世界的经历已经让他习惯了去怀疑，去猜想最坏的结果。

谢商离沉默了一瞬，嘴角的笑意缓缓收起，“……发生了一些意外。”

有一瞬间桑明恍惚觉得谢商离身上笼罩了一层阴郁的气息，让人有些不寒而栗，可等他仔细看去，却又什么都没有发现。

察觉到桑明眼底的迟疑和狐疑，谢商离嘴角微微上扬，眸中有欣慰，有赞赏。

还真是变化挺大啊，没想到现在变得这么敏锐。

意识到谢商离不想多说，桑明并没有继续追问，只是问道，“君白呢？他怎么样了？”

提到君白，谢商离周身的气息难得温和了几分，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他很想你，你走之后还天天念叨你呢。”

说到这里他斜睨了桑明一眼，桑明瞬间读懂了他眼神中的意思，无声的抽了抽嘴角，在心里默默吐槽，师父也太小气了，连这种醋都吃。

真是够了。

“又在心里说我坏话了？”谢商离哼笑。

“怎么会呢……”桑明拉长了声调，故意阴阳怪气，“你可是我师父啊。”

谢商离失笑着摇摇头，面上流露出怀念的神色。

他正要说些什么，桑明突然偏过头咳嗽起来。

起初他以为桑明只是不小心呛着了，可过了一会却发现桑明越咳越厉害，他一只手紧紧捂住嘴巴，另一只手紧攥着胸前的衣服，脊背弯起，身体因为咳得太过用力而微微颤抖。

谢商离脸色一变，快速起身来到桑明身旁轻拍他的后背。

好半晌，桑明才慢慢平复了喉咙处传来的那阵痒意，他抬手将眼角泛出的生理泪水擦去，虚弱地摆摆手，“我没事了。”

谢商离眉头紧皱，他看着桑明一下子变得苍白的脸色，沉声道，“桑明，到底怎么回事？你的身体出什么问题了？”

桑明避开他的视线，轻描淡写道，“一点小毛病而已，不碍事。”

摆明了一副不想说的态度。

谢商离对他的态度感到生气，又有些头疼，他正准备说话，却想到什么顿了顿，半晌，只无奈地看了桑明一眼，“算了，今天先放过你，你什么时候想说都可来找我。”

桑明冲他露出一个乖巧的笑，“我知道了。”

“不过，有一件事你必须如实告诉我，”

谢商离看向桑明，“你的身体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桑明沉默一瞬，不知道怎么开口。

看到桑明的表情，谢商离瞬间就明白了，心里不知想到什么，眼底瞬间笼上一层阴翳，只是低着头桑明并没有看到。

他冷声问，“有人伤你？”

一副只要桑明说，他就立马去找那人麻烦的模样。

感受到谢商离语气的担忧和关心，桑明的心里一暖。

不是他不愿意告诉谢商离，只是这件事如果深究下去，又会牵扯到陆晔。昨天谈话后他已经打定注意要远离陆晔了，不想再让身边的人和他有什么关联。

桑明想了想，将关于陆晔的部分隐藏，剩余的如实告诉了谢商离。

谢商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问了一句，“所以你现在需要灵魂修复药剂是吗？”

桑明迟疑着点头，“如果实在找不到也没关系，我还有一个办法。”

谢商离没问他那个方法是什么，也没问他为何不用，只随意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桑明在老家待了五天，除了第一天碰到陈霄有了意外发现之外，后面也没打探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正巧倪天奕打电话过来说他查到了一些东西，桑明立刻决定收拾东西回去。

这五天里陆晔一直没有出现过，桑明不想去深思那天他的异常举动，只当他一时发疯，以后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

可没想到他回到家却惊愕地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时间倒回一个小时前。

倪天奕在和桑明通完电话后便估摸着时间来到了桑明住的地方，桑明临走之前把备用钥匙给了他，正在他准备开门的时候却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他回头一看，来人正是陆晔。

他安静地站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眉眼深邃，神情淡漠，看起来有些不近人情。

倪天奕露出惊讶的表情，往他身后看了看，没有看到其他人，有些奇怪，“你不是和桑明一起去他老家了吗？怎么就你一个人？”

对于陆晔的出现倪天奕并没有太大的感觉，任务者之间独特的感应让他很早就知道了许舒杭的身份，因此并没有真正把他当做许舒杭，他知道许舒杭只是一个临时存在的“人”，也就不会为他的“死亡”而感到伤心。

他只是对桑明心存愧疚，若是他早一点告知桑明真相，也许桑明就不会选择成为任务者，也就不会因此受伤。

陆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抬眼看着眼前的屋子，眼神有些复杂。

倪天奕突然意识到这间房子曾经是桑明和许舒杭共同的家，对于他们两人来说具有非同寻常的意义。

可是……

他在心里轻叹一声，打开门对陆晔道，“先进来吧。”

陆晔微微怔住，恍然生出一股难言的滋味。

他曾经也是这里的主人，现在却连进来都需要一个外人来邀请了。

等进去后看到客厅里的景象时他愣住了。

一片空荡荡。

许多东西都不见了，玄关的地毯，沙发上的抱枕，客厅墙上挂着的画，茶几上的零碎的小物品……

两个人曾经在一起生活的痕迹完全消失了。

就像是一个冷冰冰的样板房，没有丝毫人气。

倪天奕坐下后才发现陆晔的表情不太对，他环视了一圈后陡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那什么，”倪天奕清咳两声，“桑明他……已经打算把这里给卖了，所以……”

陆晔蓦然沉默。

“……我知道了。”

倪天奕很想问问他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可触及到陆晔淡漠的眉眼后他再也说不出口了。

“算了，反正和你也没关系。”他小声嘟囔着。

陆晔在客厅里转了一圈，脸上一直没有什么表情，在经过楼梯的时候他的脚步微微顿住，抬头往上看了看，很快又收回视线转身往沙发走去。

两人相顾无言，沉默了几分钟后倪天奕忍不住了。

“喂……”

陆晔朝他看过来。

“好歹我们之前也是朋友，”倪天奕仔细斟酌着措辞，“灵魂修复药剂真不能卖给我吗？”

陆晔微微皱眉，“我没有。”

“唉？”倪天奕有些奇怪，“可是我听说你这次任务的奖励其中有一样就是灵魂修复药剂啊？”

陆晔摇头，“但它目前不可兑换。”

“为什么啊？”

陆晔对于这件事也不是很清楚，系统只说药剂的制作过程比较缓慢，还需要一段时间。

左右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陆晔也就没有管。

可现在倪天奕两次向他提到药剂的事情，他意识到不对劲，“你要修复药剂究竟是干什么的？”

作为管理局的官二代，倪天奕向来有收藏东西的爱好，不管是稀有的还是普通的，只要他看上的，能拿到都会收藏起来，所以上一次倪天奕来找他时他也没有多想。

嗯？

倪天奕惊讶地看着他，原来陆晔不知道啊。也是，现在这种情况，以桑明的脾气肯定是不会把自己受伤的事情告诉他的，那他是说还是不说呢？

如果说了，以陆晔如今的身份和地位想找一瓶修复药剂应该比他们容易多了，但……这毕竟是桑明的私事，他不能擅作主张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即使那人是陆晔。

犹豫了几秒，倪天奕打算暂时先不说，等桑明回来再和他好好商量商量。

陆晔从他迟疑的态度中察觉到了什么。

他的心里不由一沉。

此刻的他突然生出一种想要迫切见到桑明的念头，这种难言的滋味对他来说既陌生又熟悉。

是他作为许舒杭时常常感受到的。

这种滋味叫思念。

^O^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