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小桃是你啊。”

“我来找十七姑娘,她在吗?”

“你说十七?没瞧见她,或许还在睡懒觉,你要不去看看?”

“算了,没什么要紧的事。麻烦你把这个给她,说是她堂哥给她的。”

“好的,放心交给我。”

......

昨夜梦魇,本应一夜难眠,可这回却破天荒地睡了好觉。

蓦然想到昨晚发生的事,贺卿尘勾了勾嘴角,大步朝对面走去。

晨露顺着绿油油的叶片缓缓坠落,陷入松软的泥土,院子外的公鸡已停止嘶鸣,日光影绰,落下点点光晕。房门依旧紧闭着,院子里一片祥和寂静。

方打算推门而入,却闻小徐的声音蓦然从后背响起。

“二公子,老夫人找您!”

小徐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手上还拿着一个包袱状的东西,正往他的方向奔来。

贺卿尘皱了皱眉。

这处只有虞十七的住所,他此般前往,是为了找她吗?

没有细想小徐的话语,他的眼神直直地落在小徐手上的那一团上。

“你手上拿着什么?”

小徐没有想到一向寡言少语的二公子会同他说话,瞳孔微微睁大,眼中流露出意外之喜。

他挠了挠头,有些受宠若惊:“您说这个啊,小桃说是十七姑娘堂哥给她的,不知道是什么,装得满当但又轻飘飘的。”

“不过我看十七姑娘似乎还在休息,看来要下次见面再给她了。”

贺卿尘的视线落在包袱上,眉头微皱,“给我吧,我等会给她。”

第二句话了!

小徐愣了一下喜出望外,“那麻烦公子了!”

看来贺二公子也没有传说中那么冷冰冰的嘛,还好心帮他一个杂役传东西,外面那些都是谣言!

憨厚老实的背影愈发远去,贺卿尘温和的眼神愈发凌厉,他掂了掂手中的东西,只能听见沙沙声。

他嫌弃地捻起一角,本想直接丢进水里,但转念一想,还是收了回来。

贺卿尘久久凝视着阖着的大门,心中竟也有被屋里主人驱逐的错觉。

他的脑袋乱糟糟的,转身离开,将包袱随意丢在房中,启程去了老夫人院中。

万籁俱寂,西北角过于偏僻,只能听见隐隐的虫鸣。

他的心里突然浮现起虞十七信誓旦旦的神色,可又掺杂着她与堂哥两人交谈甚欢的模样,这两个画面在脑中打架,一片混乱。

掌心渐渐攥起,额头的青筋隐隐跳动,内心涌出一股难以自持的情绪。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老太太的院子。

面前是改造而成的一幢小祠堂,里面拜的是佛像,为表示主人的虔诚,会特意在此安置了一张床,以日夜供奉。

老太太在几年前便搬进了这里,日日闻着香火,侍奉佛像。

贺卿尘驻足于房间门口,便闻见一股浓浓的火烛味。

他甚至在想,若是这样就能赎清之前犯下的罪孽,对她的惩罚实在太轻。

“进来吧。”

室内传来一声年迈的声音,闻言他推开门,默默站在老夫人的身后。

花嬷嬷只传唤了一声便走出阖上房门,室内连根银针跌落都能听见声响,两人相对无言,留给他们的只剩沉默。

毕竟,他们本就无话可说。

此时老太太正在低声诵着经,神色虔诚。

他停在她的身侧许久,跪拜在草蒲上的人终于有了反应,缓缓站起身,而后慢悠悠地为自己添了杯茶,示意贺卿尘也坐下。

“那件事考虑得如何?”

贺卿尘默了一阵,抬起灰蒙蒙的眸子,沉声问:“何事?”

“看来她没同你说。”

老夫人拂了拂热气,轻抿一口淡茶。

一字一句落在贺卿尘的耳中,他的心里渐渐升起不安。

陡然想起这几日虞十七不对劲的表现,还有今早那扇紧闭的大门,他的心微不可察地抽痛了下。

“不过也不重要,算时辰,她应该到她该去的地方了。”

老太太从桌上拿起三只细香对着桌面燃着的烛火晃了晃,瞬间点红了,狭小的房间内立马飘起一阵薄烟,融于空中。

“您做了什么?”,他皱着眉,袖中拳头紧握,指尖青白。

老夫人不言,屋内只有浓重刺鼻的香味刺得他欲要作呕。

贺卿尘沉下脸,此时温和的脸上早已被阴云覆盖,冰冷的视线定定地看着她。

年幼时,他身子弱,母亲照顾得焦头烂额,正逢贺家大公子的生辰,阖家幸福,就连一个药师也不愿为他们请,在那个寒冷的冬天,母亲拖着残破的身子,冒着大雪,后来在一处的河畔发现了尸体。

衣裳凌乱,为了他们所谓的面子,贺家恨不得草草结了案子,凶手至今还未找到。

慈悲仁善的诵经声传入耳中,老夫人还是没有回答。他死死地攥紧拳头,还是没砸下来。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利落站起,走至一半却在门口陡然停下脚步,“这辈子的罪孽你还不清。”

话音刚落,老夫人满是皱纹地手蓦地一顿。

内室中,白玉的佛珠散了一地,弹在地面上,叮叮当当,扰人心弦。

*

完蛋,被暗算了。

虞十七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头还是晕乎乎的。

她单手按揉着太阳穴,一边打量着房间布置,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努力推了推房门,只可惜上了锁。

这怎么又被绑了?

虞十七细想也没犯什么事啊。

她努力压抑住后脑勺的疼痛走到窗户旁,却发现这里是二楼,脑子把贺府的所有地方筛了一遍......

不对,这不是贺府!

想到这个,她立马清醒了些。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锁链声。

她心里咯噔一声,连滚带爬地跑到床上,掀起被子一躺,假装还在昏迷。

“怎么还在睡?”

“可能力度大了些,放心吧妈妈,不会影响接客的。”

接客?

【玩家请注意,现在是在青楼。】

虞十七脑中忽地炸了一声响雷,还是放烟花的那种,一个接一个。

......青楼?

这也太棒了吧!

她那日刚好没玩得尽兴,现在好不容易来了这儿肯定要大玩特玩!

老鸨打量了周围,走近掀开帘子,只见一个水灵清纯的姑娘闭着双眸,鸦羽微微颤抖着,呼吸平稳。

只不过只一息之间,那位姑娘如同鲤鱼打挺般坐直身子,老鸨甚至从她雪亮的眸子看出了满满的期待,方要说出口的话瞬间没了底气:“别,别耍什么花样,我知道你已经醒了......”

花枝招展的老鸨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扭着屁股坐在床对面的椅子上。

“妈妈,果然什么都逃不过你的法眼。我怎么来这儿了?”虞十七嘿嘿一声,连声应和道。

“自然是被卖过来了。好好学东西,来日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老鸨好心点拨,可也只是撇下潦草几句,站起身子,欲要离开。

因为每个初被卖进来的姑娘一向不愿听她的点拨,总要发些疯,吃些苦才作罢。

而这边,虞十七还在苦苦思索着。

卖进来……

卖身契在贺卿尘那里,她是被他卖了?

不对,他不会这么做。

虞十七脑中想了许多,最后得出这个结论。

虽然被卖入青楼不是件好事,但只要乖乖听话,应该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忘记问你了,还是清白身子么?”

虞十七听到老鸨脱口而出的问题,她露出茫然的神色。

她下意识摇头,可反倒犹豫起来。

机灵的脑袋瓜不停转着,最后停留在“不是”这个答案上。

老鸨见她这副踌躇不决的模样,好声好气道:“说实话。”

想到画本子里被卖入青楼的孤苦女子一贯的背景,虞十七觉得编造一个悲惨的故事很有必要,不是清白之身,应该也不大可能卖出个好价钱,就不会有人买她了吧?

嗯!对!

虞十七觉得自己聪明绝顶,佯装抹了把泪,从袖口哼哼唧唧地取出帕子,掩面而泣:“我自小有个青梅竹马的堂哥,本与他约定好终生,只可惜那个负心汉,昨日被我抓到喝花酒……”

虞十七说罢,娇滴滴地抽噎着,像是遭遇了世间最最悲惨的事情,而她是这世上最惨的人。

好夸张,她该不会不信吧?

思及此,她小心翼翼地将视线探了过去。

”唉,天下男人都一个德行。”

老鸨走近叹了口气,拍了拍虞十七的肩膀:”放心,我给你多一些月钱,包你吃喝不愁。“

虞十七颇为感激地点点头。

……

同是天涯沦落人,聊着聊着,二人便熟络起来。

“见你十分眼熟的样子,像是哪里见过的。”

虞十七抹了抹莫须有的眼泪,断断续续道:”昨天我还来过你这呢,我堂哥您也见过。“

”原是如此。“,老鸨似是想起什么,沉重地叹了口气,站起身子。

“安生待着,这几日会有人教你规矩。”

纤长的玉指拍了拍虞十七的肩膀,她浑身一僵,扯起嘴笑了笑:“放心吧妈妈。”

*

夜晚降临。

青楼内载歌载舞,歌声琴声悠悠响起,各色的灯笼悬置墙壁,旖旎风光映衬而下,毫不吝啬地罩在每个人裸.露的肌肤。

台上婀娜多姿的舞女,扭着腰肢,大片雪白的肌肤暴露在外,红与白的鲜艳对比,引发台下无数喝彩和注目。

虞十七穿着一身鹅黄的露肩轻纱,白皙的面上画着时下最流行的“含苞待放”妆容,耳边坠着一对月牙白的玉坠,脚踝处绑了一串由小黄铃铛串起的红绳。

在青楼过了几日,今晚便是检验成果的时候,不过她只是站在后排,暂时体验一下工作流程。

她和一群各有特色打扮的女子在帷布后候场,有的姑娘还在补妆,有的正在准备着今晚要上台表演的才艺,就她一个无所事事,时常探出头往外望——

总结起来,有男有女,人还挺多。

也不知道贺卿尘会不会知道她被困在这地方。

算了,先想想今晚怎么平安度过吧。

她是个新手,规矩少不了。或许是因为她太乖巧,没有任何想逃走的举动,老鸨也没有为难她,允许她随意走动。

掌声雷动,热场的舞女们齐齐退下。

开场表演是所有姑娘一起表演,为的是先让金主溜一眼,只要他们瞅准了哪位姑娘,便会一直呆在这里等她们单独表演,最后再竞价模式,和拍卖会的性质差不多。

也是,古代里女子不就像物品一样被人随意置换么?

唉。

“别唉声叹气了,人总得面对现实,快去,马上轮到你了。

后脑勺被敲了一下,老鸨拿着一面锦扇吆喝道:“那个谁,帮她弄一下发钗,还有她的胭脂还没晕开,帮忙晕一下!”

“马上快要上场了出这么多岔子,你们还想不想赚钱了,快快快!”

......

虞十七跟在她们身后浑水摸鱼,随便跳了一下就下了场。

很紧张,好多双眼睛在底下看着表演,她心跳如擂,险些要窒息。

不过她只是露个面,过几日才算正式登台,到时候可就不是躲在姑娘们后面那么简单。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人群中有一个直直的目光扫射而来,一举一动皆不自在,她扯了扯垂在小臂处的松垮垮衣裳,算是勉强盖住了肩头。

“阿欢。”

虞十七欢快地敲响门,语气急促。

红色雕花木门从内向外推开,迎面撞上一个穿着红衣的美男子。

“你来了,快进来吧。”

虽然只有短短几日,但她在这里已经有了说话的朋友。

只不过当他打开门撞上她的眼睛时,她整个人都傻了,方才想说的话便都成了“阿巴阿巴阿巴”

阿欢是花魁,长得极好,双目含情,眉尾一枚红痣,旖旎万分。

“我叫阿欢,不是阿巴。”

阿欢无奈地笑了笑打开门,宠溺地揉着虞十七毛茸茸的脑袋。

“嘿嘿,忘了。”

她一个弯腰钻进他的房间,淡雅清素,一盆水仙摆在窗前,晶莹的水珠顺着花瓣落下,在月色下隐隐发亮。

阿欢阖上门的那瞬间,似乎觉得有人在暗处直直地看着他,他的动作蓦然一顿,狐疑地朝外看了一眼。

“快来呀,我有话同你说。”

明夜她便要挂上牌子了,得找阿欢谈谈经验,怎样才能让客人心甘情愿喝醉。

“这总归不是一个办法。”

阿欢眨了眨眼,从袖口拿出一个小瓶子。

“这是蒙汗药。”

“真的吗,那太好了!”

虞十七从椅子上蹦下来,兴冲冲地扑在他的怀里,软乎乎的脸蛋贴在他的胸膛上。

他身上的气息很好闻,似乎是栀子花的味道。

“谢谢你,阿欢。”

这里的人都劝她好好待在这里,只有他才会设身处地为她着想。

软绵绵的身子扑了过来,阿欢有一瞬地僵硬,拍了拍她的肩头,不动声色地与她拉开距离。

“听好了,万事小心。”

“嗯!”

虞十七手舞足蹈地感谢一番,冲出了门。还未等桌上茶凉,那身穿黄衣的灵动少女又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这个,给你。”

手心里莫名被塞了个软绵绵的布偶。

话还没说出口,那娇俏姑娘如一场突如其来的龙卷风般,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徒留掌心一片温热。

“这是……”

阿欢眉睫弯弯,指腹揉了揉手中被硬塞而来打扮奇异的怪布偶。

还真是个……特别的女子。

阿欢只是一个让小贺吃醋的工具人,嗯……也是帮了小十七的大好人。

下章你们懂的,周六晚9点更哈(真的害怕被锁哈哈哈哈,大家及时看),这存稿我要打磨一下再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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