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愿操持完高鑫的葬礼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十二月十三号。
如果不是学校允许的假期最长也只有这么久，他可能直到学期结束也不会回来。
过去了半个月，他那头红发已经染了回来，眉头上的那个眉钉也消失不见。
贺之洲见到他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但想到他母亲刚去世没多久，就没敢说些什么调侃的话，对待他的态度也有些小心翼翼的。
沈愿注意到了，却不想说什么。
最近半个月，牧子尧那几个人也是这样看他的，就好像他是什么瓷娃娃一样，一碰就会碎。
“诶，有件事你知道吗？”
“什么？”
贺之洲把一杯水推给他，一边在自己面前的菜单上勾画，一边抬眼看他的脸色。
“就是……”他努力想着措辞，尽量用最温和的词语给沈愿描述最近半个月发生的事，“宋斯南好像谈恋爱了。”
好吧，想了半天，这种事也还是做不到委婉。
“哦。”
出乎他意料的，沈愿毫无反应，仿佛当事人只是一个陌生人一样。
“哦？”
贺之洲这个旁观者和他相比起来，情绪都显得更激昂了。
“你就‘哦’？你没听清楚我说什么吗？我说，宋斯南谈恋爱了。”
沈愿抬眼看他，把嘴里的包子咽下去。
“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他态度这么平静，都让贺之洲怀疑自己的猜想是不是正确的了。
“你不是在和他……”那几个字被他艰难吐出，“谈恋爱吗？”
沈愿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有些诧异。
“你在说我吗？”
贺之洲比他还要诧异：“你们两个难道不是那种关系吗？”
沈愿有些无语：“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想？”
贺之洲已经开始不确定了：“就是……大家都这么认为啊。”
沈愿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别说了，和我没关系。”
嘴上说着没关系，可是中午回去看见宋斯南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嘴。
“我听贺之洲说，你谈恋爱了？”
正在喝水的宋斯南被呛得咳嗽了好几声：“你说谁？我吗？”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谈恋爱了？
沈愿一副死人脸：“贺之洲说的。”
他还说大家都以为我们在谈恋爱。
看着宋斯南，那句话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警告：任务对象好感度正在波动，请宿主查明原因，避免降低任务对象好感度】
消停了大半个月的系统提示音再一次响起，宋斯南用怪异的眼神看了他好几眼，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水。
“我没谈恋爱，只不过是最近接了一些活动，和几个女生走得近了一些。”
“哦。”
沈愿丢下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后转身就回了自己的卧室，宋斯南凝望他的背影好几秒，最后还是回房间睡觉去了。
这样过了好几天，宋斯南实在受不了了。
“系统，他妈妈去世对他的打击这么大吗？感觉沈愿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变了一个人的沈愿正在厨房切水果，刀子一上一下的，宋斯南都怕他切到自己的手。
沈愿自从回来就这幅样子，话少，没什么表情。
虽然他以前也和现在差不多，但那个时候的他身上好歹有人味，现在的沈愿就像一潭死水，扔块石头下去都激不起水花来的那种。
宋斯南不喜欢这样的他。
他宁愿沈愿像那天喝醉了一样大哭一场，也不想看见他有什么都闷在心里的样子。
“没事，他消沉不了多久的。”
高鑫的离去或许确实会给沈愿造成不小的打击，但沈愿也在努力从失去唯一一个亲人的阴影中走出来。
现在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沈愿，已经比最开始的那几天好很多了。
沈愿一天天在变好，只是不出门的时候就喜欢待在家里，有的时候画画，有的时候看视频，有的时候玩游戏。
但他对宋斯南笑的次数变多了，也越来越愿意和宋斯南说话。
“沈愿，帮我看看，这个地方用这个颜色怎么样？”
宋斯南又一次把自己的平板递给沈愿，指着自己在画布上画下的眼睛。
一个蓝眼珠，一个绿眼珠。被他分成了两个图层，他一边说话，就一边切换图层给沈愿看这两个眼珠。
沈愿把画布缩小到能够看清楚整个图案的大小，自己动手切换起了图层。
“绿色吧，和整体搭配起来更和谐。”
宋斯南于是把那个蓝色眼珠的图层隐藏了，十分大方地还了沈愿一个感谢。
“谢谢你啊，不愧是美术生。”
沈愿只是嘴角弯了弯：“不客气，你画得很好。”
宋斯南接过自己的平板，退出了绘画软件。
“你知道我生日是什么时候吗？”
他的问题来的突兀，沈愿愣了两秒，然后摇头。
“我是在平安夜出生的，”宋斯南转过头，一脸认真地看着沈愿，“所以，你可以把那天空出来吗？我的生日会，就邀请了你一个人。”
沈愿看着他，眼睛也弯了弯。
“好啊。”
距离平安夜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沈愿提前看了日历，那天正好是周五。
他下午还是有课，要六点半才能回来。
花了整整一个星期去想应该给宋斯南准备什么样的生日礼物，他最后还是决定送他一条项链。
虽然送项链作为生日礼物出现在两个男生之间，有些奇怪，但他一时间也想不到比这更好的了。
宋斯南不喜欢戴表，至少认识那么久以来，他从来没有见过宋斯南戴表的样子。
送他电子产品虽然不掉价，但那样的话，就有些太普通也太没有心意了。毕竟宋斯南手上正在使用的那一套手机平板都才换没有多久，他平时连个袋子都会重复利用，想来买了电子产品给他，最后大概也会落灰。
他也很少会送朋友电子产品，除非对方曾经暗示或者明示过他自己需要以外。
想来想去，项链这种东西最合适不过。
宋斯南要是不喜欢，可以转手卖了，还能赚一笔。要是喜欢，也可以戴在身上作装饰品。
12月24日晚上，他推开门的时候，屋子里一片漆黑。
“宋斯南？”
他按下玄关处的开关，屋子里的灯却没有亮起。
宋斯南人也不知道在不在家里，他没有听见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声。
“宋斯南？你在吗？”
他又喊了一声，这一次，有声音从宋斯南的卧室传了出来。
他快步走到主卧的方面外，伸手推开没有关严实的门。
屋子里的烛光映入眼帘的同时，耳边传来了礼炮炸开的声音，还有宋斯南的声音。
“surprise！”
纸花落在他的头上，他伸手抓了一把。
宋斯南笑着把手里的东西扔在地上，然后转身拿了什么东西。
“给你的。”
他转过身来的时候，沈愿看清楚了，那是一个黑色的盒子。
“你这是干什么？”
屋子里依旧只有烛光在摇曳，他只能借着从窗外溜进来的月光打量宋斯南。
“补给你的生日礼物。”
宋斯南走上前来，把手里的黑色盒子塞到他的手里，脸上还带着笑，看着他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
“今天不是你的生日吗？”
沈愿嗓子有些痒。
他看见宋斯南抬手挠了一下下巴，道：“是呀，今天是我的生日没错，但是这也不妨碍我给你过生日啊。”
“为什么要给我过生日？”
宋斯南没有继续和他你一唱我一和地对话，转身走出了卧室，把被自己拉下来的电闸又推了上去。
屋子里响起了电器被启动的声音，原本一片漆黑的屋子也被白色的灯光照亮。
“沈愿，快出来！”
他站在厨房的餐桌旁高声叫着沈愿，把准备好的蛋糕端到了茶几上。
见沈愿迟迟没有出来，他又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疑惑地朝屋子里探头。
“沈愿？”
沈愿还站在一片纸花中间，头上的纸花也没有被拿下来，听见他叫自己也只是转过头来，用一双黑黢黢的眼睛看着宋斯南。
“发什么呆呢？”
他伸手把沈愿拉到了客厅，又把他按在了沙发上。
茶几上摆着的水果蛋糕卖相并不怎么好，有的地方奶油都没有被抹平，坑坑洼洼的，一看就不是店里会拿来卖的东西。
宋斯南从袋子里拿出来两个纸做的“王冠”，一个被他戴在了自己头上，一个被戴在了沈愿头上。
“就不插那个数字了，”他拿出打火机，把插在蛋糕上的蜡烛点燃，“我数三二一，然后我们一起吹蜡烛，知道了吗？”
他头上戴着的“王冠”有些歪了，沈愿伸手扶正，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反问他：“这是你自己做的蛋糕吗？”
宋斯南抬起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是啊，卖相可能没有那么好，你别介意。”
沈愿只是摇头：“可是今天是你的生日，而且你不是不可以吃甜的吗？”
宋斯南皱着眉头：“你怎么这么啰嗦啊，都说我和你一起过生日了。而且我不是不能吃甜的，奶油和泡芙这种程度我还是可以接受的。”
沈愿握着他的手，突然笑了，那两颗虎牙又久违地探出头来。
“好，那我们今天一起过生日。”
他说完，就起身走到玄关附近，把客厅的大灯开关按了下去。
回到原来的位置上时，宋斯南已经闭上了眼睛，双手交叉举起来，十分虔诚地在许愿。
沈愿把手上那个宋斯南给的盒子放在茶几上，学着他的样子举起手闭上眼睛。
宋斯南数了三声倒计时后，两个人一起轻轻吹灭了蜡烛。
灯光再次亮起的时候，宋斯南已经拿起来塑料刀在切蛋糕。
他切给沈愿的那一块比较大，自己盘子里的那一块更小一些。
沈愿接过盘子，看他心满意足地用叉子舀起一点点奶油塞进嘴里，自己也叉了一块蛋糕送进嘴巴里。
宋斯南虽然很少吃甜食，但是下厨的能力实在不错。
这个蛋糕除了卖相差一些以外，和外面买的也没有很大区别了。
沈愿慢悠悠地把盘子里的一块蛋糕吃完，然后才掏出自己口袋里的盒子递给宋斯南。
“生日快乐，这是送你的礼物，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宋斯南打开来，看见一根项链，项链上的吊坠是星星环绕着星球的样子。
虽然外表看起来很普通，但这个盒子上的品牌logo却给这根项链增添上了奢侈品的光辉。
“谢谢你，我很喜欢。”
宋斯南又把那个放在茶几上的黑色盒子往沈愿的方向推：“我虽然送不起那么昂贵的，但这个是我亲手做的，应该也算得上是一份合格的礼物。”
自己做的？
那为什么会用这种包装装起来。
沈愿怀着疑惑的心情打开了盒子。
黑色的盒子内里是红色的绒布，此时那绒布上正摆放着一块不大的木牌，木牌上刻有“平安”两个字，把木牌翻过身来，平安两个字的背后就出现了“如意”两个字。
“这个是我和网上的视频学的，做了好多个，这是卖相最完美的那一个。虽然是手工制品，但是‘礼轻情意浓’，是吧？”
宋斯南歪头看他，沈愿终于反应过来宋斯南为什么今天话这么多了。
“你喝酒了？”
他有些懊恼自己的迟钝。
宋斯南平时话并不多，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就变成一个话痨了，一直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一看就不正常。
只是他一直沉浸在宋斯南要给自己补过生日的奇妙感觉之中，才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想着想着，他握宋斯南手腕的力气就大了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