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认识吗？

宋斯南又看了一眼低着头，任由头发遮挡住自己脸的周筱。

他没看错，刚才周筱分明就是看见沈愿走过来脸色才变了的。

直到那三个人被鲜生的经理“请”进包厢时，宋斯南从系统那里得到的答案也只有一个。

没有和周筱这个女生相关的剧情。

“晚训开始还有半个小时，沈同学是要回寝室吗？”

“不去了。”

沈愿按下手机锁屏键，走到宋斯南身旁站立。偏偏他手机的提示音一直在响，就像恐怖电影中的夺命连环call一般。

宋斯南看他一眼：“你不回消息吗？听起来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刚才加微信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沈愿的微信消息界面群聊和联系人虽然挺多，但基本上都被他开了免打扰。

三营十二连的群聊也是这样。

所以，会像这样接连不断给他发消息的人。

他目前能想到的，也只有李知维一个。

沈愿皱眉，又从衣兜里掏出手机，见他要回消息，宋斯南十分有眼力见地也掏出手机走到一边回避。

【李知维：小十你怎么一下训就走了？】

【李知维：怎么不回我消息？】

【李知维：有人说看见你和人出校门了，你去哪了？】

……

李知维一共发了十二条消息来，沈愿压住心中的不耐挑了几个问题回复。

【S.Y：和宋斯南出来吃饭。】

【S.Y：现在要回学校了。】

至于李知维问的那句“不是说让你等我一起吃晚饭吗”，被他以先和宋斯南约好忘记告诉李知维的蹩脚理由搪塞过去。

见屏幕顶端原本标着【李知维】的地方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沈愿麻利点开李知维的头像把他免打扰了。

宋斯南还在看手机，余光瞥见沈愿把手机收到兜里以后才退出软件抬起头来。

“那我们现在回学校？”

“嗯。”

回去的路上，谁也没有说话。

“沈同学，下次可以约你一起吃饭吗？”

宋斯南突然走到沈愿面前拦下他，背着光，沈愿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知道他是在笑。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见宋斯南笑。

但在路边坏掉的路灯散发出的昏黄灯光下，宋斯南那张苍白的脸显得更柔和了几分。

“不用了。”

宋斯南拦着不让他走：“你今天都请我吃饭了，我不喜欢欠别人的，不然我会良心不安。”

沈愿皱眉又一次拒绝：“真的不用，这点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而且我是……”

为了自己才请你吃饭的。

看着宋斯南的脸，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好吧，那就一次。”

得到令自己满意的回答，宋斯南弯弯眉眼。

“那就这么说定了。”

回到学校时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天空中飘着的小雨依旧没停，却也没有变大的意思。

从学校东门徒步走到宿舍楼再返回的话晚训早就开始了，于是二人便径直去了操场等待集合。

这么想的显然不止他们两个，那些和他们一样穿着迷彩服从东门进来的人们大都走向了田径场。

南城大学的田径场此时聚集着很多人，穿着迷彩服的他们混在人群里并不显眼。

“我靠，这个学期的校园跑女生居然要跑八十公里，真是服了这破学校。”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嘴上这么说，哪次不是全勤四十天跑完的。”

“就是，不过八十公里好多啊，我都想找代跑了。”

“刚开学还是别了，体育学院那边差得可严。”

……

周围放东西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相似的对话却是听了一遍又一遍。

宋斯南敏锐地察觉到沈愿的情绪有些低落，但他只是坐在沈愿旁边，没有和他搭话。

沈愿毕竟拥有过八年健全人的人生，相比起一出生就受病痛折磨的自己来说，听到这些话受到的触动肯定更大。

等第一批人跑完全程后，操场的迷彩服们渐渐多了起来，那些还没来得及参与到跑步中的人一看时间也提起自己的包走了。

没过多久，宋斯南就在人群中看见了几个比较熟悉的面孔。

是站队时站在自己和沈愿附近的那几个。

今天和他面面相觑的那人仰着头在坐着的人群中间巡视，宋斯南和他对视上的瞬间，看见他的眼睛明显一亮。

接着，这人就快步走了上来。

“诶，果然是你们。”

他没戴帽子，顶着一头卷毛凑了上来。

宋斯南笑着朝他点头：“你好。”

卷毛自然落座在他旁边的位置，又越过他也和沈愿打招呼。

“我叫金子源，就读于艺术学院声乐系，你们叫我金子就好。”

看来是个自来熟的性子。

“我叫宋斯南，教育学院人文教育系。这是沈愿，和你一样是艺术学院的，只不过他是学的美术学。”

“我知道我知道，沈愿同学在我们艺术学院还是很出名的。”

说着，金子源自己呵呵笑了起来。

沈愿一直没说话，听见他说自己出名也没有给什么反应。

金子源虽然有心找他们闲聊，但是宋斯南和沈愿两个人，一个看他一眼他都觉得好像置身冰窟，一个虽然笑眯眯的，但是接他话大概也就是出于礼貌。

他不说话，周围也就安静了下来，耳边只能听见那些来跑操的人们此起彼伏的交谈声。

向小园来了之后和他们打了个招呼，然后把人带到了操场另一边有遮雨棚的位置去坐着。

人齐了以后，宋斯南看见有个教官指着伤病连在和向小园说话。

“说是等总教官说完话，让我们去三教A03教室集合。”

金子源压低声音把消息传递过来。

总教官没说几句话就结束了他的发言，在其他连队的教官整顿纪律时，向小园带着十二连的同学们跟着那教官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他们一动，不远处坐着的一个连队也跟着动了起来。

等到了第三教学楼大门口时，一群穿着黑马甲的人已经在等他们了。

是下午见过的融媒体的那群人，只不过人数没有下午见到的那么多，总共就三个。

两个连队总计一百多号人走进了阶梯教室，穿着迷彩服的教官上前打开讲台上的电脑搜索着什么。

融媒体的人拿着相机站到了教室后方，两个连队的人坐好后，幕布上已经被投了几张照片。

宋斯南坐在沈愿旁边，从衣服兜里掏出被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笺纸和小册子。

还剩下不到五百字，不在乎字体是否足够美观的情况下，他应该能在十分钟内抄完。

身侧的沈愿一坐下就掏出手机偷偷在玩，宋斯南看了几眼，是个色感锻炼游戏——在规定时间内找出与众不同的色块。

他之前也玩过，前面的关卡很简单，但越到后面色块之间的差别越小。

看沈愿手机上密密麻麻的色块和他点击屏幕点得出现残影的手，宋斯南又多看了两眼。

他看的时间或许实在有点久，久到沈愿都抬起头来找他的视线。

偷看人玩游戏被当场抓包，宋斯南尴尬地笑了一下，然后道：“你玩得挺厉害的。”

沈愿对这个夸赞只是“嗯”了一声，然后把自己的手机放进桌肚里去了。

宋斯南见他不再玩游戏，也拿起笔开始抄自己的手册。

台上，融媒体的人拍完想要的照片就撤出去了。

向小园和教官交涉一番，当场开始她的选人活动。

宋斯南分神听了几句，觉得这些人里也就只有咋呼的金子源和另一个叫作何理的女生给人印象比较深刻。

学生时代的票选大多如此，在互相还不熟悉的阶段，谁能够让人成功记住自己，谁就能在竞选中脱颖而出。

最终结果和他想的一样，金子源和何理两人当选。

一男一女，看上去倒是十分和谐。

接着，那个带他们过来的教官又放了个红色主题的纪录片，时间不长，不过十分钟左右。

灯光暗下来后，眼前就只有投影仪投射到幕布上的画面依旧明亮。

好在宋斯南这时候已经抄完了剩下的手册，否则在这种昏暗的环境下写字，他以后都离不开眼镜了。

灯灭了之后沈愿就把手机收了起来，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看前方的幕布。

宋斯南对这些不太感兴趣，只看了一眼就开始闭目养神。

反正他坐在后排，没几个人会特意关注这边。

纪录片的节奏很平缓，听上去是在讲某种军事器械的研发过程。

旁白音是很标准的播音腔，语气连个起伏都没有，实在有些无聊。

肩膀上突然有重物落下，沈愿歪头去看，宋斯南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帽子摘了，柔软的发丝扫在他的脖颈处。

有些痒。

“宋斯南？你怎么了？”

他悄声问。

宋斯南仿佛睡着了，没有理他。

想了想，他还是轻手轻脚地把宋斯南的头从自己肩膀上移开，放在了桌子上。

灯光乍亮，沈愿抬手挡在眼前。等眼睛适应了光亮才又睁开，原来是视频里播放了闪光弹的画面。

周围有不少人都被这突然加大的亮度晃到眼睛，正通过眨眼的方式缓解。

“宋……他怎么了？”

转过头来的金子源像是想问些什么，在看见趴伏在桌上的那颗圆脑袋时又切换了话题。

沈愿没理他，他又要抬手去推宋斯南时，头上就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

“别说话。”

是向小园。

金子源回头，双手合十卖乖做祈求状。

“这是怎么了？”

是在问沈愿。

“不知道，”看了一眼被自己放在桌上的那颗头，他又硬邦邦地补充道，“可能不舒服。”

“不舒服？”

向小园如临大敌，她穿过金子源那一排位置后的间隙走到沈愿和宋斯南前靠着桌面半蹲，抬手轻推宋斯南。

“宋斯南？宋斯南？”

叫到第三遍的时候，宋斯南醒了。

“宋同学，你还好吗？”

宋斯南直起身子来，随意把帽子扣在头上，张嘴咳嗽了几声。

“学姐，我没事，刚刚只是心脏不太舒服。”

向小园不敢大意：“要不你直接回宿舍吧？反正总教官不会点名，有我在，没人会扣你考勤的。”

宋斯南喉咙很痒，不敢弄出太大动静，只好捂着嘴闷声咳嗽。

但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什么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突兀的咳嗽声自然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咳咳咳……”他冲着向小园点头，艰难出声，“我知道了。”

“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这样吧。”向小园的目光锁定沈愿，“沈愿你和宋斯南一起回去，你们俩的宿舍楼也挨得挺近的。”

沈愿有些诧异：“我？”

为什么？

向小园没有解释，只是说：“你不想去的话我就让金子源和他回去，正好金子源和你也是一栋楼的。”

沈愿虽然不太乐意她突然就给自己找事做，但他更不喜欢待在这浪费时间。

有在这看纪录片的功夫，他还不如回去做自己的事。

他站起身，率先走到一旁的过道上站立。

“走吧。”

宋斯南还是在咳嗽，咳得身体都在抖。沈愿站在一旁皱眉看了两眼，还是没忍住弯腰轻轻拍他的背。

“你没事吧？”

宋斯南咳得眼泪汪汪，捂着嘴摇头，弯着身子快步从过道走出教室。

直到跑出教学楼他才停下来，扶着树干开始喘气。

剧烈的咳嗽牵引着他的心开始发疼，沈愿紧跟在他身后，手里握着一瓶不知道从哪拿的矿泉水。

他把瓶盖拧开，然后把水递给宋斯南：“喝点水。”

宋斯南抹掉脸上的泪，和他道谢。

沈愿看了他两眼，最后还是走到一旁等他。

“系统，我这是怎么了？”

他的声音很虚弱，如果不是因为刚喝了水，估计现在这份虚弱上又会再加个形容词——沙哑。

“唉，”系统叹了口气，虽然以宋斯南的认知还想象不到它是怎么做出的叹气这个动作，“你的身体情况在恶化，本来高考完你应该再住院一年修养的。”

“是你做的吗？”

他问的没头没脑，系统却明白他的意思，道：“是，我提前预支了一部分系统能量维持你身体的机能运转，所以你才能撑到今天。”

“那我的身体为什么突然又变差了？”

系统：“沈愿对你的好感度一上来就是负数，这是系统给你的警告。”

宋斯南皱眉，慢慢直起身子：“之前你没有说过这回事。”

系统静默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对你的奖惩并不在我的权限内，是另一个系统在负责。只不过它没有智能，做事只看数据，”

“两个系统？”

系统却不肯再说了：“该说的就这些了，你还是快回宿舍去休息吧，这样好歹也能缓一下。”

虽然内心充满了疑窦，但宋斯南也不打算再问了。

系统不想告诉他，他不管怎么套话都是不会知道一丁点消息的。

至于现在，还是按照它说的那样，回去休息吧。

宋斯南转身去看在另一棵树底下等待的沈愿，快步走到他面前，道：“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