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疗养院位于东鹭自然保护区附近,一大片开阔的水库像波光粼粼的海面,水库附近是漫无边际的芦苇,在秋日阳光里随风摇曳。三三两两的人们自驾出游,在山脚的空地上搭起帐篷,抓紧时间享受大自然的温柔时光,还有一些身批白纱的新人,借这壮阔美景作为婚纱照外拍的背景。
夏砚把车开到空地上,一路上傅冬阳都没有再说话。他似乎有点负气,微垂的睫毛盖住漂亮的眼眸,夏砚觉得今天傅医生似乎有些焦躁,就连表情也比往日丰富。他俯身过去按开他的安全带搭扣:“下来走走吧,傅医生。”
水库极大,清风婉婉,把带着湿润气息的水香送入鼻息间。傅冬阳被他半哄半劝般拉到防波堤上,他出神看了会儿水面:“我这几天有点累,抱歉。”
“老板凶你了?”夏砚忽然问,“他就那狗脾气,你不用理。”
“没人骂我,”傅冬阳下意识回答,片刻后他转脸:“你怎么知道我去程局长那儿了?”
夏砚笑了:“你又不抽烟,一身云烟味儿,全呈京市局,只有程局长爱抽这么呛的烟。”
原来他是怕自己在程局长那里受了委屈,这才特意送他过来的。这个认知让傅冬阳心里忽然舒畅了一些。他斟酌一下字眼:“那也没人骂我,是我自己心情有点不好。”想了想又闷闷的补充一句,“最近看太多案子了,有点累。”
干刑警的日子越久,越需要时刻提醒自己心硬眼硬。刚出生的幼儿会被嗑药成瘾的父母丢在厕所自生自灭,最终化为一堆骨殖;枕边的妻子有天会被丈夫举刀相向,切成碎片冲入下水道;而深夜晚归的花季少女,只是因为运气不好,就有可能数日后被发现死在后巷,与一堆垃圾一起**.....
这些都是这个阳光灿烂的世界中,真实发生着的一切,它们隐藏在黑暗中,在每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日子里,忽然凝成锐利的刺,戳穿和平安乐的真相。
夏砚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人,只能挑拣着话题:“刚开始是这样的,所以才需要我们的存在,多尽一份力,就总能多救一个人。傅医生你平时也别老闷在实验室,市局有篮球队,不是说你大学时还打校篮吗?”
这句话让傅冬阳讶然:“夏队你对我的事知道得真多。”
夏砚自己也后悔,上次支队聚餐,路晓武喝多了酒,给大家科普半天“高校男神”傅冬阳的生平,他这才知道原来傅冬阳那么受学弟学妹欢迎,并不仅仅是因为学术专精,他还是呈京政法大学校篮队长,剑道社社长,活生生的Omega之光。
用路晓武的话说:“这样A的Omega,谈恋爱的感觉可太像搞同了。”
然而此刻眼前的人,个子高挑,气质冷然,似乎亲近一点的确有种同类般的感受,夏砚轻轻咳嗽一声,克制住奇怪的想法:“我下面刑警有个呈大毕业的,听他提过你。”
两个人陷入一段短暂的沉默,正当夏砚想再挑一个话题时,忽然被一阵骚动吸引了注意。
有一对新人一直在芦苇荡拍摄,大概是摄影师想做出壮阔天幕下婚纱飘扬的效果,一遍遍让新娘重复扬纱的动作。中途新娘子约莫是累了,在助理陪伴下去了外景车那边补妆,补妆的时间过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人回来,新郎过去看情况,忽然发出一声惨叫。
没有半分犹豫,夏砚已经风一般奔过去,几乎同时傅冬阳也追了过去,他看见夏砚迎上一个健硕身影,对方手里明晃晃闪光,竟还持着利刃。
他心一惊,只见夏队长不闪不避的迎上劈砍动作,在交错瞬间他左手握住对方持刀的手,另一只手立即曲肘向着人的脖颈劈去。
很漂亮的动作,但对方反应也不弱,瞬间身躯下沉避开这致命一击,而夏砚拳风又至,直逼面门,他反手挣脱钳制,旋即出拳格挡,宛如碎裂的岩石带着劲风扑面,两个人硬碰硬的对上这一拳。
清晰的撞击声响起,但男人没机会再退,因为傅冬阳已经趁这空隙转到他身后,夏砚还来不及阻止,傅医生已经伸手握住持刀人的肩,无视对手反手的刀锋,只干脆将他左手一拉一拽,“咔嚓”一声脆响,卸掉了肩关节。
与此同时,夏砚握住男人右手腕,略一用力将刀收到手中,刚才他再晚半秒钟这柄刀多半就要扎到傅医生身上了,他将人反手绑住:“傅医生,刚才我要是没抓住他你怎么办?”
傅医生看他一眼:“夏队,你没那么弱。”
他起身走向旁边的面包车:“看起来你我的休假都得结束了。”
面包车上的情景令人心惊,披着白纱的新娘倒卧在车上,胸前泅出一大片血渍,新郎趴在车前,似乎是刚从混乱中被打伤,他挣扎着想去查看新娘的情况,傅冬阳立刻扬声:“别动她!”
他上前一步,一手摁住出血部位,一边探查新娘的脉搏:“叫救护车,要快!”
眼前出现一条毛巾,是夏砚从化妆箱里找到的,他一手还拽着嫌疑人,另一只手把毛巾递过去:“我联系市局。”
血像流泉,顷刻间就染遍了毛巾,现场已经乱作一团,傅冬阳跪在车上,尽力按住伤处,然而仍然无法阻止生命的快速流失。大概三分钟后他疲惫的叹了口气:“不行,她死了。”
这句话似乎是某个开关,夏砚已经堵住车门,他一手拉住栏杆,眼神锋芒锐利扫过眼前众人:“我是呈京市局刑侦支队夏砚,现在保护现场,在法证到达前谁也别碰死者,新郎和摄影师都到我面前来,不要乱跑。”
他的声音里天生有种让人臣服般的锐气,摄影师愁眉苦脸的走到车前,新郎脸上挨了一拳,此刻半边脸都是青肿的,他正探着头试图看清车内景象:“婷婷!婷婷!”凄厉声音让人心生不忍。
被夏砚和傅冬阳制服的嫌疑人是个高个青年,他头发略长盖住眉眼,此时似乎死过去一般,只默不作声的被夏砚牢牢捆在车门栏杆处,夏砚拧眉承担着门神职责,隔开一众探寻目光。
救护车和警车陆续来到现场,欧睿熙提着箱子跳下车,一眼看见夏砚:“咦?夏队,你怎么在这里?卧槽,傅医生?”
傅冬阳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刚才是不是忘了,应该先跟夏砚串个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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