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楚一与傅冬阳也在小声交谈。大部分是楚一在说，而傅冬阳安静听着。

“我看这夏队对你还挺照顾。”他把一包特产塞进包里，“你哥这事儿，现在看来牵连很广，再往下不是你我之力能去探寻了。你踏踏实实先回去，有机会我打听到消息再给你说。”

“不用了，楚哥。”傅冬阳摇头，“这件事接下来你别再帮忙了。你不是也很快就要回缉毒前线去了吗？我自己能解决。”

楚一看他一眼：“我去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你。听哥一句话，报仇是一方面，但你的人生不能停滞不前。”

他想起初次遇见傅冬阳的时候，他还在上中学。年阳骑车带他和路思清回家玩，远远看见一个少年，穿着规规矩矩的制服外套和白衬衣，一脸惊慌的看着年阳冲过来，单手把他捞进怀里。

那时候的傅冬阳，还是个乖乖软软的小男孩，后来年阳死了，路思清也自杀了，他就被迫一夜之间长大，接替起哥哥的位置，一步一步，走到现在。

“你总还要有自己的人生。”楚一说，“我们都要走出来。思清走的时候说，没有年阳他活不下去，其实他不知道我也是一样。没有思清很长一段时间我还是会幻听，好像他还在我窗口，说楚一走呀，我带你去看我男朋友。”

他注视着窗外的阳光：“我继承他的心愿去了缉毒，你继承了你哥哥的梦想。可是小冬，继承，并不意味着我们要活成一个影子替他们走，而是走我们自己的路，连带他们的份一起。”

傅冬阳安安静静的听他说完：“我明白你的意思，楚哥。等我替哥哥找到真相后，我也会好好的去走我自己的那份未来的。”

“夏队人很不错。”楚一点到即止，“有他照顾你，我总算放心一点。我回队里后大概就不能联系你了，你多保重。”

傅冬阳笑一笑：“你也是，千万别死，等我下次再来玩。”

简单道别后夏砚和傅冬阳就坐上了回呈京的航班，待落地时又重新沐浴到北方干燥明亮的阳光，二人几乎不约而同的舒了口气。

“我车放在附近了，送你回家吧。”夏砚主动说，“这会儿打车人多，你别等了。”

傅冬阳也就没拒绝他，坐上车时他忽然想起：“之前说要请你吃顿饭，结果一直错过了，要不就今天？”

“行啊，”夏砚笑，“想吃点什么？”

“去呈京政法大学吧。”傅冬阳想了想，“那边有一个特别好吃的羊肉火锅。在云川吃了这么几天傣味烧烤，就想吃点儿清淡的了。”

夏砚对此没有意见，呈京政法大学就在市西区，离他们彼此的家都不算太远的距离。傅冬阳熟门熟路指点他开进一条巷子，在一座四合院后面停了车。

“我上学的时候常来，天气冷了，吃这个合适。”他挑开帘子进入室内，夏砚只看见素来严谨淡然的傅医生像变了个人，声音柔软的叫，“宋阿姨，有冰煮羊吗？”

迎上来是个看起来50许的妇人，眉目间可看出是个美人，见了傅冬阳立刻笑开：“有啊！小傅想吃那必须有！快进来坐，我让你宋叔叔去切今天新来的那只苏尼特小羊肉。”

傅冬阳靠刷脸带着夏砚混进了西厢靠窗最好的桌子，铜锅端上来，不同于传统涮锅的清水炭火，这里的羊肉是铺在一层晶莹剔透的冰块上。宋阿姨亲自来点炭火，一边还同傅冬阳寒暄：“你可有日子不来了！瘦了都！”

“瘦点儿好看。”傅冬阳对她态度十分放松，甚至主动扬起头让她捏自己脸颊，夏砚差点惊掉下巴，感觉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才会见到这一幕。

宋阿姨看他的样子哈哈大笑：“你是小傅的男朋友吗？”

很好，现在感觉更魔幻了。夏砚想立刻否定又怕傅医生觉得自己是在拒绝，犹豫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不...不算是吧。”

宋阿姨笑得更大声了：“被小傅吓着了吧？是不是跟你认识的他很不一样？”

夏砚老实点头，从坐进这热气腾腾的小院开始，他就觉得傅医生走下了神坛，变得像个真人，但这种转变的原因他并不知晓。锅很快沸腾，鲜嫩的羔羊肉被冰水和热气蒸腾，逐渐煮出香味，宋阿姨端来料碟招呼他们：“赶快趁热吃。”

羊肉切成麻将牌大小，却出奇的软糯可口，夏砚尝了一口，被这味道折服：“还真是好吃！”

“他们家凭这道冰煮羊，在大学周边大杀四方。”傅冬阳也跟着夹了一筷子肉，“轻易我不带人来的，夏队，算你福利。”

沸腾的火锅让气氛变得温和热烈，食物熨烫了心灵，人也跟着放松。傅冬阳秀气的眼尾被蒸汽熏得微微发红，他吃得专心致志，让夏砚也跟着投入的吃了不少。

“我带你来这里，是想告诉你。”他喝了口茶，“也许我一时做不到全然信任，但是夏队，我很愿意让你多了解我的事，我没有想着拒绝信任你。对之前我的行为，我向你道歉。”

夏砚没有想到傅冬阳居然真的把这句话放在了心上，自从强迫般了解了傅医生的秘密之后，他一路还有点担心回来之后他会不会又把自己封闭起来。现在看来，傅冬阳是决定向他推开一点，朝向他世界的大门。

他笑了：“傅医生，你能这样说我很高兴。真的，很谢谢你的信任。”

“我答应你，不会轻易再做危险的事。”傅冬阳说，“所以你不用担心我接下来会乱来。”

夏砚点点头：“虽然我不知道你哥哥当年查出的事到底牵扯到了什么背后势力，但那不是你一个人能面对的。我...会想办法帮你，在那之前你不可以轻举妄动。”

火锅蒸汽氤氲，他们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共识，这令夏砚感受到他和傅医生之间，似乎产生了一些新的连接。他与他终于不再是“普通同事”，夏砚又吃了口菜：“你推荐的这家店真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