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樱桃正在处理兔子, 窗子上砰砰砰有人敲了几下。kanshushen
“兵兵,你怎么在这儿?”抬头一看是张兵兵,苏樱桃笑着问。
“我爸今天回家后,跟我妈没吵架, 俩人已经安安静静坐了半个小时啦, 谢谢你哦三姨。”张兵兵居然兴高采烈。
苏樱桃噗嗤一声:都给罚去扫厕所了, 还能吵得起来才怪。
“三姨, 我妈今天不做饭, 我饿……”张兵兵趴在窗子上,祈求着念叨了一声。
苏樱桃于是转身进门, 从五斗柜上抓了一把糖, 又抓了厚厚一沓饼干递到了张兵兵的手里。
“以后要觉得饿就来三姨这儿要吃的,好不好?”苏樱桃努了努嘴巴:“但是以后绝对不可以再打汤姆,也不可以欺负珍妮, 好不好?”
“好吧,但是我管不了我哥,我哥还说只要打他们, 他们就会把钱给他, 汤姆有二十万。”张兵兵居然说的一本正经。
二十万是汤姆在美国的父母,存在其美联储账户上的账户基金。
小孩子的恶毒可不可怕, 他不管你是什么钱, 从保大妈那儿听说有钱,就要打着问对方抢过来,而这, 也是汤姆一直在院子里被追打的原因之一。
“下回你哥要想打汤姆,你跟我说一声,我收拾他。”苏樱桃说。
“三姨再见。”张兵兵捧着奶糖和饼干, 一蹦一跳的跑了。
兔子肉得用大铁锅,柴禾炖,苏樱桃就把自己那崭新的蜂窝煤炉子擦的干干净净,挪一边儿去了,这东西在这个年月可是大宝贝,厂里有它的人可不多呢。
“兔子呢?”邓昆仑现在对于中餐没有原来那么排斥了,而且还挺期待的,毕竟在他想来,兔子应该只有美式做法,肯定是一整只的烤起来。
虽然说烤兔子不怎么好吃,但毕竟是肉类,能补充人体必须补充的蛋白质,结果进了门,只闻一股子喷鼻的浓香,就是不见兔子肉。
“刚才你们在开会,张平安没给开除出组织队伍?”苏樱桃把肉从锅里盛了出来,放在桌子上说。
邓昆仑坐的端端正正,戴上了餐巾,从筷架上取了刀叉下来:“总会计保剑英一直在劝大家,说他是初犯,而且确实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领导们也就把他的档案给保留了。”
苏樱桃就说,那个保剑英身为张平安原来的大嫂,肯定得力保张平安。
得亏她提前怼着当面问过保剑英,要不然这事儿很可能轻飘飘就给领导们揭过了。
扫厕所,那是保剑英无奈之下的妥协之举。
“那是你姐夫,去扫厕所,没关系吧?”邓博士的心理阴影,在于毛小英对自己家人的维护,所以挺担心,怕苏樱桃要发火。
“你要能让他扫一辈子的厕所我才高兴。”苏樱桃抽了一下唇说。
这话挺恶毒,她以为博士要因此又得说她是个只热血和忠诚,连家人都不爱的小H兵呢,没想到博士顿了一会儿,居然说:“那我是得想想办法,最好让他多扫一段时间的厕所,一个连自己的亲人都能下手揭发的人,应该扫一辈子的厕所,这可不在打击报复之列。”
哟,他还不算迂腐,都懂得啥叫个打击报复。
转身博士又说:“兔子肯定烤的又肥又多汁了吧,快点把它端上桌吧?”
这博士想哪儿去了?
烤兔子有烤箱吗,有料吗就烤兔子?
苏樱桃揭开锅,一锅子,鲜香麻辣的兔丁儿,还有一碗是她没放辣子之前盛出来给俩孩子吃的,这一盘则是红烧过的。
邓博士看兔子颜色挺鲜艳,虽然不是烤的,但是油亮鲜香,回头就喊:“汤姆,珍妮,吃饭。”
这还是头一回,珍妮跑的比汤姆快,而汤姆呢,则慢悠悠的,一步三挪,从外面挪步进来了。
邓博士看着那盘兔子肉剔了骨头,鲜红油亮的,直接就挑了一筷子,一口挑进嘴里,一天没吃东西了,吃的有点儿急,但紧接着就感觉到一股刺舌头的辣意,辣味直冲鼻子,冲的他连咳带呛,简直叫嘴巴冒火。
“这根本就没法吃,小苏同志,你浪费了一只兔子。”邓博士把刀叉拍在桌子上,灌了一杯水下去,还在忍不住的往外冒眼泪:“这是属于魔鬼的味道……咳,这盘兔子肉里加了魔鬼!”
“你没吃过辣椒?”苏樱桃说着,往嘴里挑了一筷子。
她今天蒸的是米饭,麻辣兔肉配米饭,简直不要太香好吗?
汤姆也尝了尝:“果然是魔鬼,呸呸呸,烧,好烧,我的舌头着火啦。”
那不,邓博士红着眼睛,抬头看苏樱桃还在笑,而且笑的乐不可支,掏出手绢擦着眼睛,继续往嘴里灌着水。
只有珍妮吃了不辣的,笑眯眯看着他俩。
这一家子太热闹,没听见外面的声响,只见门一把被推开,进来的居然是毛纪兰。
“老三,你咋还哭上啦,谁打你啦?”看到儿子眼睛通红,拿他总是喜欢围在胸前的那块小孩儿擦嘴的布揩着眼睛,吓坏了。
“母亲,你来干什么?”邓博士把餐巾收了起来,轻捏拳头,一脸凛然。
“你是我儿子,我到你这儿住一晚上怎么啦?”果然,她是来住一夜的。
“那您就什么都不要问,想住可以,但是必须洗澡,不能就那么上床,说脏话,尽量不要打扰我的私人空间,因为我晚上很忙。”邓博士总算了冷静,而且他一冷静吧,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就连汤姆和珍妮看了都会觉得害怕。
刚才还在笑的俩小屁孩儿顿时低下头,努力扒着碗里的饭。
快速吃完白米饭,转身,被魔鬼伤过的邓博士上楼了。
毛老太太眼睛一转,觉得自己对儿媳妇的教育大计,也该马上实施了。
“三儿媳妇,咱们聊聊吧,你知道不,原来老四媳妇刚嫁过来的时候不服管,不但要吃好的,还要穿好的,家里有肉不仅着男人,自己偷着吃,给老四点打了吧,她还琢磨着要打老四呢,你猜后来怎么着?”毛纪兰转悠到厨房门口了。
“被老四给反打了?”苏樱桃擦着碗问。
“可不,要不是我拦着,老四媳妇就给老四赶回娘家去了。”毛纪兰循循善诱。
“老四媳妇也太怂了,要我,一回打倒,打断他的腿,打到他嘴都不敢张,保准老四以后屁都不敢放一个。”苏樱桃故意犟嘴。
毛纪兰多厉害的老太太,先不接这话,等儿媳妇洗完了碗进洗手间了,琢磨半天才琢磨出来,刚才她儿子看来还真是给儿媳妇打哭的?
要不然,她能说出打断腿的话?
估计是领导们处理张平安处理狠了,她不高兴,俩人起了口角继而打起来的吧?
老太太也有娘家,也疼娘家,那三个儿媳妇也无一不是只顾娘家的蠢货,老太太对此早有心理防备。
但是怎么吵架都可以,这儿媳妇咋能打老三呢?
她还真学老四媳妇?
老三跟老四可不一样,这可是她婆婆用五块大洋送出国,留了学的儿子,回来总是喜欢围个奶兜子,喜欢用刀叉也就算了,这还给儿媳妇打啦?
这不行,这必须狠狠教育。
结果老太太正琢磨着怎么一次给儿媳妇个害怕呢,苏樱桃把麻辣兔丁端了过来,递给老太太说:“妈,您尝尝我做的麻辣兔丁,您儿子说这是魔鬼的味道,刚才给辣的直流眼泪呢,你劝劝他,以后让他吃点儿,黑头发黄皮肤的,怎么能不吃中餐?”
红油鲜亮,肉丁儿湃在辣子里头,这兔丁儿毛纪兰只看一眼就觉得有胃口,这不,尝了一口觉得好吃,索性端着就蹭在餐厅的墙角,囫囵个儿的开始刨着吃了:“香,真香!”
但是刨着刨着老太太的心突然就酸了:她那当了博士的儿子,连辣椒都得认成是魔鬼的味道,在国外的时候吃的啥,遭的啥罪哟。
这么一想,再抬头看樱桃,老太太又格外的不好意思:她刚才怕是把儿媳妇给误会了吧,儿子是给辣哭的,不是打哭的?
酝酿了半天的教育大计,老太太还没实施,变成个饱嗝打掉了。
洗完就该睡觉了,苏樱桃的卧室理所当然被毛纪兰给霸占了。
苏樱桃就得去博士卧室。
“婶婶,一起睡吧?”这不,她刚进卧室,吃饭的时候并没有吃太多的汤姆捂着肚子溜进来了,扬着头,可怜巴巴的望着她。
不让叔叔婶婶睡在一起,是这孩子努力的终极目标,也是为了自己不被送走。
苏樱桃抬头看了一眼正在桌子上工作的博士,努了努嘴巴:“悄悄的去把珍妮也喊过来,一起睡。别让奶奶发现,要不然她肯定会赶走你俩的。”
哪能厚此薄彼,要睡就把珍妮也一起喊过来嘛。
汤姆把珍妮喊过来,俩孩子手拉着手一起上了床,躺在最中间。
“你俩先上床,我还得和你叔叔聊点事儿。”苏樱桃说。
汤姆今天很奇怪,抚着自己的小肚皮,撇了撇小嘴巴说:“就不能先一起躺会儿吗?”
“不能,睡觉。”苏樱桃专身说:“博士,我明天打算去趟秦城,没问题吧?”
“没问题。”他居然一句都不问她到底是去干嘛的。
这可有点奇怪,毕竟苏樱桃今天晚上想跟博士好好谈谈,而去秦城,是谈话的开端。他都不接茬,看来真是工作挺忙的?
……
但是苏樱桃眯眯糊糊,刚想睡着呢,突然觉得肩头给人碰了一下,一把抓过那只碰她肩膀的手,张嘴就咬。
“Are you crazy”邓博士给咬了一口,都咬出洋文来了,一脸的吃惊。
女孩子软软的唇,锋利的牙齿,博士差点给咬出血了,这会儿,心惊肉跳的。
“大晚上的你不睡觉,这是想干嘛,我是说了跟你结婚,可没想你就这么当着两个孩子的面……想干嘛你也得提前通个气儿吧?”苏樱桃反问。
台灯的光茫打过来,邓博士另一只手里拿着一叠像是收据一样,但又比收据更硬的东西,站在床前,再度目瞪口呆。
她这是想哪儿去了?
“小苏同志,这是美联储签发的支票,20万美金,是我个人开的账户,你可能不知道它的意义,但是就现在来说,它的购买力,其价值,有可能你一辈子都花不完,现在,咱们俩能不能聊一聊了?”给咬过的邓博士往后退了一步,把支票递给苏樱桃,这才问。
得保持戒备,这个女同志居然还会咬人,这可实在太可怕了。
“说吧,你想问什么?”苏樱桃接过了支票,这种自己只听说过,没见过的东西,好吧,虽然听起来昂贵,但也就是一沓纸,而且是现在这个年代,用都没法用的纸。
但是博士交给她,这也算是交了家底儿。
“吉普车,必须要有离合,刹车,以及档位三个系统来控制,一个人不可能一下子就学会?据我所知,你在老家,顶多学过开拖拉机。”邓昆仑于是问。
苏樱桃躺在床上想了一下,说:“不是你给我讲过,而且路上又没车,我一看就会了,这很奇怪吗?”
事实上,梦里那个苏樱桃也是一看就会开车的,六十年代,她是北大荒最漂亮的女知青,七十年代就是国营饭店的常客,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她就是国内极少数的,开小汽车的女司机。迪斯科跳的比谁都好,舞池中央的闪光焦点。
正所谓老鸹狂要打破蛋,风光到最后,跌监狱里去了。
“这不可能,只看别人开就会开车的人我只见过我自己。”博士说。
因为他自己确实是一看就会的。
“那巧了,我是第二个,我们高中也学物理,不就是制动和加速,以及换档吗,搞的谁不懂似的,博士,您对自己的智商,有种过于自负的肯定,您不觉得吗?”苏樱桃反问。
一学过物理理论的高中生看不会个开车,糊弄谁呢?
“下一个问题,你刚才给我吃的是什么毒.药,我能不能问问你药理和药性?”这位已经二十八岁,但在中餐面前稚嫩的还不如小汤姆的博士,终于发出了直击灵魂的深聩的一问。
苏樱桃回忆了好久才发现他说的,所谓的毒.药居然是辣椒???
“是一种特别可怕的毒.药,叫辣死你的舌头不偿命,而且你妈刚才也吃了好多,你妈肯定惨了,说不定这会儿已经……”说到一半,苏樱桃忍不住捂着肚子笑:“所以你上楼半天,就是为了审问,看我刚才是不是想在饭菜里下毒?”
邓博士顿了挺久的,毕竟是个成年人。
听说他妈也吃了很多,再想想,苏樱桃自己也吃了很多啊,其实他也是戒备心太强,所以朝着一个地方去思索,从她会开吉普车,再到她做了辣椒,就往间谍的方向想了。
但是当他不经意的问她约翰斯顿岛在什么地方时,她不也不知道?
这证明她的来历依然还是一个小红又专,总觉得自己能顶半天,一拳就能轰穿地球的小H兵吧。
所以很可能那种魔鬼一般的味道,还真是种食物?
其实也只是一点点怀疑,此刻已经释放掉了。
“邓博士,你到底怎么想的?就因为我做了一顿辣椒,你就觉我很可能是敌特,要杀你?”苏樱桃忍不住笑着问。
邓博士好歹算是坐到床沿上了,指了指珍妮:“珍妮的母亲是在餐厅里吃饭的时候死的,汤姆的父母死于一场爆.炸事故。而事情发生在,我们跟国内有所接触的时候,你觉得巧不巧?”顿了顿,博士又说:“所以你应该明白,我对所有人都是特别谨慎,因为你可能看不到,但确实会有人试图暗杀我,我的工作没有什么保密性可言,因为它在全世界的发展是成熟的。但是它在基础建设中又不可或缺,每个国家都必须拥有这样的设计师,但没有哪一个国家会愿意让自己倾尽所有培养的人材去壮大敌方的阵营,你是个高中生,这句话的意思你应该懂吧。”
所以博士这意思是,像他这种人不止得忙碌于工作,而且还得时刻警惕来自M方敌特的暗杀?
而他以为她是敌特派来暗杀他的人?
这都想哪儿去了他?
“明白的不能再明白,我以后一定注意,不给你吃魔鬼了,行吗?”苏樱桃笑着问。
邓昆仑舔了舔唇,突然发现,对面的小女同志,嘴唇就是辣椒的颜色,这种想象力一旦蔓延开来,生理上就会有反应,比如口渴,想喝水。
而就在邓博士还想说话的时候,外面突然哐啷一声:“可真是……那些洋人到底怎么养孩子的,吃饭围个奶兜子,刀刀叉叉叮咛哐啷,孩子只会用勺儿,连辣椒都不会吃,丢不丢人。”老太太居然没睡,听她下楼的声音,估计是去上厕所了。
邓博士定定的坐在床沿上,一本正经,认认真真的听着来自东方母亲挖苦式的唠叨。
苏樱桃笑的,都快背过气去了。
终于,毛纪兰下楼上了厕所,回来又躺下了。
“总之,你看,这二十万美金是我在回国之前,给我、汤姆,珍妮三个分开存的,你要还能在汤姆和珍妮面前保持目前这种态度,以及,能用你东方式的善良和贤惠对待小邓村我的母亲和家人们,这些钱将来全是你的。”邓博士看苏樱桃依然一脸好奇的望着自己,把屋里的台灯也关了:“睡吧!”
又是东方式的善良和贤惠,看来博士对于她,以及婚姻的误解还大着呢。
不过博士能把自己的家底儿交给她,苏樱桃觉得两人今天的谈话挺成功的。
而且关于苏小娥偷了自己成绩,以及她要去找钟麒的这些事情,毕竟是夫妻,信任特别重要,她这才打算跟博士俩详细谈谈呢。
不过她刚坐了起来,准备把那二十万的支票放到桌子上去,结果汤姆悄悄的嘤了一声,似乎是在哭。
“婶婶,你们不要打架好吗,我把我的二十万也给你行不行啊,不要打我叔叔?”
这孩子到底怎么啦?
邓博士于是一把拉开了灯:“大半夜的,不睡觉,为什么哭?”
“因为我快要死啦,你们不要打架,我最怕我爸我妈妈打架了,你们不要打,好不好?”五岁的小男孩子两只大眼睛紧紧闭着,刻意染过的,黑的过分的头发上往外渗着汗珠,看那两只深深的眼眶里,了不得,眼泪都淀成一个小湖泊了。
“你到底怎么啦?”苏樱桃擦着他的眼睛,轻声问。
汤姆捂着肚子,睁开眼睛看着焦灼的叔叔婶婶,眼泪愈发的要往下滚了:“我今天吃杏子的时候吃了一只虫,徐冲冲跟我说,那只虫子会在我的肚子里长大,还会吃掉我的肠子,然后我就会死啦。”
…
“你们打成这样,我死都合不上眼睛。”汤姆哭的,活像个快咽气了但是放心不下不孝子孙的老父亲。
于孩子来说,这个夜晚是多么的伤感呀,香香的兔子因为杏子吃多了吃不下去也就罢了。
他还得担心自己的肠子要被虫子吃掉。
不过死了也挺好,可以见到爸爸妈妈,其实汤姆并不害怕。
但大人也不省心啊,就在他觉得自己即将要死的时候,他们还在打架,这叫他怎么能安安心心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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