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无忧不记得这是自己第几次掉进在水里。
第一次,小时候不懂事,错把一片浮萍当成草地,一头扎了进去,险些淹死。
第二次,被绑架丢进废水缸里,被救出来后一连病了好几年。
第三次,也是被绑架,只不过没有好结局了,死得凄凄惨惨,亲眼看见被四马分割。
人们常说在死之前,记忆走马灯会一幕幕跑过,那些爱恨情仇,那些悲欢离合都会一点点消失。
他的人生大抵也和水分不开吧,摔进海底的前一刻,心海里竟然全是冰冷的水。
水是冷的,透着一点沧桑味道,总是能让他联想到很久之前,他撑伞去找兰花的的那个夜晚,满园都透着兰花的淡香,父亲才刚刚责怪过他,说他生来就是坏胚,带走了母亲,还这么不乖,总是找来别人嫉妒,被绑架,还要他出赎金赎人。
幼稚的,可笑至极的,他不愿相信的……
却全是真话。
雨水打在兰花上,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生怕扰了花眠,小伞贴着他的后背,雨水顺着伞缘打湿他的衣服,但他不记得冷,毕竟才刚刚被父亲责骂过。
他说他是坏胚,他就乖乖的,好好学习、好好待人、好好讨好他,他能想到的一切,都无所有的奉献给了他。
但父亲仍说,他不乖。
“小兰花啊,你为什么这么不乖?上次我被人丢在水里,回家的时候感冒了,你这样淋雨也会感冒的,如果妈妈还在的话,他会责怪你吗?”
七岁的祝无忧握着兰花的叶子,像是在同他牵手致以问候。
兰花是母亲唯一留下的东西,小兰花在雨里受冷,他会心疼,每每雨夜,他便来此为他撑伞,被父亲后,他就自己做了个雨棚,拉来架子,为它撑伞。
可惜今年江河泛水,回到家的他发现兰花被压在淤泥之下,早就腐烂了。他试着扒开黄泥,找一找它存在过的痕迹。
“少爷啊,大洪之后有大疫,你可别瞎操心了,你的兰花早在你六年前被先生挖掉送人了。”管家的白手套和满手黄泥的他形成鲜明对比。
祝无忧神情一悲,抬头再问时左耳耳坠晃了一下,“父亲送给谁了?”
管家知道他家少爷是个软包子,连“送给谁”都不敢吱声,他仔细回想了一番,从记忆力找出一个名字,“好像是一个外国人,叫纪楚声吧,长得挺板正的……”
他不认识,也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祝无忧不知生来惹了他父亲那根弦,他以至于往后余生,只要看见他过得稍微好了一点,父亲便会拉来那根弦,架在他身上,不把他弄得鲜血淋漓绝不罢休。
他又不欠他的……但他怎么反抗,都无济于事,梦里还是会害怕,还是会泪流。
就连现在都是一样。
“怎么哭了?”
祝无忧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眼前似乎又银白的光在闪烁,指尖的温存浅浅,更多的是骨节相贴的骨碌感。
有人牵住了他的手。
“这是哪里……”
他兀自念着,话音未落,下睫毛处传来一阵柔软,眼前的光景渐渐明晰,原来是有人在给他擦眼泪。
他能感受到眼前人心脏跳动的节韵,以及自己不再律动的脉搏。
克劳德趴在床边,右手指尖合在祝无忧手心,十指相扣,眼里是亮晶晶的蓝,他很期待小家伙的第一句话。
就像母亲期待孩子人生中说的第一句话是“妈妈”一样。可小家伙大概会害怕,问出哲学三问吧,希望他不要害怕。
祝无忧的眼里对方瞳孔里的蓝,他不排斥相握的手,不讨厌交缠的发丝,他明明很讨厌大海,讨厌水的蓝色,可克劳德眼里的湛蓝,让他心一下平静。
像遇见了真正的海。
“亚特兰蒂斯沉没了很久,今天遇见遗迹了,巧遇呢。”说完,祝无忧像是说错话的孩子一般,闭上眼睛装睡。
克劳德似乎很喜欢“诶”这个叹词,诶了一声后,忍住笑意,又低头低沉叹了一声。
统子O—O:“可是我没有查到亚特兰蒂斯的遗迹的信息耶,能不能告诉我在哪里,我想去看看,说不定能见到老乡。”
克劳德埋头笑了起来,相扣的手心握得更紧了。祝无忧趁乱睁开眼睛,仔细观察了眼前的人,或许第一眼,就已经定下感觉,不必再多看许多。
统子有点生气了,“你们以后调擎不要再带上我啦,我不是电灯泡,讨厌——”
“诶,调擎是什么意思,修理中枢系统吗?”克劳德转头看向统子。转眸的间隙,祝无忧悄悄抽出了自己的手,“无忧知道吗?”
本来藏起了脸,突然又被一句话拉了回来,他用手肘挡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顶光下,分外明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克劳德:“你在梦里念了很多次自己的名字……对了,我叫克劳德,是从前一个朋友给我取的名字,也许你会认识他。”
祝无忧的眼睛眨了一下,瞳孔大了两圈。
克劳德:“话说调擎到底是什么意思,地球的语言真是博大精深,不像L921上的,都是一个臭家伙规定好的。”
祝无忧不曾想他这个时候还惦记着词语,克劳德怕他又要逃避躲开眼神,于是松了松脚站起身来,双手撑在床板上,一百八十度平摊俯身看着他,“我很想知道,能告诉我吗?因为好像,只有无忧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眼睛随着弯弯的嘴角笑了起来。
祝无忧躲不开,耳尖红了一片,语气却正经不容置疑道:“就是,好朋友的意思,仅此而已。”
统子O^O:“奇怪的人类~”
克劳德挑了挑眉:“无忧可不要骗我。”
祝无忧挡了挡自己的眼睛:“我不要告诉你了……”他挡住自己的眼睛,减少心虚传递,关键是这太难为情,不好意思说出口,更何况是第一天遇见的人,“那个,克劳德……”
“嗯?怎么了……”他有些雀跃。
“能不能从我身上先下来……”
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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