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是鲤鲤记错了?”张芯蕊找补着理由,又忍不住猜忌道,“或许她真的做了不方便说出口的事情吧,我相信她是个好女孩。”
言下之意便是,即使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也是因为迫不得已。赚钱不容易,他们不应该过多苛责一个女孩子。
杨青不愿意相信尤鲤鲤是那种为了钱财牺牲自己的女孩儿,但是他更不愿意相信,什么都不懂的新人能将那幅画作卖出8两银子的高价,那是他都达不到的高度。他若是信了,都对不起自己风里雨里奔波、销售的那些苦日子。
“回去劝劝她吧,为了一口吃的不值得。”他叹了口气,颇有几分顿悟的既视感。
送亲的队伍已经走出西街,一路奔着京郊的方向行进。他们二人只得从前门绕路回去,路虽然远了些,却也有着不一样的际遇。
一对年迈的老夫妻在束王府门口默默垂泪,听着对话的意思是,他们刚送了闺女进王府做丫鬟,一千一万个舍不得,只因家中贫穷,儿子娶不上媳妇儿,只能舍得闺女去。说来束王府也算是他的好归宿,为奴为婢是苦了累了些,可三五年后出来还能嫁个好人家,也算是福祸相依。
“怎么不走了?”听了半天墙角,杨清还是有些疑惑,只见张芯蕊抿唇笑笑:“咱们得给尤鲤鲤找一个正经的地方工作。”
“你的意思是送进王府当丫鬟?”
“没错!”
在她看来,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杨青断然是不肯放她去,但尤鲤鲤去他一定同意。谁会眼睁睁看着一个天真的小女孩儿走进诱惑的世界,这时候帮他找到一份正经的工作,反而让男人自以为是恩情。总而言之,这并不是坑。
不管刚刚哪一位是束王,都有着绝佳的面容,俊俏的脸庞,若是有机会上位,难道不应该敲锣打鼓喜迎这份恩宠?到时候小丫头还得谢谢她嘞,最好也能把她捞进府里,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当丫鬟啊,她能愿意吗?”杨青还有些犹豫,尤鲤鲤看着是个挺有脾气的小姑娘,虽然才相处没几日的功夫,隐隐约约也能瞧出个大概,有着年轻人的锐气和棱角,甚至小有主意,不服管教。
张芯蕊佯装无奈地叹了口气:“咱们也是没有办法,总不能看着她继续出卖自己的灵魂吧。要我说做丫鬟怎么了,起码是一份正经的工作,靠双手赚钱难道不对吗?”
“你说得对。”顺着她的道理思索一番,杨青也能堂而皇之地接受,是得让尤鲤鲤回归正道,有一个踏实努力的工作,“要是她不同意怎么办?”
直男有时候就是呆,男权社会有哪里有女子说话的权力?
“咱们先敲束王府的门打探下情况,就谎称你是她哥哥。”刚刚那对老夫妻也是如此,卖女儿和卖妹妹有什么区别,何况他们连个户籍都没有。
......
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已经被安排好工作的尤鲤鲤还浑然不知。在公司里一觉睡到大天亮,有了金钱作为生存基金,她终于能放松身心地休息半日,等到日头不那么晒了,她就打算收拾收拾公司,尤其把老板先前的茶具清理出来。
重开一家小茶寮不是简单的事情,她还需要做个细致的规划,至少需要去茶馆里实地考察情况。可这厢才收拾好自己,就被赶回来的张芯蕊和杨青拉了出门,她人还没清醒过来,还有点懵懵的:“咱们这是去哪儿?你们的画卖出去了吗?”
“别问那么多,有个好地方去!”两人一路卖关子,就是不肯说出个一二三来,尤鲤鲤纳闷,却又无力挣脱。
“到了,束王府。”
张芯蕊不顾额头留下的汗,硬是用力敲着门上铺首。伴随着清脆的声音,大门“吱呀”一声打开,背着手走出一位管家来。
把画卖给束王府?是个好主意!
尤鲤鲤满脑子还想着赚钱,殊不知这“同根生”的二人已经将她贱卖出去,二两银子换的卖身契,她怕是要给束王府打半辈子工了!
管家身后并排走出四个小厮,劲直走到她跟前,冷冷道:“姑娘,走吧。”
尤鲤鲤抬头看着眼前的一堵墙,脑子还没有转过弯来。这是什么意思?有这么请人上门做生意的?为什么只请自己,不请同来的那二人?
“鲤鲤,你要保重自己。”
“妹子,好好工作,哥等着你。”
演戏要演足,目送着小丫头被人带进王府,两个人心里的石头才算落地。不仅给她找了一份正当工作,还意外得了二两银子的回报,王府里什么都不缺,她吃香的喝辣的,穿金的戴银的,肯定不缺这二两银子的零花。杨青依然按照之前的约定,将银子都把持在自己手中。
了却一番心事,二人并排往回走,太阳已经褪去坚硬的外壳,以柔软双手抚摸着世人的头顶。没有人不知道卖身契的意义,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才能让正义和善良来得理所当然。
朱红色的大门严丝合缝地关上,尤鲤鲤就算觉查出不对劲的地方来,也没有机会挣脱开被钳制的双手。任手腕怎么扭,双腿怎么踢都毫无意义,鸡蛋碰石头,她可不想碰个粉身碎骨。
“别挣扎了,进了王府是你的荣幸。”
“什么意思?”她睁着一双倔强的眼眸,打量着府上的一切。束王言重,是乃言帝第二子,为人体贴温柔,风度翩翩,阖该不会纵容府上家丁强抢民女。
“蠢啊你,你被你哥卖进咱们府上做丫鬟,签字画押一样不少。”管家是个混不吝的,惯会见人下菜碟,眼瞧这小丫头姿色不错,心下不禁另起一番思量,若当真是个美人胚子,送到王爷房里也未尝不可行,“来,给爷好好瞧瞧。”
一双大手欲捏上她的下巴,尤鲤鲤气得眼冒火星子,叫喊着露出尖利的牙齿,一口咬下去怎么也疼他个半天。管家忙抬高手,改敲敲她的脑袋,不怒反笑:“行啊,性子挺烈。”
“我没签过卖身契,你们买卖人口犯法。”
“犯法?呵呵!咱们王府就是王法。”管家阴阳怪气,“小丫头这是不知人间险恶,你啊,生是束王府的人,死人束王府的鬼。”
尤鲤鲤宛如一只炸了毛的奶猫,鼓了气的河豚,怒火中烧是一方面,她还真没能耐和人家硬碰硬。她并非是不识时务之人,不过是一时接受不了这种结果,凭什么两个说不上太熟悉的人就将她卖了?他们算个什么东西!
委屈加愤怒一齐涌上心头,气得越狠,头脑越是清醒,除了留在王府当个使唤丫头,她还有什么退路可言呢?
胳膊拧不过大腿,人家硬的不吃,软的她还真的哭不出来,哼哼唧唧那股子茶劲儿她来不了啊!
“我不认识那两个人,卖身契不是我签的!”
“小丫头,父死从兄,由不得你不认啊。”
管家一个眼色,小厮们一齐松开手,尤鲤鲤活动着解开束缚的胳膊,脑子里飞快地思考着,还有什么理由能说服眼前的人。
眼见着小丫头松了劲儿,认了怂,管家笑吟吟地道:“走吧小丫头,认命吧!”
“救命啊,杀人啦!”这大概是最后的呐喊,是文明社会不甘向封建社会低头的呐喊,穿越时空的苦,为什么要她一个人来承担!
“敬酒不吃吃罚酒!”
响亮的巴掌声在尤鲤鲤耳边炸开,在绝对的武力值面前她毫无还手之力,正准备忍受接下来的拳打脚踢时,却迎来了片刻的安宁。她捂着轰轰的耳朵抬头,稀稀拉拉跪了一地的人,唯一站在中央的是个男子。
一身玄色窄袖长袍,腰间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头上松松垮垮绾一个髻,散落的发丝随着微风飘扬,慵懒且随意,却又让人不敢惊扰。这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孩子,那一双凤眼中闪动着琉璃的光芒,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就宛如神明降世。
“瑾王爷安好。”管家匆匆跪在地上,刚刚打人的手掌微微震颤着,连带着心里也不能平静下来。今日是给嫡长公主送亲的日子,瑾王一早也闹着要去,奈何没有皇上的指令,束王爷不肯带他前去。谁料这人竟然没偷偷跟着出去,留在了他们王府。
倘若瑾王是个正常人也就罢了,偏偏他是个傻的!
其实准确的说法不是傻,言锦只是心智小。他本是芝兰玉树的少年郎,才貌双全,名动京城,奈何十五岁的生日宴,因人妒忌被下了剧毒。千辛万苦救回来一条命,心智却永远停留在十五岁。
旁的兄弟娶亲生子,建功立事,唯独他迷迷糊糊一个人,寻不见前路的方向。皇家不讲究亲情人伦,官场更是只为名利,曾经有多看好他的人,在他“傻”了之后就有多嫌弃。殊不知,旁人越是道一声“可惜”,那个孩童心智的少年就越是伤心。
“瑾王爷有何吩咐?”半晌沉默,管家稳住了心神发问,然而言锦连半个眼神都不曾给他,一双澄澈的眼睛似湖水般清莹,如皓月般皎洁,直勾勾盯着那个新买来的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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