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课上偷看的,若这准则包含了他们需要遵守的内容,那么他已经违反了其中“课堂上不做与课业无关的事情”这一项。
他抬眼查看,教室内一如往常,没什么特别之处,教师授课的声音和学生做笔记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内无限膨胀扩散,挤得人耳痒眼酸。
环顾一圈,白婕端端正正地坐在座位上听讲,陈辉则双手撑在课桌上,紧抿的双唇使他的表情显出几分忧郁。
陈建明回头,将目光重新聚焦在前面的黑板上,余光一瞥,左侧的窗户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再偏头细看。
视线中,只有一张巨大的窗户,从前门连到后门,为了方便老师查看,只在最下层贴了窄窄一段磨砂窗贴。
把窗户从头到尾打量一遍,什么也没有。
可是刚才明明感觉那边有什么东西。
陈建明有些疑惑,但暂时没发现什么,他也只能转头继续上课。
马上就要下课了,到时候再……
一张脸,毫无表情的脸,随着陈建明视线的变化,缓缓映入他眼帘,这脸近在咫尺,仿佛下一秒就要与陈建明的脸相融相交。
陈建明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性地惊叹一声。
怎么回事?这人什么时候靠近的,为什么半点声响都没有?
陈建明极力压抑自己粗重的呼吸声,他看见那张脸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黑瞳里没有一丝光亮,如若久死之物。
陈建明不由得屏住呼吸,随后惊恐地发现,那东西没有呼吸。
即使两人挨得如此之近,陈建明也没感受到一丝气流,他僵硬地转动脖颈,看见满教室的人,除了白婕和陈辉,其余学生皆是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他。
脑袋中,万般思绪奔马般飞腾而过,独独留下一匹病马,驮着两个大字徐行浅踏,宣告他:完了。
谢伟阳在座位上挠来搔去,心神不宁得很,他回了教室才发现,辛婉儿和乌山槐在晨练之后就不见了,现在第一节课马上就要下课了这两人还没出现,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除了他发现两人不在之外,授课教师也发现了。
那老师向底下的学生询问两人的去向,一遍又一遍,直问得谢伟阳浑身冒汗,他憋着气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出一个将近完美的理由骗过那教师。
为了防止谎言被揭穿,谢伟阳一下课就马不停蹄地往外赶。
“欸欸欸!你们知道吗?厕所那边已经拉了警戒线了!就像电视剧里一样!”
“嚯,真想过去看看。”
“死…那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什么啊?你不知道吗?死的是个女生,女生啊!死在男厕所里面,还不知道是哪个班的呢?”
几个学生相互推搡着从谢伟阳面前经过,谈笑声聒噪,迫使他的停下脚步。
那几个学生继续往前走着,只是吵闹声还不断绵延扩散。
“真是我们年级的吗?听他们说像是仇杀,可我们都是高一新生,人生地不熟的,哪儿来的仇啊?”
“嘿!你要这么说,我能给你掰一百种可能出来,你信不信……”
“呵……扯……”
谈笑声和背影都渐愈模糊,谢伟阳回过头来,若有所思地朝厕所方向看去。
过道里摆了一排三角锥,还配备了一名保安坐镇,为了防止学生接近案发现场,也就是厕所。
想过去看是不可能了,因为那保安正目光如炬地盯着谢伟阳。
谢伟阳转身,往前面的教室走。
10分钟课间休息时间,现在几乎过半,没时间再去寻找辛婉儿和乌山槐了,刚才那几名学生的话倒是提醒了他,死者可能不是高一年级的新生,毕竟已经过去了一节课的时间,哪个班的哪个学生消失了必然早有结论。
可现在,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谢伟阳在走廊上漫步,透过窗户一个一个地查看各教室内的情况。
每个教室里的学生都神态自若,没有任何异常。
果然是高年级的吗?高二?高三?如果真是高年级,为什么要放到高一的教学楼来?这几个年级的教学楼可不一样……
面上投下一片阴影,谢伟阳抬头,恍然发现自己已经走过1班了,再往前就是教师办公室,过道里空荡荡的,不知何时只余谢伟阳一人独行在这方寸之间。
空无一物的环境令谢伟阳莫名心惊,尤其当他发现耳边没有任何声响时,不安感迅速攀上神经,搅得他心神不宁。
来不及思考,谢伟阳调转方向,朝教室飞奔而去。
哒哒哒。
鞋底踏在地面上的声音。
听着这声音,谢伟阳稍微安下心来,刚才的安静实在太过诡异,现在,即使是脚步声……
不对!
冷汗喷泉一样自皮下涌出,灌在谢伟阳面上,竟使他产生一股窒息感。
他穿的是跑鞋。
不会发出这种皮鞋敲地一样的哒哒声。
恐惧阻止他回头,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往后扭去。
一个穿着讲究的中年男人跟在他身后,油光锃亮的皮鞋随着脚步变化,鞋面上的光亮也不断变化,中年男人目眦欲裂,大咧的嘴下是焦黄的牙齿,那牙齿正上下碰撞,碰出近似嘶吼的声音。
“为什么上课了还没进教室!”
看着那男人索命一般的神情姿态,谢伟阳登时汗如雨下,更是拼了命的奔逃。
可不多时他便发现了不对,这路像昨晚那般永无尽头,周边环境也透出荒废已久的气氛来,总之感受不到分毫活人气息。
更要命的是,有什么东西无声无息地卷上他的脚踝,带着湿滑黏腻的触感,将他狠力往后一扯。
磅!
谢伟阳正面着地,虽然抬手缓冲,但头部仍受到重击,疼得他几乎下一秒就要昏死过去。
那中年男人鬼魅一般闪到他面前来。
谢伟阳这才看清,面前之物除了着装与先前无二以外,整个身体已全然没有了人形,而由无数条舌头替代,那些舌头尽数往谢伟阳身上攀来,带着绞杀猎物的狠辣。
整个人都被缠住,谢伟阳是绝无逃生的可能了,他大脑一片昏沉,已然处于喘气也难的境地。
恍惚间,他听见一个声音推开层层阻隔,劲风般刮进他耳中。
“回答它的问题……”
“它的问题……”
“问题……”
什么问题来着?谢伟阳在铺天的眩晕中艰难挤出字句。
“我,肚子,不舒服,去上,厕,所了,老师……”
最后一字说完,谢伟阳彻底昏死过去。
走廊里,凉风袭过,劫走一切活物的热气。
陈建明打个喷嚏,不住搓揉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他神经质地笑着,是为刚才的劫后余生而庆幸。
那个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人自称是学监教师,一个劲儿盘问他方才在看什么,为何不好好上课。他机械化地盘问一遍又一遍,配上嗜人的神情,陈建明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
关键时刻,还是陈辉站起来,气定神闲地为陈建明编了个借口,说他是想找自己借笔,所以才东张西望。
学监自然不信这套说辞,可陈建明的桌上一杆笔也没有,桌洞内也只塞满了书本,学监就是不信也只得信了,他恨恨地瞪了陈辉一眼,命陈建明罚抄学生准则一遍,且下节课需站在门外听课,才愤愤离开。
这么一来,几人自然也是知晓了这学监恐怕平时会监管学生的言行举止,并且那本学生准则也一定大有用处。
现下,陈建明百无聊赖的站在过道里,无趣得紧,只能东张西望,这儿看看那儿看看来打发时间。
这教学楼被设计成中空的椭圆形,两处扁端呈开放式,以通风透气,三班正挨在这其中一个端口上,另一个端口则位于办公室与厕所之间,风一吹过,什么屎尿臭屁味都逸散进教学楼内。
陈建明嗅着空气中淡淡的骚臭味,无端想起那死在厕所里的女人,思及此处,他鼻腔里似乎都多出一缕似有若无的血腥气。
再看厕所那边,已是被层层叠叠包围起来,有不少声响从那边传出,拍照声,交流声,脚步声。
陈建明越听内心越是躁动不已,他惊觉这是个挖掘线索的好机会,实在是按耐不住想要过去看看,眼下四处无人,那保安早就不知跑哪儿去了,也不见得学监的身影。
陈建明心下一横,将身子弯到窗框以下便偷偷地往厕所方向溜。
路行一半,远远地看见前面有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躺着,陈建明当即就不敢动了,眯眼瞅了半响,才分辨出来站着的那个手上托着什么东西。
好像是摄影师?7什么来着?733?7……
陈建明心里一顿琢磨,但也晓得这摄影师不会对他怎么样,只是这样一来,地上躺着的那个是谁?
走廊里,脚风扬起一阵微尘,陈建明快步走到两人身边。
“谢,谢伟阳?!”
躺在地上的男人呼吸微弱,双眼紧闭,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喂!醒醒啊!谢伟阳!喂!”,陈建明声音压得极低,喊了和没喊区别不大。
752靠在围栏边,静看陈建明对谢伟阳又拧又掐。他本来在1班苦等异常出现,结果无意间朝门外一看,嚯哟!谢伟阳在对面的楼道上原地奔跑,整张脸都跑成青紫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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