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感觉到被注视后有奇怪的感觉，顾沾仍旧站在原地不动，双眼紧闭。

护士长上前一步：“问你话呢！怎么不吭声！”

顾沾不仅不睁眼，甚至开始打呼。

护士长：“……”

这个人，睡着了？

怎么会有人站着睡着？却见他一边呼吸深长，一边转头往墙壁一角走去，人都撞到墙上了，还不停下，一个劲儿往墙里走。

就跟游戏角色卡延迟了一样。

他走了半天，脚步微微一错，碰到旁边的柜子。

“哐啷”一声，原本就不怎么结实的柜子门掉了下来。

里头的人头也跟着滚了出来。

雪白的骷髅头掉在灯光里，失去之前的活力，一动不动……在这个空间，它只是一个普通的、早已失去生命的骷髅头。

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走到房子中间，将地上的骷髅头捡起来，动作轻柔地抚摸着，转头对护士长说：“他好像在梦游，病房门是不是没上锁？”

护士长仔细一想，自己走的时候，好像确实是忘了上锁……

糟糕，居然是自己的问题。

她连忙走到顾沾旁，拉着他的衣袖，低声说：“快回去。”

顾沾也不知道听到没，被护士长一拽，就换了个方向。

护士长一边带着顾沾往外走，一边给男人道歉：“对不起院长，是我疏忽了，我没想到这批患者中，还有人梦游。”

男人的脾气似乎很好，只说：“没事，送他回去吧。”

护士长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下次一定注意！”

她牵着顾沾往外走，顾沾在假装梦游，也不敢睁开，只微微掀开一条缝，低着头好看路。

他看到护士长身旁的男人，白大褂下是一条浅灰色的西装裤，和一双黑色的皮鞋，看着不像是医院里动手术的医生。

护士刚才称呼他为“院长”。

顾沾被护士长牵着，从院长面前走过。

他虽没有抬头，却仍旧能感觉院长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如冰冷的泉水，又带着沉甸甸的重量。

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一直到他走出处罚室，回到病房，才彻底消失不见。

护士长哪里管他在什么地方睡觉，把人送进病房后，就“咔吧”一声锁了门。

回到熟悉的环境中，顾沾松了一口气。

他左右看看，走到赵小月床头的位置坐下。

赵小月居然还没睡，看得出，她已经困得不行，勉强睁开眼睛，看到墙角的顾沾，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很快，她闭上眼，睡着了。

顾沾也靠在墙壁上，准备闭眼小憩。

这个房间似乎有什么魔力，进来后没多久，困意便涌来。

他的身体沿着墙壁往下滑，不自觉舒展开。

恍惚中，好像有人进了房间……细碎的脚步声，轻微的耳语……紧接着，有人抬起他的手臂，做了什么。

再醒来时，天都已经亮了。

房间里是玩家们说话的声音，顾沾浑浑噩噩抬起头，一睁眼，就对上赵小月担忧的目光。

“你没事吧？”赵小月一边说，一边不自然地搓搓自己的手臂。

顾沾看到，她的手臂上，印着两个蓝色的印章。

印章中心是一枚星星，有四根向外扩散、长短不一的线，最外围的圆圈是由许多交织的细线组成，凌乱不堪。这印章，跟昨天孙静秋想要往他身上印的那个一样。

顾沾低头去看自己的手臂，果然，也多了一个。

“……”

赵小月察觉到他的目光，不自觉又搓了搓：“你怎么只有一个。”

顾沾也觉得惊讶：“你为什么会有？”

他原以为这个印章是因为他半夜跑出去，被护士长和院长发现才盖上去的……但赵小月晚上肯定没离开过房间，为什么她也有？

赵小月道：“我也不知道啊，每天早上醒来就会多一个。”

顾沾听到重点：“每天都会多一个？”

“是啊。”赵小月搓着手臂，道：“第一个是我昨天早上起床发现的，这个是今天早上才添的……”

她奇怪地看着顾沾：“为什么你只有一个啊？”

顾沾也是摇头。

两人说话的功夫，旁边床上的文哥起来了。

两人的谈话被迫停止。

文哥看了他们一眼，明显已经发现他们在聊天，但他没说什么，起床径直走向洗手间。

病房里只有一个洗手间，一个人进去，其他人就要在外面等着。

文哥在里头呆了很久，陆陆续续，其他人也起床乐。

又过了一会儿，文哥终于从洗手间出来，他没有穿上衣，身材还不错，拿出去，也能忽悠几个人。

但在这种场合光膀子，显然不是个礼貌的行为。

赵小月看了一眼就别开头，眉头紧皱。

顾沾却注意到，文哥手臂上也有蓝色印章。

而且，只有一个。

为什么？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区别？

顾沾坐在墙角，刚睡醒的脑袋还不算清醒，慢吞吞地想着这中间的联系。

女鬼想往他身上盖印章，这个印章一定很重要……但到底是什么契机，让他身上多了印章呢？

而且，为什么昨天晚上没有，今天就有了呢？

昨天跟今天有什么不同？顾沾忽然想到，自己昨天是在处罚室睡的……难道是因为这个？不对，那文哥两天都是在病房睡的，那他为什么只有一个？

自己和文哥……跟其他人，到底有什么不同？

旁边的赵小月道：“你先去洗漱还是我先去？”

原来他思考的时间太长，别人都已经洗漱完，去食堂吃早饭了。

一个小时的时间并不多，早饭时间过后，食堂就会关闭。

顾沾道：“你先去吧。”

赵小月走后，顾沾忽然坐直身子。

他想到哪里不同了！

他和文哥，都只通过过一次答题考核，其他人都通过了两次。

而自己的印章，也是在通过答题考核后才出现的。

也就是说，只要答题成功，就会累积印章。

他分明记得，孙静秋身上，一共四枚印章。

“四”这个数字很重要。

顾沾霍然起身，正好碰到赵小月从洗手间里出来。

赵小月以为他忙不迭要去处理个人问题了，连忙让到旁边，结果顾沾却道：“你今天的答题不能再通过了。”

“什么？”赵小月一愣，“为什么？”

顾沾点了点手臂上的印章：“只有答题成功才会累计印章，这不是个好东西，四个印章，可能会出现不好的事。”

“可是……”赵小月很犹豫。

印章是好是坏她不知道，但答题失败，是确确实实有惩罚的。

不是每个人都是顾沾，san值降低也能无动于衷，文哥去过一次处罚室后，行事风格极端了许多，显然是受到san值降低的影响。

san值降低会消磨人的理智，让人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san值归零，哪怕不死，也会被同化成副本的怪物，永远无法离开。

但赵小月很快又想明白了，对，就应该是这样。

副本发布的主线任务没有时间限制。

来到这里后，除了答题，好像也没什么很危险的事，弄得大家不自觉就放松了警惕。

可副本不可能这样轻描淡写，一定有一个东西，在看不见的地方催促着他们……

印章和惩罚就是如此，不管对还是错，他们都会遭到“惩罚”，时间本就是有限的。

“我知道了。”赵小月没想到顾沾会把这个信息分享给自己，她对自己之前孤立顾沾的行为十分愧疚，她深深看了顾沾一眼，道：“谢谢你……这个信息，我可以分享跟其他人吗？”

除了顾沾和文哥，其他人的印章都已经累积到两个了。

顾沾点头，这对他来说不重要。

赵小月道：“那我先去食堂了，你快点。”

顾沾也点头。

然而，赵小月离开后，他却没有马上去洗漱，而是回到墙边，敲了敲墙壁。

他就被小玲带进墙壁空间。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一见顾沾进来，小玲立刻站起来：“你来了，你找到了吗？”

顾沾道：“找到了。”

小玲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顾沾：“……”

【呜呜呜可怜的小姑娘，妈妈根本不爱她】

【707号玩家更可怜吧，这能说吗！这一说，这小姑娘不会直接狂化吧！】

【但是也不能编个幌子骗她吧，她的娃娃都被她亲妈给撕了】

【这很难评，只能说还好当初触发这个支线的人不是我】

【707号到底会怎么说啊，我猜他会瞒着，反正这小姑娘也出不去，随便编一个谎言骗过去就行了】

顾沾道：“她好像不是很清醒。”

然后顾沾就把自己所见所闻，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最后，他跟小玲说：“你妈把你生物学意义上的爸爸杀了，也算是给你们俩报仇，你想见她是见不成了，还有什么心愿吗？我可以帮你试试。”

小玲：“……”

有时候，一个人在副本里当NPC，也挺无助的。

小玲连眼眶里酝酿的眼泪都卡顿了，还好她很敬业，半分钟后，还是哭了出来。

“呜哇……妈妈……小红……”

“呜呜呜呜呜哇——”

她越哭越伤心，小小一个墙壁空间，里面全是她的哭声。

顾沾：“……”

他说这些，就是为了不让这小女孩哭，结果对方还是哭起来。

是他的讲述方式不对吗？

【……707号一脸疑惑是怎么回事？】

【他该不会以为自己说得很好吧！】

【所以，他不是故意弄哭NPC的？】

【啊这……这是什么奇怪的属性】

小玲一哭起来就没完，顾沾完全不会哄孩子，没办法，只好在旁边坐下干等。

大概是觉得没人安慰，哭的很没意思，小玲哭了一会儿就渐渐停下，只在那里小声哽咽。“我想让你帮个忙，妈妈一定是因为变成怪物，才把小红撕坏的，我想让你帮我杀了那些让妈妈变成怪物的坏蛋！”

她说完，顾沾也没动，只是静静看着她。

眼神中的意味很明显——你看我像是能帮你报仇的样子吗？

小玲急了，忙道：“我可以帮忙！”

顾沾质疑地看着她。

小玲更着急，“你过来！”

顾沾将信将疑地站过去，小玲挥动手臂，面前黑乎乎的墙壁忽然出现一些变化，光影印在上面。紧接着，这些光影变成更为具体的画面。

顾沾发现，是病房。

病房里有两个玩家，正在说话，他们情绪不是很好，说着说着，其中一个玩家哭了起来，另外一个玩家看着也很沮丧，没有安慰对方，只是靠着墙角沉默地坐着。

从他们掀开的衣袖和露出的手肘，顾沾看到，他们身上也是有印章的。

两个。

顾沾看了半天，这两名玩家都没有其他动作，他道：“这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小玲不服气，再次一挥手，眼前的画面又变了。

这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房间没开灯，却有许多电子设备开着，屏幕闪烁，但这个角度，却看不太清楚上面是什么。

顾沾往前走了一点，道：“这也是医院吗？”

“是啊……我的这个能力只能在医院的住院楼里转移……啊！”仿佛意识到自己说漏嘴，小玲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顾沾倒是不意外，毕竟他们副本的最终任务就是离开这里，如果小玲的这个能力能离开医院的话，她早就走了，怎么可能一个人被困在这里。

顾沾凑上前去，仔细看着这房间，道：“你能换个角度吗？”

小玲依言换了个角度，看样子，似乎是从一面墙，换到了另外一面墙。

这下，他看清电子屏幕上的内容了。

“702号好菜，才关进处罚室几个小时，就被吓成这样。”

“嘻嘻，又不是所有人都是707号，能不能在护士的更衣室也安个摄像头啊，我们想看小护士们换衣服。”

“在厕所安也行！”

“干脆叫707号来给我们表演脱衣舞吧，好久没看到这么正点的罪犯了。”

“他那么柔弱，到底犯了什么罪？该不会是被老攻家暴把人给杀了吧？哈哈哈哈……”

屏幕上一条条划过白色弹幕，轻佻的言语，充满恶意的攻击……顾沾略微蹙眉，这是……直播？

联想到之前孙静秋说过的话，他们不是患者，而是一群重罪犯，被选中来到这个地方，成为直播的……乐子？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电子音在顾沾脑海中响起。

【恭喜玩家顾沾发现副本真相1/2。】

【恭喜你解锁自己的真实身份。你是一名偷盗犯，因偷窃国家级机密，被送入狱，是A级罪犯，因为长得好看，被这场直播选中。】

顾沾：“……”

【哈哈哈哈笑死，因为长得好看】

【有一说一，这个副本系统挺务实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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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长河精神病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