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程拙再睁眼是两天后了。这回和以往的醒来不一样,最初的一段时间里简直生不如死。

视线模糊,头疼欲裂,接下来就是此起彼伏的反胃和眩晕。有人在说着什么,每一个字他都能听清,但是不懂,连不成一串。眼前的一切都在乱晃,如同被丢进了二倍速的俄罗斯方块界面,四处都是跳跃变化的色块。他努力伸手,却麻痹得动弹不得。

程拙晕晕睡睡,用了很久才从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中缓过来,皮肤凉凉的,自己好像赤身**的躺在床上,被子也没盖一张,想动手又没力气。

“妈妈”

没人应,他又缓了很久,清醒了,才睁开眼。

看见自己臂弯上扎着一个留置针,沿着输液导管网上,输液瓶里还剩不少淡黄的液体。

白色吸顶灯透过液体,光线泛着一股陈旧的黄色。

这里是医院。程拙眨了眨眼睛,适应了晕眩,才看清周围的情况,可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厄运专找苦命人,他脑震荡了,在他现在最不想看见的两个人面前。

景赢正站在门口和吴进陶说话,二人声音压得低,你来我往之间的含情脉脉,他什么都听不见,也不想听见。

如果是昨晚,他还有心力想想绿帽子。

现在却一点兴趣都没有,没有兴趣去看他们过得是好是坏,没有兴趣去知道两个人是什么意思。

他头晕,只好闭上眼睛,但闭上了又感觉天旋地转,他很冷,虽然盖着被子还是觉得前胸贴后背的冰冷刺骨,他饿了,那种抓心挠肝的饿。

感觉浑身能量都在消散,打个寒战都没力气,再不吃点东西,他要死了。

门口的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他轻轻动了一下头,晕的不行,又四处打量了一下,没有吃的,他咬牙起身下了床,感觉脑袋里盛了一块豆腐脑,轻轻晃一下就会散,干呕一阵接一阵,扶着墙出了门。

等他一路挪到走廊的自动售货机面前,已经浑身湿透了。

巧克力就在面前,他伸手想点一块,但颤颤巍巍的,根本抬不住。

肚子又饿的烧心烧肺的,胸口像压了块哑铃,就在他要倒到地面的时候,被接住了,这一下几乎把他砸晕过去,世界天旋地转,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疼痛。

啊——

像是有人用刀砍了他的天灵盖。

他靠在那人的肩膀上脖子后仰拉满,不停地干呕。

纯粹的生理性痛苦。

“拙拙”,有人在喊他,“宝贝”

妈妈,我真的要死了。

程拙这一倒,伤病就浩浩荡荡的来了,脑震荡加重了,到了半夜,高烧还没下去,又开始咳嗽起来。

他之前强撑着不病,身体绷得死死的,生怕松一口气就会垮掉。这下身体机能全都争先恐后地出了问题,再一查,急性肺炎、急性胃炎,左腿的伤口又崩开了,原先的骨折端又裂开了,继发感染,感染又加重发烧。

体温不但不降,还一直升。

医生开了酒精给他擦身散热,他的事景赢不让人插手,自己换着棉球给他擦。脚心,脚腕,腘窝,腹股沟,手心,臂弯……涂到脖子的时候,程拙的睫毛颤了颤,眼皮掀起一道缝儿,黑眼球慢慢转,直直的看着景赢。

很多认识程拙的人都说他是天生笑脸,其实他的长相是很硬朗的英俊,甚至有几分混血感,本来应当是看起来脾气不太好的长相,偏偏有一双下垂眼,弱化了他的攻击性,多了几分幼态的无辜,直勾勾看人的时候好像某种犬类。

景赢哑声说:“醒了?”

程拙没反应,像是睡觉时无意识睁眼一样,于是景赢要继续擦,他却抬手盖在了他的手背上,只是堪堪拂过,下一瞬就体力不支掉下去了,景赢立刻反手握住了。

“拙拙”,他眼神一闪,再看程拙的时候,人已经重新闭上了眼睛。

景赢皱起眉,又拿棉球擦了擦他的手心,酒精很快蒸发,留下了一片不正常的冰凉,景赢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搓着他冰凉干燥的手指缝,感受到那块皮肤很快又烫起来,良久叹息了一声。

之后的半个月,程拙进了两次手术室,脸都瘦尖了,后面几天断断续续的醒了。

人像是烧傻了,他不爱说话了,整天整天地呆在一个位置上,一句话也不说,哪怕是景赢长时间地坐在他旁边和他说话,揉他的手指捏他的脸,也得不到半点回应,就像是身体主人的灵魂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留下来一个生理上活着的躯壳。

“景先生,目前已经是最低剂量,病人有过很长的抑郁史,现在的症状,抗失眠和焦虑的药物是必要的,副作用在一开始服用的时候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这种情况一般持续一周左右会自行缓解。”

医生说:“如果实在不愿意规律用药,我建议你带他去熟悉的地方疗养。”

第二天,景赢带着护工和私人医生把沉着送回了程宅。回到熟悉的地方,程拙确实慢慢缓过来了,开始吃饭,看书画画,腿伤能落地了,偶尔出去散步。

景赢不常来,偶尔晚上的时候才来看一眼。

这天景赢来时,就见程拙背对着他坐在石凳上,别墅熄灯格外早,月光很寡淡,草木比起白天显得冗郁,只有一条地埋灯孤零零的延申在夜里,微光笼罩着枯瘦的背影,显得孤零零的。

程拙其实没觉得孤零零,他只是在看风景,这院子他住了很多年。一砖一瓦不一样了,他都能发现,更别提新来的佣人和管家,院子看起来还和原来一样,但每个细节都面目全非。

每一处都是被拍卖、被人改造后,又复原回来的痕迹。

现在再看这院子,其实一切都有预兆,比如好多手工雕刻的花岗岩石板,大根雕,或是睡着的狗,或者是复古铁门。父亲放任这些老旧生锈、长了青苔的东西来放在花园里,让那个这里看来很古老。看起来好像程家一直就很有钱。

程拙家从母亲自杀后就开始就走了下坡路。

后面传来脚步声,程拙以为又是话多的新保姆来碎嘴,拄着拐杖起身,没等他走出一米,身后就贴上来一具带着温度的身体。

“连一句,一句话也不愿意跟我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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