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一起,气温便嗖嗖往下降。好在花园里的叶子虽已被摧残得不剩几片,私立帝丹大学附院却还没把下班时间调整成冬令时。
宫野浮宽盯着电脑右下角的数字跳到17:00,嘴角如释重负地勾起一个弧度。他起身把白大褂挂上墙,又从桌子底下掏出高跟鞋换上,“哒哒哒”地走出了办公室。
医院各科室一片繁忙景象。
外科手术室,一台肝脏移植手术正如火如荼地进行。
住院病房,一群实习医生在围着主任叽叽喳喳。
急诊大厅,里头隐约传出病人痛苦的呻吟声,也不知道是急性胃炎还是肠梗阻。只可惜接诊的研修医经验不足,诊断磕磕绊绊,病人痛得面目扭曲,眼看就要崩溃。
宫野浮宽略不负责任地想:还好这会儿没听见救护车“滴嘟滴嘟”送车祸伤来,大概没我这个神外医生什么事。
他路过影像科,即将从后门离开医院,身旁忽然蹿出一道充满怨气的身影,拦住了他的去路:“是明美桑啊,今天这么早就下班了?比我们拍片子的还闲呢。”
在医院工作的,最听不得的就是“闲”这个字。一般来说,立完此flag,下一秒就要忙到鸡飞狗跳了。
“佐渡医生,现在咒我也是没有用的,因为晚班轮到其他人来值。”宫野浮宽掩唇道,眉眼弯弯,以佐渡慈郎反应不过来的速度绕过他,留下诛心的声音,“预约了六点的餐厅,我先走了,回见~”
宫野浮宽坐进自己的保时捷911 Turbo s,点火启动,古典乐悠悠响起,他的心情跟着旋律荡漾。
一脚油门,跑车以道路限速向位于埼玉的鮨店进发,车外秋色如画卷,车内音乐作伴。宫野浮宽嘴角微扬,今晚难得没有排班,也不用挂心实验室,一会儿吃完还可以见见志保。
说起来,志保回国快一个月了,负责的实验应该也步上正轨了吧?改天应该去看看……
前方左转是绿灯,他略微减速准备通过,余光撇见侧前方一抹黑色的身影。
等等,那人继续往前走的话…!
由于注意力没有完全在道路上,等宫野浮宽发现不对劲时已经晚了一步。
糟了。急刹的车辆依然不可避免地撞到了那位长发路人,那人在空中翻滚两圈后,与斑马线热情接吻。
被这动能创飞的,正是发现目标车辆进入视野后,故意横穿马路撞上车头的赤井秀一。
昏迷前他依然在思考,计划中的碰瓷为什么变成了真伤。
现在日本的 20 岁女孩开车都那么狂野了么?这是最后划过他脑海的念头。
感受到车身传来的碰撞,宫野浮宽心里一紧。他一把拉开车门,不顾脚上还踩着高跟鞋,几个箭步狂奔到那人身边。他一边撩起裙摆,跪地检查伤者的情况,一边用手环拨打了 119 急救电话。
“…对,就在南北线吉祥寺前面的十字路口,患者浅昏迷,对外界刺激有轻微反应,生命体征平稳,呼吸脉搏无明显变化。右下肢严重挫伤,无大型开放性创口…”
那边接线员愣了一下,很快调度了救护车。
目前来看伤者没有明显颅脑或脊柱损伤。完成体格检查后,宫野浮宽松了口气。
不要有生命危险就好。
等待救护车的空隙,宫野浮宽报了警交代事故,又抱歉地取消了晚上的预约——期待了好两天的这顿饭必然是泡汤了。
搞定这些,他有些犹豫地看着通讯录,最后还是用加密id给妹妹发了信息:
-意外发生车祸,撞伤一人,本人无碍。可能要去警局,这两天不便见面,无需挂念。
应该是意外吧?他望向面前的男人,后者脸色苍白,表情有些痛苦。
话说这家伙也是混血嘛,脸挺帅的,如果不是在车祸中看见就更好了。
直到院前急救从救护车上跳下来,宫野浮宽微妙的心情像肥皂泡一样迅速戳破了。
配合急救人员将意识模糊的长发男子抬上车,他得知患者会被私立帝丹大学附院接收。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结果。
——毕竟他才从这家医院开车出来没几分钟。
回到医院,宫野浮宽一脸正气地溜进影像科,逮到了正在摸鱼的佐渡慈郎。
“正好佐渡桑手头没活,不如帮我个忙,给一病人做个加急CT?“
”哟,这不是早就下班了的宫野医生么。”同期入院的研修医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这个点了,怎么还没去吃饭?”
宫野浮宽微笑:”病人要紧。”
迫于医院挖来的海归大佬淫威,被抓壮丁的倒霉蛋佐渡慈郎推着更倒霉的赤井秀一去做颅脑胸腹CT了。
霸占了同期的椅子,宫野浮宽扒拉过电脑,盯着屏幕上刚出炉的检查结果,眉头微微皱起。
”蛛网膜下腔出血,3ml...肋骨骨折...下肢浅表挫伤…嗯,没有内脏破裂出血,也没有脑挫伤或者血肿。”他喃喃自语,“这点出血量很快就能自己吸收掉,看来只是脑震荡导致的浅昏迷。”
宫野浮宽心下佩服:这家伙运气真好啊。
完全忽略了车祸呢。
他喊来一个实习生,把包扎固定、小伤口清创的活扔给了他,自己则开始填赤井秀一的入院申请表——这是今天收的第二个病人,私立医院嘛,空床位不少。
宫野浮宽一边敲字一边想:无名氏,男,年龄不详,过敏史不详...…希望他快点醒过来把身份信息完善了,这种昏迷不应该超过半小时。
几分钟后,长发的患者在病床上睁开了眼睛。已换上白大褂的宫野浮宽立刻凑了过去,语气轻柔:“你清醒过来了吗?”
赤井秀一忍耐住头痛晕眩,作迷茫样子道:“你是谁?我怎么了?”
“啊咧,你不记得了吗?”宫野浮宽不疑有他,脑震荡出现短暂逆行性遗忘,非常正常。
“我是宫野明美,那个开车撞到你的人。”他的嗓音充满歉意,眼神关切,“以及,你的主治医生。”
赤井秀一凝噎了片刻,不合时宜地想:这种让肇事司机自己治疗伤患的操作真的是合理的吗?
宫野浮宽一无所觉地诚恳道:“我会承担所有治疗费用并全力治疗您直到出院的,这位…?”
赤井秀一适时道:“诸星大。”
“好的,诸星先生。”他倾身探向自己的患者,没注意身下人骤然警惕的眼神,越过他取下了床头的住院卡。
从口袋掏出圆珠笔,宫野浮宽划去上面的无名氏,写下诸星大三个字。
赤井秀一很快反应过来,放松了神色,配合地告知他年龄和过敏史:26,无。
两人在床前快速做了评估,确认除了头疼头晕外,意识水平和认知能力都没有问题。
“既然诸星先生已经清醒了,不如再做一个mri?”宫野浮宽递给他CT报告,循循善诱,“此前CT做出来没有严重问题,但是核磁共振对迟发性变化和脑实质损伤更敏感……”
“好,那就麻烦你了,宫野医生。”赤井秀一答应得很快,宫野明美成为他的主治医生虽然在计划之外,但当个配合的病人想必更容易赢得好感。
何况,比预计更严重的受伤程度也确实需要好好检查。他是做好了为剿灭组织牺牲自己的觉悟没错,但,这可不包括死于碰瓷。
“……”准备好的腹稿没能讲完,宫野浮宽眨了眨眼睛,“啊,我先和诸星先生讲一下mri的注意事项,比如,金属物品植入属于禁忌症……”
后续住院期间,交警来了一回。赤井秀一表示已达成谅解,把人打发走了。
宫野明美在黑衣组织长大,对警察必然比较排斥。他想。
其实宫野浮宽自己是不在意的。他的表身份清清白白,光明磊落,就是警视厅厅长来了也只有赞叹年少有为的份。
何况,他一向对这些坚持并守护美好信念的人抱有好感。
如果没有这些警察维护治安,他所处国家的凶杀率指定要上升好几倍。
——虽然现在已经够高了。
平静无波的三天后,赤井秀一拄着拐杖在住院处结账。
“不再修养两天吗?住院费不用担心,医院给我开的工资还是够用的。”虽说报告显示蛛网膜下腔出血已被完全吸收,也应诸星的要求开具了出院证明,宫野浮宽还是有些赧然。
明明是受害者,还这么替他的钱包考虑,果然不可能是故意碰瓷吧。
诸星先生真是大好人啊。
赤井秀一婉拒了。他表示自己是来日本开始新生活的前加拿大雇佣兵,性子就闲不下来,希望先在东都找个落脚点。
“宫野医生,方便跟我交换联系方式么?以后说不定还要麻烦您呢。”他微笑道。
宫野浮宽点点头,在他的缴费单旁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诸星先生还是太实诚了,换个人恐怕早在第一天就要求留下电话否则不准走人吧。他如此想到。
办完出院手续后,宫野浮宽本以为不会再见到诸星大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坐在修好的保时捷里等着第一个红绿灯。百无聊赖之际,他的视线不经意往路边扫过,眼眸突然略微睁大。
诸星大正从便利店出来,腋下夹着拐杖,手里拿着一袋热腾腾的饭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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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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