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一声，宫卉打开公寓门。

门外是偷听动静还没来得及站直的陈欣雨，和表情局促的安德森。

“嘿嘿……”陈欣雨忸怩地对她笑，“早上好呀，我是想……”她的视线飘忽，扫到了乖巧坐在一旁的小雪，咧开嘴吐着粉色的舌头，眼前一亮，“哦对，我们是来找狗的，出来玩的时候它就一直往你这里跑。”

说话间，她的目光就没从宫卉脸上移开过，但为了证明自己所说的真实性，她还是敷衍地冲着小雪招招手：“嘬嘬嘬，过来——它特别喜欢你，我叫它根本不愿意出来……”

还没说完，狗已经“嗷呜”一声窜了过去，跑跳着要抱她的腿。

陈欣雨：“……”

她尴尬地蹲下，一手揉搓小雪的头顶：“怎么突然就听话了呢……”

另一只手悄悄摸到这不配合的小祖宗背后，顺时针用力，下一秒，小雪转了个圈，面向着宫卉：“哎哟，你看，它还是不愿意走……没办法了，能不能让它在这儿玩一会儿？”

她钳制着狗头，一人一狗都是满脸期待。

宫卉沉默几秒，没吭声，只侧开了身体。

陈欣雨立马起身，欢快地带着小雪跑进去。

另一位还站在门外的大高个安德森显得有些无措，似乎是下定决心，厚着脸皮跟在陈欣雨身后，也低着头挤了进去。

宫卉摸上把手，默默关上房门。

陈欣雨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一屁股坐在打理干净的沙发上，惊叹地四处张望：“哇，你好棒啊，竟然能把这个屋子收拾的这么干净。”

闻言，鄂然不乐意了，挪到电视柜上：“你说的什么意思，这儿之前很脏吗！”他嘟囔两句，视线却一直往后面飘，“怎么就你们俩，谢修睿呢，还在睡觉？”

陈欣雨笑出声：“哈哈哈哈哈他在公寓里躲着呢。”

安德森走过来，坐在沙发的另一边，接话道：“准确的说，是从前天晚上开始，就再没出过房间。”

毕竟，以他现在的形象，实在不想被看成是每天在大楼里来回跑的疯狂裸.男。

鄂然挑眉，不知想到什么，搓了搓下巴。

看来他有必要去909公寓嘲笑一番了。

宫卉从大门走过客厅，陈欣雨听到动静，转过身趴在沙发背，对她热情地招手：“过来呀，我们一起聊聊天。”

边说着，不等宫卉反应，她主动上前环住她的胳膊，将她拉过来，坐在沙发中间。

于是，奇异的一幕出现了。

不大的方正客厅内，宫卉左边是半靠在她身上的陈欣雨，右边坐着浑身紧绷的安德森，面前是大剌剌翘起一条腿的鄂然，脚边还有一只摇晃着短小尾巴的雪纳瑞。

虽然他们都是早就没了生命的灵魂，但被这么直白的盯着，多少还是有些不适应。

“你这几天住的还惯吗？如果需要帮助随时来找我，我就住旁边820。”陈欣雨本打算把头靠在宫卉肩上，但看到对方不冷不热的态度，她压抑住想要亲近的冲动，只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嗯，很有边界感，陈欣雨暗自想。

她说完，倒不觉得会被宫卉回复，却没想到她扭过头来，浅淡露出一丝笑容：“谢谢。”

被无视了三天的鄂然：“？？？”

他阴阳怪气地嘟囔：“嘁，原来你会说这两个字啊，是我不配了呗……”

而陈欣雨则是在呆愣两秒后回过神，倏地转变为狂喜，顾不上形象，亲昵地揽着宫卉的肩膀：“嗯呢，不客气、不客气……总算有个人能跟我聊聊天了呜呜呜……”

宫卉没有躲开，陈欣雨恨不得整个人挂在她身上，闷声闷气地撒娇：“你都不知道我憋了多久，整个楼里的人我都没有共同语言，一群高龄老人……”

“哎！你再装嫩呢！”鄂然拆穿她，掰着手指头数道，“你在这儿可是住了八年，加上本身的年纪就是27岁，我哪怕算上在楼里的一年也才26岁，这么算下来你可比我大！”

他叉着腰，还在伸长脖子喊：“喂！你听没听到！”

陈欣雨贴着宫卉，柔弱地哼唧：“他总是这样，间歇性发疯，你别被吓到啦……”

宫卉眼珠转动，问道：“八年……你是19岁？”

陈欣雨点点头，不太在意地说：“对呀。”

“你是在这里死的吗？”宫卉转动身子的动作有些急，老旧的弹簧发出沉重的摩擦声，“抱歉，我只是好奇。”

“这有什么，没关系的，都过去好久了。”陈欣雨松开她的胳膊，转而牵起她的手，“就在820房间，当时那还是个出租屋……”

时间过去了太久，她都快记不清当时的情况。

正要认真回忆、好好跟宫卉解释，后者突然再次问：“你没尝试过离开这栋楼吗，还是你出不去……”

“嘶……”话刚说了一半，对面的鄂然突兀地发出怪声，不自然地抓耳挠腮，在三人下意识看去时开始不自然地对宫卉挤眼睛，压低声音道，“我会找机会、嗯、弄清的，你别问她……”

他倒不是很有信心真的能找出答案，毕竟就连在公寓楼里生活了16年的老人也无法说的清楚——但是！

眼下重要的是，看起来陈欣雨这个傻蛋很喜欢宫卉，一旦俩人聊开了，真让陈欣雨知道他每天催宫卉搬走的事情……只是想想她撒泼发火的样子，鄂然就打了个哆嗦。

趁着没有人反应过来，他深吸一口气，快速转移话题：“对了，老安，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他热切地看向安德森。

陈欣雨果然被引开注意，也探出头，越过宫卉看过去，好奇地问道：“对哦，我早上出来遛狗就看到他在门外来回走，奇奇怪怪的……”

“我就是起得早了，在走廊散散步。”安德森的脸上肉眼可见涌上窘迫，几番扭头也不敢和宫卉对视，可嘴巴张了又闭像是想说些什么。

眼看着他快要把本就不算完整的沙发扣成战损了，宫卉淡声开口：“需要我帮你什么吗？”

安德森嘴角抽了抽，挠了挠金色的卷发，尴尬地眼神乱飘：“没、没有……”

鄂然为他这副样子感到震撼，很快又贱兮兮地调笑：“这是咋了，害羞了？有什么事儿直说呗。”

“我是想……麻烦你，能不能借一下手机？”他犹豫许久，总算还是一口气说了出来，“我只用几分钟，不会浪费太多流量。”

宫卉一时没有吭声。

鄂然和陈欣雨对视一眼，同时“噗”地一声笑开了。

他夸张地摸着肚子，整个人差点仰倒在电视柜上：“哈哈哈哈哈，我还以为什么呢，就为了这个，哈哈哈哈哈！”

“你都不知道，我还没上吊之前，觉得每天都有人偷偷动我的手机和平板，”他擦了擦干燥的眼角，“就是他！”

小雪感受到几个人突然高涨的氛围，歪着小脑袋疑惑地左右看。

安德森臊的不行，咬了咬嘴唇：“算了，我不……”

“可以啊。”宫卉说，“我去找找。”

她站起身，离开沙发往卧室走。

鄂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可看到她的动作还是抽出力气翻了个白眼：“你去哪儿？手机、在箱子上呢。”

自打上次和房东通话后，她就再没打开过。

“哦。”宫卉折返回来，将手机递给安德森：“我平时不怎么用，流量应该很多，你随便玩。”

她说完，想了想，转身走到窗边，沉默地望向碧蓝的天空。

在鄂然和陈欣雨揶揄的目光中，安德森无声地比了个中指，然后垂眼，顺手滑下工具栏，打开了数据网络。

几乎是同时，大片的绿色信息弹出，密密麻麻的，最早的一条甚至是在两个月前，看样子宫卉已经很久没有开启过社交软件了。

安德森并不想窥探他人的**，可即使努力无视，视线还是在不经意间扫见了几条连成串的信息。

大多都来自于同一个备注为“池温宁”的人，语气熟稔，只不过内容怪怪的。

“你去哪儿了，快回消息！”

“宫卉！你敢拉黑我！我生气了！”

“叔叔阿姨的后事还没结束呢，你人怎么不见了？”

“你别躲着不理我，现在住在哪里，我去陪你。”

……

渐渐的，对方仿佛被磨得没有了脾气，虽然还是气呼呼的，但文字间充满了担忧，气恼的指摘也转变成了各种旁敲侧击的询问去向。

每天几条，毫无例外。

应该是宫卉曾经很亲近的朋友吧。

安德森尽可能不再多看，在陈欣雨凑过来之前，消除了全部的消息通知。

陈欣雨不满地咕哝：“什么嘛，我也要看……”

她看着安德森打开了浏览器，手指噼里啪啦地操作后，很快，屏幕上闪出灰色的失效页面。

安德森表情未变，熟练地退出，继续输入下一个网址。

这么反复搜索了4次，才终于出现了一个运转正常的有效网站。

陈欣雨一字一字地念出上方的贴名：“免费漫画，最新更新……” 她惊讶地瞪大眼睛，“你借手机，就是为了看漫画？！”

鄂然眨眨眼，忽然恍然大悟：“啊！怪不得我手机上总有莫名其妙的失效网页，原来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