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掉老房子后的老砖虽然可以在打地基时用,但在地表之上的用途就不多了。用来砌墙,会因为不抓泥发生墙壁脱落;用来铺做地板,又会因为密度小导致潮气上涌。所以在项家,这些老旧的砖块只能用来砌鸡窝。
项爸托人从城里拉来了烧制的红砖,拉着项家几个兄弟按照设计好的图纸盖新屋。项穗穗也忙里忙外地给他们递砖块,只是这砖块递得久了,手上会留下成片的红印。
项大哥正想喊小妹递过来几块砖,转眼就看见项穗穗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手在发呆。
“这丫头就是娇气,指不定又在后悔自己没带手套,把手弄脏了!”
项二哥算是摸着自己妹妹的脾气,有些调侃地说道。
项家两个哥哥相视而笑,项大哥也不再喊她,转身叫自己媳妇帮忙拿砖。
因为盖新屋的事,项大嫂本身心里就存着气,这会儿见项穗穗在一旁发呆,自己男人反而叫她帮忙,便故意装作没听见。等到项大哥喊得急切,才抱着虎子走出屋。
“虎子在屋里闹腾得不行,你喊啥呢?”
但虎子本来和村里的小伙伴约好一起去玩,这会儿被自己妈突然抱起来,忍不住挣扎着要下去。
“我要出去玩!”
项大嫂抵不住虎子的折腾,手刚一松,他就飞快地跑了出去。
这时项大哥哪能不明白媳妇的斤斤计较,在自己弟弟面前也丢面子。
项二哥见状赶紧岔开话题:“那块水泥还没糊上,大哥你再抹匀点!”
说着将木抹子递给项大哥,对方的注意力果真被转移,开始检查有没有没涂上水泥的缝隙。
项穗穗全然没注意到发生什么事,她刚戴好手套从屋里出来。
这红砖摸的久了,不仅手会染上颜色,还有些烧手的灼痛感。因此她顺便给正干活的项家四个男人都拿了手套,叮嘱他们戴上。
项建业嘴里嘟囔着:“你可真娇气!”
说着嘴里便叼着一只手套,另一只刚戴好,嘴里的手套便不翼而飞了。
抬头一看,项穗穗正站在他面前,手里是刚夺来的手套。
“全家就你皮厚实,那你就别戴了!”
“不戴就不戴。”
项三哥说着,就转身去做自己被分配的砌砖任务。
后背突然被戳,还是项穗穗。
手套被扔到项三哥身上,项穗穗转身就走,嘴里还念念有词:“你还是赶紧戴上吧,手伤了又要拖延时间!”
项二嫂从外头回来,看项家人都在忙,哄着妞妞去找大丫玩,自己也顺手帮忙递砖。
项妈晚饭做得丰盛,一大锅猪肉片炖上粉条,熬的入味,高粱掺和玉米做的大个窝窝头。
水是下午就烧好的,到这时候早已经晾凉。项家几个男人不着急吃饭,拿起瓢咕咚咚地往嘴里灌。
原本满满一锅水,等到几人喝完就只剩下底部浅浅的一点。
乘着黑暗还没完全吞没整个天空,项家人便将自家门锁上,在村里散步。
项大哥想起今天递砖的事,还是有些生气。
“你说你扯那谎,谁看不出来,全家都忙得不行,偏偏你躲在屋子里。连水你都不帮妈烧!”
本来因为项大嫂没有去帮忙,也没帮着项妈做饭,在今天饭桌上项妈就有些冷落她,只跟老二媳妇说话。这会儿听见项大哥不向着自己,还傻乎乎地下狠力气干活,项大嫂就忍不住提高嗓门,反驳道。
“又不是给我们盖房子,你一个人帮不就成了,还偏要拉着我。”
“那老二老三不也去了?难道房子是给他们两个盖的?”
“他们去那是他们愿意!我管不住你两个弟弟,我管住自己还不成!”
项大哥本就不会说话,再加上项大嫂出嫁前是有名的嘴皮利索,性子泼辣,只是嫁进项家才稍微平息了性子。现在夫妻吵架,项大哥自然是被堵的说不出话。
两人正争执着,前面却突然传来响动。
“哎呀,这不是为民两口子吗?咋吵架声音这么大,隔老远就听见了。”
项大嫂皮笑肉不笑:“瞧刘婶子您说的,这偏僻地境遇见您真是稀奇。更何况您虽然年纪大了,还能隔着老远听见我们说话,然后再好巧不巧地赶过来。”
“我们吵架没有这事先不提,您这耳朵可真是好的出奇!”
说完,项大嫂便拉扯着项大哥转身就走,这老刘家的诚心过来看笑话,要不是被发现,还不知道要偷听到什么时候。
县城里今天可是热闹,正好遇上赶集的日子,周围的村民都往县城跑。
有些是坐着生产队的驴车进县城的,有的就直接徒步走来的,比如项妈和项穗穗。
项穗穗看着供销社拥挤的人群,心里好奇平常可没这么多人。只是不等她问项妈,就被项妈拉着挤进了里面。
刚站定项穗穗还有些恍惚,明明刚才她还站在外头,现在就已经跟着项妈挤到了柜台前面。
项妈扯着嗓子让柜台后面的员工给她拿东西,听着后面嘈杂的声音,项穗穗心里嘀咕:得亏是项妈嗓门大,要是自己一个人来,说话都不一定能听清楚。
项妈来之前就把要买的东西统计清楚,记在脑子里。这会儿只需要挑选好付账就行,而项穗穗只负责帮忙提东西。
正百无聊赖之际,项穗穗余光瞥见放在柜台显眼位置的绣花被面,便喊着员工帮她拿来看看。
“咱家可不缺被面,你别乱买东西。”
项妈看着供销社员工去帮别人拿东西,这才冲着项穗穗嘱咐道。
这话是不能让旁人听见,要是不买还看得起劲,碰见脾气不好的供销社员工,除了一枚白眼,还能收获几句冷嘲热讽。
“我知道,我就看看。”
项穗穗用手轻轻摸着拿来的被面,第一张绣的是花团锦簇,下面都是鸳鸯戏水之类的吉祥画。用这样的被面缝好的被子,用在结婚新人的新房里再合适不过。
这被面摸着倒是和平常布料的触感差不多,但绣上了画价格就翻了几番。
买来的油盐酱醋,能放在篮子里的,项妈就自己提着,其他的就放在网兜里让小闺女拿着。
“妈,要是自己绣被面,是不是比买来的划算点。”
“划算是划算,不过现在手工绣的费时费力,再有厂子引进了新机器,你手再快也快不过机器不是。”
项穗穗也觉得这话有理,绣被面耗时耗力,还伤眼睛。最重要的是同样的时间,人没有机器绣的多。
不过项穗穗还是喜欢人工绣的,总觉得绣出来的鸳鸯更活灵活现些。
跟着项妈走到纺织厂,两人就站在厂子外边等项麦子。
项妈从家里装了腌制的咸豆角和辣萝卜,还有红薯干。去供销社之前先寄放在认识的人那里,等到买好东西才去厂子里看大闺女。
眼看着到下班的时间,原本安静的厂门被打开,接着年轻的男男女女都走了出来。
项穗穗踮着脚,目光找寻着项麦子的身影。
等看到熟悉的身影,还没来得及喊,就看着一个男人正要抢项麦子的东西。
项穗穗赶紧拉着项妈冲到前面,准备拦住那个敢在纺织厂门口抢东西的胆大男人。
项麦子和一个车间的女工正打着招呼离开,抬脚就被拦住去路。
“怎么又是你?”
项麦子不由得抱怨出声,面前这人是机械厂的王光明,最近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缠着她。
虽然她板着脸,脸上的嫌弃也毫不掩饰,但王光明一点也不在意,反而笑着说道:“几个朋友约了饭,你也一起来吧!”
“你朋友吃饭,我去干什么?我又和你不熟!”
项麦子说完便想抬脚就走,结果手里的布袋就被王光明夺去。
对方竟然还想来拉她的手,只不过刚伸出来,就被劈头盖脸打了一顿。
“让你抢东西!”
王光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狠狠砸了几下,手里的布袋也被抢了回去。
项穗穗将抢回来的布袋还给项麦子,赶紧去拦继续砸人的项妈。
“哪来的疯婆子!”
王光明刚要还手,砸他的人却突然停手。
项麦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有些迷茫,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看见王光明怒气冲冲,一副想要动手的样子,便赶紧走到项妈身前。
“你说谁呢?”
王光明下意识地扯出一抹笑,只是有些痛,手指了指项麦子身后的两人。
“麦子,我不是说你,我是说那个疯婆子。”
“那是我妈。”
王光明“啊”了一声,原本的升起的怒气也像火苗一般被浇灭了。
“姐,你认识他啊?我还以为是小偷呢。”
王光明刚想反驳几句,等看清了项穗穗的长相,不觉眼前一亮。
“麦子你家里人都是吃啥长大的,长的一个比一个好看。”
看着项麦子脸色难看,王光明赶紧弥补:“不过还是麦子你最好看。我兄弟那边还等着我,你要不去的话我就先走了。婶子还有——麦子的妹妹,以后再见。”
项穗穗觉得男人真是一言难尽,听麦子的语气也是很抗拒,偏偏那人还热情不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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