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分粮食的时间,因为新来的知青还没有下田干活,所以粮食是按照一般标准分配的,其他已经上工的知青就是凭工分领粮食。
在村子已经住了几年的罗松,身为老知青,从一年前起基于方便的考虑,就从大队长那里用独轮推车领粮食,再按照册子上记载的工分分配。
石晓静看着领到的粮食,相较于前几个月少了很多,便单独去找负责分配的罗松问个清楚。
听完她的问话,罗松有些为难,耐心劝解道:“工分挣得多,分得粮食就多。你这个月没分到多少,下个月可以多做点活。”
石晓静却并没有因为这话而平心静气,反而觉得对方是在质问自己。
“罗知青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不仅是这个月分给我的粮食比前几个月少,而且和其他知青比,我也是最少的。这才想找你问个清楚,你现在说的好像我无理取闹一样。”
旁边拿了粮食的知青正准备走,听见石晓静委屈的声音,也都聚集过来,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罗松见面前的石晓静一副委屈的模样,好像自己欺负了她,索性也不再遮掩。
“你自己这个月做了多少工,自己心里应该清楚。”
“你把话说清楚!”
“罗知青你说这话可就严重了,要是有事就好好说,不要吵架啊……”
……
罗松看自己原本是为了方便大家,才单独将粮食搬到知青点,然后又一个一个给大家分配,现在反而被别人指责,此时再好的脾气也忍受不住。
“那我们就把话说清楚。前几个月是村里的项建业好心帮忙,帮你完成了任务。这个月你在田里耗费了多少力气,我想你心里也是清楚的。”
旁边正安慰石晓静的几个知青也面露尴尬,罗松见状只觉得失望,只能埋怨自己烂好心揽下这摊子。
“怀璧其罪的道理,我还是今天才懂。既然如此,以后大家的粮食就自己去大队长那里领吧,至于对之前的粮食分配有问题的,就来我这里一一查清楚。”
见平常温声和气的罗松今天发了好大的火气,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等到罗松走后,倒是没有一个人跟去看粮食分配细节的册子,但对于从今往后要自己去领粮食的事,就免不得要迁怒到石晓静身上了。只是对方一个女同志,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在心中嘀咕几句。
和石晓静交好的知青,也抱怨起来:“晓静,你之前不是说项建业一直骚扰你吗,怎么他还帮你干活啊?”
“他从我手中硬要把锄头抢过去的,也不是我喊着让他帮忙的。”
石晓静说着,声音带了些委屈,只是平日里安慰她的好朋友,这会儿也头痛起来,不再追问,自己一个人回屋去了。
项建业正蹲在自家门外吃饭,突然听见有响动,转身一看,一粒石子滚在自己脚边。还以为是哪家的混小子,正想开口大骂,没想到抬眼就看见了站在大柳树旁边的石晓静。
虽然隔的远,但项建业看出来石晓静好像有什么话要和自己说,就把碗往地上一放,大步跑了过去。
项妈探身往外一看,没看见项三哥的人影,就催着项穗穗去外面看看。
项穗穗一边应声,一边跑到门外,哪里还有项三哥的影子,只剩一个碗孤零零地放在地上。
“妈,三哥不见了!”
项妈叮嘱项穗穗:“可能是又出去混去了,也不知道把碗拿回来,要被野狗叼去了怎么办?你先拿回来吧!”
“哎!”
项穗穗拿起碗刚想往院子里走,却看见了项三哥的人影,旁边还跟着一个女同志。
细细看着,好像有点熟悉。
项穗穗正想着在哪里见过,忽然想起来了,那人不是把自己推下河的石知青嘛。
进屋把碗递给项妈,还没等项妈开口,项穗穗就一溜烟跑出去追项三哥去了。
项穗穗跑得快,很快就跟上了项三哥,前面的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竟然也没注意到她。
项三哥心里满满的都是惊喜,本来因为自己小妹捣乱,一直都没能和石知青说上几句话,还以为她肯定生气了,没想到今天还主动来找自己。
石晓静斟酌着开口:“我之前和你讲过,一干农活我就脑袋发晕。本来也不是想让你帮我,只是你答应了之后,又偏偏……”
项三哥赶紧解释:“不是我不去帮你。是我小妹,我一想去找你,她就喊我妈……不是说我害怕我妈,只是你不是说过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这事嘛。”
听到项建业的解释,石晓静心里才暗暗舒了一口气。
“既然这样,那你以后还是不要帮我了。只是这个月我工分太少,你可不可以借给我一些粮食……”
项建业连连点头:“当然成。我以后想办法躲着点人,悄悄帮你。”
石晓静面上为难,只是项建业一直坚持,最终她才点了点头。
项穗穗跟在后面,听得隐隐绰绰的,只是大概听得明白,不由得想冲上前去,狠狠地踢项三哥一脚。
看前面的两人说得也差不多了,项穗穗正想转身去找项爸项妈告状,谁知又听见了“落水”二字。
项建业正抱怨着全都是因为落水的事,项爸项妈最近才管的这么严,他本来想借此机会,收到石知青的同情。
只是石晓静听完,脸色难看,但还是强撑着安慰项建业,顺便打听了项穗穗醒来后的事情。
“你当时也是为了救我……要是我会游泳就好了,就是你妹妹把我拉下水,也用不着你救我了。”
项穗穗觉得自己都快忍受不住了,她现在就要冲上去。可要是现在跑过去,自己又不会打架,万一被他们两个欺负了怎么办,那个一门心思在石知青身上的三哥又靠不住。
正内心纠结着,项穗穗忽然感觉身旁的草丛在动弹,发出“唰唰唰”的声音。
项穗穗看前面的两人好像也发现了动静,也顾不得草丛里可能有些什么,一把掀开草丛。
里面却是一个弯腰的男子,眼看着项三哥和石晓静就要转过身,项穗穗自己也蹲在了草丛里。
旁边的人刚发出“你——”的声音,就被项穗穗用手捂住了嘴,还小声叮嘱他。
“你别说话。”
对方却挣扎得更厉害了,眼看情况紧急,项穗穗忽然想起来自己小时候,发脾气多了就被爷爷揪耳朵,一揪耳朵就老老实实了。
想到这,项穗穗就用多出来的那只手轻轻地扯了下对方的耳朵。
果然,对方当真不动弹了。
项穗穗心想:还是爷爷有办法,只是她刚刚下手有那么重吗,这人的耳朵怎么通红通红的。
还不等她细想,脚步声就越来越近。
“刚才是这里的动静吧!”
是石晓静的声音。
项穗穗努力屏住呼吸,但还是不小心动了一下。
“好像真的是这里,要不打开看看吧。”
隔着浓密的草丛,项穗穗可以看见石晓静的脚越来越近。
她脑子里全都是一会儿被发现了怎么办,要是被发现了,她就先发制人。
“别了吧。那里面可能有蛇。”
项三哥制止道。
“蛇?”
“是啊,我小时候就在草丛里见过野蛇。还挺长的,跑得可快了。石知青你见过吗?”
石晓静刚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
见项三哥一副越说越兴奋的样子,只得赶紧转移话题。
等确定两人走了,躲在草丛里的项穗穗才终于放松下来,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捂着别人的嘴巴呢。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等到那人抬起头,冷冰冰的吐出三个字“没、关、系”,项穗穗顿时睁大眼睛。
“路知青!”
眼前的人正是路晏南,只是他鼻子上架着的金丝眼镜已经不见,将自己的一双眼睛清楚地显现出来。
眼角略微向上,带了些锐利,单单望着他的瞳孔,有一种深陷其中的感觉。
项穗穗不明白他为什么戴眼镜,明明现在更好看嘛。
“项小妹,松开。”
“啊,什么?”
顺着路晏南的视线,项穗穗才发现自己现在正在扯着他的袖子,因为自己的扯动,袖子上有一层褶皱,和整整齐齐的衬衫比较起来,尤为明显。
路晏南见她放开了自己,转身就往外走,他现在要回知青点换衣服。
“路知青,你是不是来找你的眼镜?”
路晏南皱起眉头:“不是。”
项穗穗一头雾水,手里拎着一副她刚找到的金丝眼镜,纳闷道:“那这个,不是你的吗?”
路晏南刚迈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
盯着面前的项穗穗,垂下头,语气低沉。
“是我的。”
……
“谢谢。”
……
项穗穗将眼镜放在路晏南手里,不小心和他的手有了接触,对方的手指轻动。
路晏南刚要收起眼镜,对方又按住了他的手。
他不禁扬起眉头,面上疑惑。
项穗穗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今天的事,你不要往外面说。”
路晏南不知她说的什么事,但看她一脸正式的样子,还是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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