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退了回话的人,沈熙和示意紫檀:“坐上来和我一起吃吧。”
紫檀后退一步,温声拒绝:“殿下,这不合规矩。”
“公主府里也确实没人把我的话当规矩,你说对吗,紫檀姐姐。”没等紫檀回话,沈熙和又接着说:“今年开恩科,上过女学的可以直接参加考试,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紫檀低着的头蓦然抬起,惊讶的神色藏都藏不住,转而跪下:“奴婢并无二心。”
沈熙和倾身,轻抬紫檀的手:“坐下来说,陪我一起吃饭。”
紫檀紧张的坐在沈熙和旁边,只觉得小主子自从昨日醒来,行事作风与之前大不相同,往常小主子从来都不会注意这些小事,更别提自己偷偷温习功课的时候避着所有人,应是掩藏的很好。
见紫檀坐下,沈熙和反而没有再说一言,只慢慢的吃着。紫檀坐立难安,不敢吃却又不敢不吃,心惊胆战的等待殿下发落。
沈熙和吃完饭用侍女送来的手巾擦擦手,才再次开口:“紫檀姐姐,别紧张,去秋闱是好事,以你的才干留在公主府才是暴殄天物。这次允许女子参与科举千年难得,你若是能上也是为我增光添彩,我能帮你的一定会帮。”
上辈子,沈熙和自然是没有发现紫檀的心里所想,或者说上辈子的沈熙和从没想过紫檀会离开。当发现的时候,紫檀已经榜上有名,众人皆知公主府出了个女进士,唯有沈熙和最后一个知道。
当时沈熙和只觉得紫檀的所作所为狠狠打了自己的脸,只把户籍和盘缠给了紫檀就打发她走了,任凭紫檀如何求见也不理,骄傲的小公主脾气总要发出来才顺心。
再后来,以长公主为首的新党拉拢紫檀,旧党又逼迫紫檀站队,孤身一人的紫檀在两党斗法中陷落漩涡,不得已寻了个小官外放,可在任上一片欣欣向荣之际,突然病逝。
这些朝堂上的倾轧,沈熙和上辈子快走到别院那步才想通,然后就是无尽的后悔,若是当初能庇护紫檀一程,或许她就不会英年早逝。
紫檀原以为面对的或许是殿下的斥责,更坏的打算是殿下一气之下直接将自己赶出去,万万没想到竟是一番宽慰的言语。
“殿下,奴婢并非有意欺瞒,只是奴婢身份特殊,若是有什么立场上的问题不想牵连公主府……”紫檀眼眶里面泪水在打转。
“我八岁母后就把你带到我身边了,这么多年一起长大,有什么不能和我说的。”沈熙和盯着紫檀的脸,接着说:“我已经不是小孩了,你们都是嘴上称殿下,实际心里都有自己的成算,有真的拿我当主子吗。”
紫檀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沈熙和拿出了一个红木盒子递给紫檀。紫檀颤抖的打开,里面竟是把紫檀任命为公主府长史的任命书,下发时间已经是一个月之前。紫檀这下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说:“殿下,是我不好。”
沈熙和笑了:“这是给你的身份,今年秋闱,你的推荐人就是我,谁也不敢欺负了你去。”
这是上辈子没送出去的任命,沈熙和早早准备好给紫檀的,本来是想让她在公主府长史的位置呆上几年,然后推举紫檀进入朝堂。没想到,紫檀自己擅作主张去了秋闱,后来自己一气之下与紫檀闹翻,这文书就一直压箱底没能送出去。
紫檀终于开口,说出了一直都不敢说的话:“小殿下,我以为您不喜欢我了,很久您都不让我到内间伺候,后面梧桐来了您也更喜欢梧桐,我以为不需要我了,才想着去科举。只要您还愿意我在身边,我就在公主府做个长史也甘之如饴。”
“紫檀,你有能力也有野心和抱负,去做真正该你做的事,当初你可是女学第一名,当初母后给你调拨过来照顾我也是一时之计,如今有光明正大登上朝堂的机会可不要浪费。”沈熙和也圆满了自己上辈子未曾和紫檀说出口的遗憾。
上辈子,沈熙和把紫檀求见回绝过后几天就消气了,但自持着公主身份不愿低头,想着若是紫檀再过来就原谅她,最后等来的却是紫檀的尸体。
解决完紫檀的事情,轮到后院那几个了,既然山不过来,那我去就山,就从闹的最欢的李定光开始。
第二天,沈熙和就乘车来到了京畿大营。有被暗杀过的教训,沈熙和现在出门都是全副武装,阵仗可是不小,这动静自然也瞒不了外人。
等沈熙和人到的时候,京畿大营的掌管者林督尉已经在大门口候着了,身后陪侍的也都是军中有几分地位的。
林督尉见沈熙和撩开帘子,笑着迎上去:“拜见永宁公主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沈熙和回应:“不必多礼,林督尉,倒是我劳烦您百忙之中抽空招待。后面几辆马车里面备了一点薄礼,赠与辛苦训练的将士,请您不要推辞。
京畿大营是离京城最近的兵营,地处京城,这边也不过只有日常的练兵,十几年都无仗可打。也正是因为离京城不远并且安全,许多权贵子弟会在这边谋个职位,所以就造成了这京畿大营里派系复杂,权贵繁多。
林督尉是文官转的武职,最擅长的事情不是练兵,而是端水权衡。虽来大门口迎接一个没有实权的公主显得有些谄媚,但这种表面功夫做好了自己的位置才坐得稳,寒门出身的林督尉正是凭借这种权贵清流看不起的功夫坐上督尉的。
更别提公主府那边向来会做面子,来京畿大营也知道带东西犒赏军队,无论公主真正来的目的是什么,流程上的事是做足了的。
林督尉恭恭敬敬的把沈熙和请入大营,进入营帐,沈熙和也不和这个老油条绕圈子,直接说:“劳烦林督尉把钱铭升钱千户叫过来,我有些事询问他。”
林督尉心知肚明尊贵的公主殿下来这地方肯定醉翁之意不在酒,立刻就叫身边小将去把钱铭升叫来,也极有眼色的把大帐让给两人叙事。
进入营帐的是个浓眉大眼的中年人,进到帐子中单膝跪地:“殿下万安。”
沈熙和示意他坐在下首:“钱叔,不必多礼,我这次来是想问下李定光的事情。”
提起李定光,本来严肃的中年人开始大倒苦水:“殿下,您托我照顾的人可真是十成十的刺头,那脾气傲的,整个营都没有他放在眼里的人。偏生这小子武艺又好,我手下几个百户都打不过,气焰可就更嚣张了,最后还是咱们府上护卫队出身的小田给他带走的。”
说着说着,钱铭升嘴角就开始上扬了:“不过他确实是人才,无论武艺还是谋略都是一等一的,把性子好好磨一磨,将来成就肯定比我强。”
沈熙和见钱铭升眼里全是对人才的欣赏,不得不打断说:“钱叔,我准备把他调拨到北疆后备军。”
钱铭升一下子着急了:“殿下,这充入北疆军的后备军虽然会从各个军队里面拨人,但谁不是把好苗子自己留着,更何况去了北疆人生地不熟想要出头可就太难了,殿下您深思啊。”
这些话沈熙和上辈子也和李定光讲过,可人各有志,拦了今年拦不住明年,不如直接遂了他的愿,眼不见为净。
“钱叔,你知道昨天我召他回府,他以军队事忙回绝的事吗?”
“这小兔崽子,这么嚣张,我回去定狠狠罚他,敢不听殿下命令。”钱铭升急的快要跳起来。
沈熙和接着说:“去北疆是他自己愿意的,他本就姓的是北疆李家军的那个李,总归不是公主府的人,我也不准备强留。”
钱铭升沉默了,顿了一下才说:“殿下,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会处理好的。”
沈熙和颌首,让紫檀拿了盒子给钱铭升:“这些是公主府的份例,我又添了点凑了个整数,你分给下面的人。”
钱铭升谢过恩之后就退出去了,沈熙和也打道回府。
这时的李定光还欢天喜地,和田百户聊着:“田哥,你看我是穿这个竹叶暗纹的好看还是祥云暗纹的,我的头冠和天青色的外袍搭不搭。”
田百户失笑:“行了,你可是整个京畿大营数一数二的英俊,配什么都好看,别折腾了,殿下又不一定召见你。”
李定光听到这话有些心虚,但梗起脖子:“就算殿下要罚我也要见到我了才能罚,穿的好看一点说不定就罚的轻点。”
田百户无语的看着李定光来回折腾,可是直到天快擦黑了,召见李定光的令还是杳无音讯。
连头冠都戴的端端正正的李定光从开始的精神百倍到后面颓丧的靠在墙边,但又怕衣服显出褶皱强撑着不敢坐下。
“笃笃笃——”外面传来敲门声。
李定光一下站直,几个跨步就到门口拉开了门。
门外一个斥候传信:“钱千户让我通知田百户过去一下。”
李定光认出是钱千户身边的斥候,从荷包里拿出一块碎银塞到对方怀里,问道:“听说公主殿下今日来了,现在还在吗?”
斥候掂一掂碎银的重量,随意的说:“早走啦,公主殿下金尊玉贵的,召千户说了几句话就回了,不过今年的例银提前发了,要不怎么叫我来召田哥,今天估计整队晚上都能加餐。”
本以为没自己什么事的田正还窝在床上,听这话一下从床上蹦下来,笑的牙不见眼,说:“这才刚过了半年不到,今年的例银就发啦,还是殿下大方。”
斥候又言:“不过千户还叮嘱了,老规矩,不要外传。”
田百户连忙准备跟着斥候过去,嘴里答应着:“我省的,不会让外人知道的。”两人就这样离开了屋子。
李定光听说沈熙和走了的消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敢相信沈熙和老远过来一趟没有看自己。
不过很快就又把自己劝好了,心里想着:殿下过来一趟估计是找千户有正事,没时间召见我也是正常的,估计是在例银袋子里给我留了口信。昨日休沐没回去,过两天找千户告个假回去殿下肯定就原谅我了。
没过多久,田百户就回来了,可是表情有些凝重,不像是刚领了例银的样子。自从田百户进来,李定光就盯着他手上拎着的几个袋子,猜想哪一个是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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