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历二十年。
正值夏季,偏殿里的的凤凰木艳丽无比,火红如茶,殿里的其他景致都被它比得黯然失色,一边水车上的流水声与树叶沙沙的声音相映衬。
宋倾韫坐在秋千上,正对着这棵凤凰木与小池里的水车。
月白从外面拿进来一个盒子,道:“公主,今日的荷花露来了,先尝尝?”
荷花露是宫里贵人们夏日享用的一道解暑汤,冰冰凉凉非常可口,宋倾韫作为公主每日都有一份。
在饮食方面没有人敢亏待他,毕竟她是公主,还养在杨贵妃膝下。
宋倾韫停下来坐到廊下的木桌边,月白已经将荷花露拿出来了,里面还有冰块。
月白:“公主,刚刚路上碰到贵妃娘娘,她在问太后大寿四公主要准备的礼物想好了吗,可能很快就会差人过来问公主了。”
宋倾韫喝完一口后道:“好,我知道。”
十多岁的宋倾韫长开了,容貌更加娇艳,那一双眼睛含着盈盈秋水,身段也有型有色。
过了会,杨贵妃的人果然到了,来的人是杨贵妃身边的大宫女芒种。
芒种过来行礼道:“三公主,太后寿诞将至,贵妃娘娘差奴婢来问问您想好准备什么礼物了吗?”
杨贵妃不喜欢宋倾韫,但也不讨厌,她们基本上就是维持好表面的母女关系,相处的不算好不算差。
宋倾韫道:“想好了,请回禀母妃,本公主做百寿图献给皇祖母。”
芒种点头应下,“那奴婢就去回禀娘娘了,奴婢告退。”
芒种走后,宋倾韫快速地喝完荷花露,又坐回了秋千上。
自十二岁起,宋倾韫就不必去学堂了,现在她的日子很清闲,偶尔与宋羽涟一起练练琴,绣绣花,在自己的殿中玩一玩,大多时间都在藏书阁。
今日天气好,宋倾韫就在殿中多呆了一段时间。
“宋倾韫······”宋羽涟边叫宋倾韫的名字边走了进来,“你想给皇祖母一副百寿图呀,开始做了没有?”
宋倾韫道:“还没有,皇妹呢,你想做什么,开始了吗?”
宋羽涟趾高气扬地道:“我做的自然要比你好些,已经开始了。”
“那真厉害。”宋倾韫毫不犹豫地夸赞。
宋羽涟道:“宋倾韫你下来,让我也坐会,我都站累了。”
偏殿里这个秋千很好看,做工精湛,是太子送给宋倾韫的,宋羽涟很喜欢。
宋倾韫笑着走到一边,她知道宋羽涟喜欢这个,还暗示了自己想要,但宋倾韫就是不给,让宋羽涟越加的馋这个秋千了。
月白搬来椅子让宋倾韫坐下,宋羽涟玩到了自己想玩的东西很开心,对宋倾韫的语气也好了一些。
“你今日怎么没去藏书阁呀,往常这个时候不都去了吗?”
宋倾韫回答:“今日天气好,想晒晒太阳。”
宋羽涟嫉妒地道:“也是,你的皮肤这么白,就应该多晒晒。”
宋倾韫是几位公主里长得最出色的一位,学识也是最好的,如果不是少了个母妃,那她估计最受宠爱。
“皇妹说得是。”宋倾韫从来不明面上与她们争斗。
坐了一阵,宋羽涟觉得太阳太晒了,恋恋不舍地从秋千上下来。“宋倾韫,你百寿图完成了记得告诉我一声,我走了。”
宋倾韫道:“好,皇妹慢走。”
殿里没了宋羽涟瞬间安静了很多,水声淙淙。
月白怕自家公主还没有玩尽性,道:“公主,您要不要再上去坐会。”
宋倾韫起身道:“不必了,去藏书阁。”
听说藏书阁要进一批新人,宋倾韫要去打探一下消息,走的是哪几个,来的又是哪些人。
刚出偏殿,却遇上了出门去赏荷的杨贵妃。
“母妃。”宋倾韫乖巧地问好。
杨贵妃已经三十多岁了,但依旧风韵犹存,脸上没有一丝皱纹,一身华服衬得她也就只有二十出头的模样。
“嗯,去哪呀?”杨贵妃其实很少管宋倾韫,只是碰见了就问一句。
宋倾韫道:“去藏书阁。”
杨贵妃的莲花扇轻曳,她点头道:“去吧,多看书好。”
现在宋倾韫是别人口中的才女,虽然公主不需要这个称呼,但是身为宋倾韫的养母,杨贵妃面子上也有光。
宋倾韫颔首,等杨贵妃走了以后才继续前行。
前几年藏书阁修整,修得比以前更大了,里面古籍修复师呆的小房子也相应的扩大了一些。
到了这宋倾韫直接上楼,以前她喜欢呆在第三层,近几个月喜欢呆去第四层了,不过这次,宋倾韫还是在第三层停了下来。
里面的架子越来越高,都快到房顶了,这也表明第三层的古籍修复师们修复的古籍逐步增加。
“谢老。”宋倾韫直接往小房间去。
谢安良闻声头探了出来,身子还在桌前。“三公主来了,今日在修复古画,很漂亮,公主要不要来看看。”
宋倾韫进去,里面有三个人,一个是谢安良的弟子,还有一个宋倾韫不认识,比较年轻,看上去不太像宫里的人。
见宋倾韫在看着那人,谢安良道:“公主,这是我的好友,他叫秋穆,这次进来的古籍修复师就有他。”
“公主好。”秋穆听说过这位公主的性格,打招呼很热情。
宋倾韫点头,她站去一个合适的角度看画。
这画是一副彩色画,人物活灵活现,只是边角的很多地方被烧了,谢安良与秋穆在一起修补这些地方。
“这画不错,难怪让谢老动手修了。”宋倾韫道。
谢安良笑道:“ 是啊,但是原因不止这一个,这幅画就是秋穆所著,以前我请了他多次,让他来皇宫当差,他不肯,如今他找我一起帮忙修这幅画,才肯答应进来当差。”
秋穆笑道:“还不止啊,你还让我答应收你的儿子为徒了。”
谢安良道:“是是是,但也不知道是谁开始不肯收,后来看见我儿子就说一定要收徒。”
宋倾韫道:“谢公子也要进来吗?谢老,这次要出去几人,进来几人啊?”
谢安良道:“这次走的是整个四楼还有一个我的徒弟,进来的加上秋穆是四个。”
旁边谢安良的徒弟打趣道:“师傅有一个推荐的名额,他把名额给了秋师傅,让谢老弟去考试,合格了才能进藏书阁。”
宋倾韫惊讶地道:“哦~谢老这么坑儿子呀,秋公子,你可有大福。”
他们几人都知道秋穆并非等闲之辈,这么说也是玩闹罢了。
秋穆道:“公主,你怎么叫谢安良谢老叫我就是公子啊,不行,我不能比他差。”
宋倾韫瞪眼,这个秋穆也是个极其有趣的人。
谢安良道:“公主,你别看他这么年轻,实际上他比我也没小几岁。”
宋倾韫笑道:“那就叫你秋老吧,还真是特别年轻。”
秋穆道:“我年轻时混江湖,经常上跑下跳,心态也好,所以不显老。”
“看把你嘚瑟的。”谢安良很不屑一顾。
宋倾韫又笑了笑,只有这的气氛才能让她这么轻松。“好了,不打扰各位了,我先出去看书了。”
“好嘞,公主要是有拿不到的书记得叫我给你拿,那些梯子太危险了。”谢安良道。
“知道了。”
宋倾韫出了小房间,拿了本书又坐在了地上。
还是楼梯口,这里是宋倾韫最喜欢的地方,她已经很多次以同样的坐姿坐在这里了。
不过夏季她的裙子有些薄,所以在地板上垫了一个垫子。
藏书阁附近有很多树,不知从哪棵树上飞来了一只知了,它粘在了窗户的边上,宋倾韫忍了很久,最终还是忍不住用书将知了拍了下去。
不过待她想坐下时,楼下又传来了杂音,好像是一群人进来了。
为了防止自己公主的形象有损,宋倾韫便没有坐下,直接站着看书。
不一会,那些人上来了。
为首的是主管藏书阁的官员,他带了三个人。
“三公主。”官员带着三人向宋倾韫行礼。
宋倾韫的目光依次扫过三人,官员低着头,这三人也不敢抬头,不过有一人宋倾韫觉得很眼熟。
“你抬起头来。”宋倾韫对着最右边的那人道。
几人不知道宋倾韫到底是在说谁,都微微地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在说谢砚迟以后,其他人才低回去。
“你是谢砚迟吗?”宋倾韫道。
谢砚迟恭谦地道:“臣是谢砚迟。”
宋倾韫认人很准,即使很多年没有见,她还是看出了这是谢砚迟,谢砚迟骨子里那股儒雅的气质没有变。
“好,你们走吧。”宋倾韫道。
官员带着三人去了小房间。
谢砚迟大概是考试合格了,所以官员带着他们这些人来认师傅。
过了不久,他们又出来了,但是官员只带了两人下楼,谢砚迟还留在房内。
宋倾韫平常很少被其他事情吸引注意力,这次难得的分心,她突然想起谢安良说让自己儿子当秋穆徒弟的事,那以后谢砚迟应该在四楼吧。
只有四楼缺师傅,秋穆去四楼谢砚迟应该就在四楼。
不行,不能分心,宋倾韫制止住自己脑中的想法,又继续看书。
其实谢砚迟在几楼跟她都无关,反正不会影响到她。
小房间内,谢安良正巧也在说起这些事情。
“砚迟以后就跟着你在四楼了,还有一位徒弟你想选谁。”
秋穆道:“你想选谁,其实我有砚迟一个人就够了。”
谢安良哼了一声,“要不是砚迟从小跟着我学,我的本事都被他学完了,我也不想他跟着你,这样吧,我先选,我要余修尧。”
“那我就要史柏霖。”秋穆道。
谢砚迟被他们的反应都逗笑了,他道:“父亲,我先去看看书。”
因为有父子两这层关系在,看管藏书阁的官员就让谢砚迟留了下来,等下午与他父亲一道回府。
谢安良点头道:“去吧,记住不要冲撞了公主。”
“好。”谢砚迟道。
时隔多年,那位公主还记得他,这也是谢砚迟没有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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