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酉时，天上下起了小雨。

秦荣、秦夫人正在用晚饭，忽然秦二求见。

“将军、夫人，不好了，公子在院子里淋雨，小人如何劝，公子也不肯回屋。”

秦夫人一愣，“淋雨？他为什么淋雨？”

“公子一字不说，小人不知。”

“……这孩子，是不是傻了？老秦，咱们去看看。”秦夫人放下筷子，打算去看看秦牧。

可秦荣却气定神闲的吃饭，“不用去了，去了也没用。他不是傻了，是犯了病。”

“病？什么病会让人淋雨？我怎么不知道？”秦夫人疑惑万分。

“犯了痴病。只怕此时锦川公主还在跪着淋雨吧。”秦荣忽然道。

“……”秦夫人一下子明白了，她眼睛发酸，“这个傻孩子，那刘家小姐多好。非要犯傻。”

秦牧身姿挺拔的站院中淋雨，天色越来越暗，他心中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他如何，才能为锦川分担一些呢？让她不至于一个人龃龉独行？

凤祥宫。

从午时到现在，锦川已经跪了快四个时辰了，她的膝盖都快没知觉了。锦川自幼锦衣玉食，金娇玉贵，虽然偶尔也会被皇帝责罚，但是……如此严厉的责罚，是第一次。

她午饭、晚饭都没吃，眼下已经饿得脑袋发晕了，又因为下了雨，此时天色已晚，她衣衫湿了，更是寒气入体。

她自然是难受痛苦，可心里却更苦。

她曾经以为自己是父皇最爱的孩子，可今日的事情，锦川似乎明白了一点。

她不是父皇最爱的孩子，只是父皇最爱的女儿。

在父皇的眼里，公主和皇子区别很大。她身为公主，即便读再多的书，写再好的文章，骑射再好，那也是公主。公主不需要才能，因为公主的才能无处安放。

而皇子呢，大皇子、二皇子再不如她，那也是皇子，身为皇子，再无能也可以为朝廷效力。

那她算什么？

也许，只是一个宠物罢了。

宠物不需要读书、不需要才华，只需要乖巧可爱，讨好人就行了。

可她锦川，凭什么做宠物？

虽然如今已经入夏，可锦川跪在外头淋雨，也让皇帝十分心疼。

他怪锦川不懂事，可毕竟是从小宠到大的女儿，是他最爱的孩子，想到锦川受苦，皇帝心中难受，晚饭也吃不下。

他有些不懂，锦川作为公主，只要她的要求不离谱，他可以满足她的一切，让她成为大云朝最快乐的女儿。

可偏偏锦川所求，这般匪夷所思。

直到此时此刻，皇帝才惊然发现，锦川太不同了，她和别的女孩，太不一样了。

“皇上，二皇子殿外求见。”王公公道。

皇帝想了想点头，“让他进来吧。”

现在二皇子来见他，必然是为了锦川求情。这也好，他也好有个台阶下，不至于父女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方。

很快，二皇子谢子珏进来了。

二皇子参拜之后道，“父皇，皇姐已经跪了快四个时辰了，又许久没有进食，如今又下了雨，儿臣十分担忧皇姐的身体，还请父皇开恩。”

皇帝冷哼，“朕何时要为难她了？只要她认错，朕便不会怪她，是她自己非要跪着！”皇帝也是恼火锦川如此倔强。

女孩这倔强狠决的脾气，可不是好事啊。

二皇子跪下，神色真切，“父皇，皇姐纵容有不是，也是年少气盛，一时冲动。她从小备受父皇宠爱，可能一时不能理解父皇。父皇也不急于这一时与她生气，如今皇姐身体要紧，等过了这阵子，皇姐冷静了，父皇可再慢慢与她细说。”

二皇子这话，听着是一心为了锦川公主着想，可皇帝毕竟是皇帝，一下子就听出了不同的味道。

“……子珏，你是说朕以前太纵容锦川，才导致了今天这个局面？”

“儿臣不敢。儿臣只是觉得，皇姐没明白父皇对她已经万般宠爱，如今这事已经逾矩，父皇也是无可奈何。”

二皇子来之前，早已把要说的话思虑再三，务必既表现了他对皇姐的关心，也让父皇意识到，锦川公主任性妄为。

皇帝看了二皇子片刻，才点头，“你说的没错。你皇姐是逾矩了。她有些不知好歹了。子珏，朕问你，锦川说女子不能为官，有才却无处可用，是天下人对女子的偏见，是天下人对她的偏见，你认为呢？”

皇帝的这问话，不在二皇子的预料之中，他仔细琢磨一会儿道，“皇姐有才却无法施展，儿臣能体谅她的委屈。只是，朝廷规制如此，皇姐虽然委屈，也应当顺从才是。”

皇帝缓缓点头，“嗯。你的心意，朕明白了，你去劝劝她，让她别跪了，王全，宣御医给锦川看看，淋了这么久的雨，可别病了。”

“是。”

二皇子见皇帝原谅了锦川，一面有些不快，却又想他的话在皇帝面前还是有几分用处，心中又高兴起来，便赶紧回到凤祥宫，走到跪在院中的锦川面前。

“皇姐，我已经向父皇求情了，父皇让你不必跪了。”二皇子亲自举着伞，蹲在了锦川面前。

锦川并不领情，她凭着一股意气强撑着，身体跪得笔直，“父皇让我起来，那便是我没错，既然我没错，那么孔安便应当官复原职。否则，我起来又如何？我宁可跪着。”

二皇子一愣，他以为自己给了皇帝、锦川一个台阶下，锦川应当感激万分，毕竟她所的事情完全就是天方夜谭，皇帝绝不可能答应她，如今她跪了这么久，也应当想明白了，现在有了台阶下，她就应该见好就收！

可锦川，却丝毫不领情。二皇子愤怒的同时，也有些害怕。如此坚定强硬的锦川，让他害怕。这样的锦川公主，让他有了可怕的危机感。

“皇姐，你当真要和父皇作对？和天下人作对？”二皇子语气有些不满，“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锦川冷冷的看了一眼二皇子，“我没有和天下人作对，是天下人容不下我。”

“……”

二皇子劝不动，皇后也无计可施。

她也生锦川的气，锦川这件事，真的太过了。她只是一个公主，她难道能蚍蜉撼树吗？能改变大云朝的规制礼法吗？这是绝无可能的！

皇后一面生气，一面又让人去给锦川打伞，派了芍药去劝锦川好几次，可面芍药嘴巴都说干了，锦川压根不理睬芍药。

皇后忍不住又气又心疼，锦川不肯认错，皇帝也不可能让孔安官复原职，这是个死结。

二皇子：钢铁的意志令人胆怯！！！

锦川：那你还不快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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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二皇子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