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的，简直堪比渡劫。

昭宁全程避窗外的万道霞光如同蛇蝎，视线只紧锁在自己面前的碗箸。

吃完了饭，她就马不停蹄地跑回了楼上。

或许那旅卦当真是老天给她的预兆，警示她这场羁旅注定事事变动。

她在衣柜中等了一夜，次日一早，柜门打开，她仍旧是在这陌生的世界。

无人知晓她昨晚的期待和焦灼，亦无人知晓她此刻的茫然与失望。

心力交瘁之际，她看到宋鸢从对面床上坐起身。

宋鸢起床气厉害，这会儿臭着一张脸，声音沙哑道：“徐医生来了，你回去等她。”

昭宁和她遥遥对望，手指攥住身上轻柔的薄被——这是宋鸢昨晚给她的。

她没有赶自己走，还拿了被子和抱枕给自己，虽然那时的语气也不算好，宋鸢只说她没有虐待病人的癖好，但从结果来看，足可见宋鸢心肠柔软良善。

这算是昭宁此刻唯一的慰藉了——收留她的人是个心地很好的人，让没能回家这件事，稍显的没有那样绝望。

只是，对于徐宜生又要来的事，她心中闪过一瞬的狐疑。

宋鸢昨天不是说，已经有一点点相信自己了吗，为什么还要她来？

昭宁小小挣扎了一下：“一定要来吗？”

宋鸢没立马回话，眯着眼睛把她那个会发光的铁片敲敲打打一阵：“徐医生说起码输三天。”

听意思，是被拒绝了。

昭宁点点头。

她已经习惯了被人安排，把衣柜中的被褥被子收拾好，温顺地回到了之前的客房。

徐宜生很快来了，依旧是问她有什么不适，接着扎水针。

昭宁先前怕被她关起来，回答的时候真假参半。

这会儿，她刚经历回家失败，自然而然把更多的希望都放在了她身上，回答起来言无不尽。

只是可惜，尽管自己回答详尽，徐宜生也没能给出什么确切的说法。

她只说自己这是撞到了脑袋，嗜睡、头晕都是正常，还让自己去拍什么踢。

——可见，真的是个没什么本事的江湖骗子。

无奈，昭宁回家的指望，还是放在了宋鸢内殿的衣柜。

或许...是时机不对？

昭宁只能这样安慰自己，而后抱着那渺茫的希望，把自己装进了宋鸢的衣柜中。

这一装，就是三天。

这三天里，时机还是迟迟未到，她还是没能回去。

一直到第四天的时候，昭宁吃完了早餐，却没有一溜烟跑回楼上，宋鸢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宋鸢小时候养过一只白色长毛仓鼠，胆小又怕人，还能吃。

每次去给它喂坚果，它都会小心翼翼看着人在哪儿，有一点动静就停住，瞧着没人，就偷偷摸摸从垫料里爬出来，把鼠粮塞了满嘴，然后又逃也似的回到它的窝。

昭宁这几天的状态，就和她当初那只仓鼠差不多。

早晚两顿饭的功夫，是手脚臀并用地下楼吃饭，吃完饭就跑回衣柜躲着。

中午都是靠着275给她送上去的面包。

衣柜里逼仄，束手束脚，待久了难免缺氧。

加上昭宁脑震荡的后遗症还没消。

听275说，这些天她和275的对话也总是断断续续，聊上没几句昭宁就要休息，甚至好几次不舒服到干呕。

生病难熬，又几乎一天二十四小时地呆在里面，还要应对275的各种问题，反应中既要表现出对这个世界的陌生，又不能太过夸张，露了表演的痕迹。

如果她真的是在自己面前演戏，宋鸢真的会生气——敬业严谨到这个地步，有这份吃苦耐劳的毅力，干点什么不好？

今天她吃完饭没有上楼，宋鸢心里又纳闷，搞不清楚她在想什么。

宋鸢养活物的经验本就稀缺，唯一养仓鼠的经验都放在了昭宁这个大活人身上——不看她、忽视她、安好摄像头，自己忙自己的。

于是吃完饭，宋鸢自顾自去了书房。

275则有条不紊地把餐具收去洗碗机里清洗。

昭宁独自坐在餐厅，神色间满是茫然。

她今日没回柜子中去，自然不是怕难受憋闷。

先前，“子时在柜子里，就能回到家中”的猜想被打碎，她心中绝望至极，不死心地在柜子里苟延残喘了几天。

这三天，消磨了昭宁渺茫的希望，也冲淡了心里的绝望。

她不得不承认，或许回到过去的契机，并不在时辰上。

而在这份契机到来之前，她不能惹得宋鸢讨厌。

没什么是比在人家家里白吃白住更惹人嫌的了，昭宁有心帮忙，只是这里的东西，没几样是她熟悉会用的，她有些无措地看了看书房，最终又看向275的方向。

她看着275把用过的杯盏都放进了一个大箱子里，随后自言自语了一阵。

“陈老师，门禁已经打开了，请您上来吧。”

随后，它拿出几样果子，放在水龙头下面清洗。

昭宁总算找到了点用武之地，起身去帮忙。

之后门铃响，275出去开门，昭宁听见她叫对方“陈老施。”

昭宁身上只穿了件到小腿的白色布料，没袖子，只两条细细的带子挂在肩膀上。

平时只见见宋鸢和275也就罢了。

若要见外人，实在是不得体。

她往角落里躲了躲，听着那人的脚步声远了，才悄悄探头，看见对方是个女人，敲门进了书房。

275把人送过去又回来，昭宁忍不住问她：“陈老施是来做什么的？”

“给宋鸢补课。”275说，“宋鸢快要高考了，学业不能耽误。”

七拼八凑，昭宁明白了，那是位女夫子。

她心里一动。

心说，自己的学问固然算不上高深，可是看书写字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若是宋鸢愿意让自己给她做半个夫子，一来自己心里能安定许多，二来自己也不要她束脩，省她一份开支，岂不是两相便宜？

心里盘算着，天也助她。

275跟她讲，那位陈夫子中午有事，说是中午不留下用饭，还说下午会晚些时候到。

昭宁心中大喜，等到午时，那位女夫子离开，她立马敲响了书房的门。

昭宁上一秒：我也是认识几个字，能当半个夫子的（谦虚）

下一秒：我也是认得几个字，不算白丁的（嘴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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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长毛白仓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