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悬赏

大堂上,方秀莲细细陈述着不久之前才发生的事,而这些,在现在看来,却早已成为再也回不去的现实。

由想到自己夫君孙明轩的开心和柔和,到提及韦良培的疑虑,再到无比痛恨的说出夏杰这个名字。

她的爱和恨无比简单又清晰的传达给了在公堂的每一个人。

沈周容却在听到藏金绣三个字时猛的一愣,几乎是瞬间,她抬头,看到了同样震惊看过来的林砚之。

虽未说话,可他们在彼此的眼里得到了相同的答案。

金丝缕衣是孙家明令的禁忌,尽管方秀莲隐去了这一点,沈周容和林砚之还是猜到了。

三年前,沈周容阴差阳错掺了一脚的皇都张氏夫妇制衣案,便就是因百件黄金缕衣而起。

林砚之查了三年,所有线索早早断在了一个名叫曹平的人身上。

若说曹平像一条鱼,那么在林砚之摸到他的时候,他纵身一跃,跃入了大海,至此,再难寻踪迹。

可此时此刻,仿佛有另一条线索,正在堂下这个为了替夫家寻到真相,极力忍着哭的女子身上慢慢探出一个头来。

“所以,你怀疑是这个夏杰杀害了你夫君一家?”

沈周容的声音,成功将沉浸过去的方秀莲拉回了现实。

方秀莲没有说是,可是她的话,无疑告诉了所有人,凶手就是夏杰。

方秀莲低下脑袋,紧紧贴在地面上,狠狠磕下一个头。

“求殿下,为秀莲做主!”

尽管她现在是沈周容,可是作为前世的舜华,她也曾这般押上过一切,不过她能求的,只有上天。

因为她不知道,会有谁,能经过那片荒岭,从怪老头手下救出她。

她从心底里认为自己救不了自己,所以才会绝望的祈求上天。

现在想想,或许她早就知道,能救她的,只有她自己,只不过,这个可能性小到让她可以毫无顾忌的忽略,然后去转头,像世人拜佛求道一样,祈求上天出现奇迹。

不过,现在她是沈周容了,她会替她活好一个灿烂明媚的人生。

压下心底泛起的苦涩,沈周容重新抬起头,望向眼前伏地的女子。

从前无人救她,现在,她可以勇敢做别人的天。

“夏杰这个人,你可有线索?”

方秀莲苦涩摇头,“那时夫君他们还没出事,夏杰一连每天来了五次,夫君到处打探他的消息,他,……他……”

方秀莲像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脸色更白了几分。

这是沈周容第二次与方秀莲视线交汇。

一双恐惧又无措的视线直直撞进她的瞳孔。

方秀莲说:“他,像个鬼魂一样,没有来处,也没有去处,从头到尾,只出现在了孙家。”

夏杰几次前往孙家无果后,消失了。沈周容仔细分析林方秀莲这句话,夏杰这个人的目标是孙家,准确来说,是孙家的藏金绣。

目的,或许和三年前一样,这些千金难买,甚至万金难求一件的金缕衣,成了某位大人衣橱里众多金缕衣其中又一件不得外人窥视的隐秘。

沈周容错开目光,望向依旧低着头跪伏一旁的秦执。

声音带了几分危险的杀意。

“秦大人,你来告诉本宫,夏杰到底去了何处!”

秦执没想到沈周容会突然将问题抛给他,整个人瞬间一抖,这是源于他对其本能的恐惧。

为什么会恐惧,大概是他清楚明白知道沈周容万不会放过他之后,想到了那位被赐剐刑的侯爷。

三千六百多刀,直到最后一刀,才要了人命。

大理寺十四间牢房相连,所有受刑的人可以闭眼不去看刀片在自己身上的样子,他们可以模糊自己的痛觉,封闭自己的意识,可哪里哪里都是人!

所有人被安排围成一个圈,亲眼看着对方身上的血肉一片片脱离,变成一具具血红的骷髅架子。

比杀了他们,还要让人恐惧。

秦执怕的要死,可在无尽恐惧下,却还是会天真一次。

他赌,赌他不会像那位侯爷一样,千刀万死。

“殿下,殿下。”

秦执喊的慌乱又急迫,“下官派人查了数天,根本就没有夏杰这个人!”

他咬死了方秀莲的话。

“你胡说,你这个狗官!”

方秀莲怒骂,可骂过之后还是被虚无侵袭。

毕竟孙家最开始,也是最先开始,整个松江府,根本就没有夏杰这个人。

秦执无论知不知道夏杰这个人,此刻都不认。

沈周容看向泪涕横流的单薄女子,“可会画像?”

方秀莲一愣,然后忙忙点头,“会的会的,秀莲夫家虽是绸缎庄,可一直进行二次加工刺绣,秀莲便是不会也会了。”

“长青,拿纸笔给方娘子。”

沈周容一声吩咐,长青准确去往后堂秦执办公的地方。

林砚之弯下腰,笑里藏刀的看着秦执,声音像极了取人性命的深渊恶魔。

“怎么,秦大人不准备给方娘子搬张桌子吗?”

秦执一愣,然后觉得林砚之果然是故意的。

他都跪在这里丝毫不敢动,他的人也都尽数被沈周容控制,他怎么还有权利,去给一个罪妇赐座。

即便沈周容要给这个罪妇脱罪。

林砚之没有真的要秦执吩咐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想给他添份堵。

长青很快回来,笔墨纸砚一应俱全,依沈周容的意思,放在了她对面的桌椅上。

长青将人扶了起来,温暖的力量传进方秀莲身体,她紧咬牙关忍着身上的疼痛,尽量笔触平稳的开始画夏杰人像。

陆启山在这时候带人回来,乍一看公堂,秦执像只丧家犬一样跪在地上,一旁,疑似重囚的方秀莲被人护在桌椅上,正握着笔,不知在画什么东西。

他一直不喜欢秦执这个人,此人身上的官味太重了,重的像只只会替人看家护院的狗。

且平日里,秦执有事也只是与杨延廷单独联系,这种狗腿子,他不来找自己,只觉清净的紧。

陆启山只掠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一身铠甲当啷作响。

“末将陆启山,见过镇国公主殿下!”

陆启山的到来,成功让低频喧闹的衙门口瞬间一静。

百姓们天马行空的猜测,不过所有猜测总结起来无非两种。

一,有人认为陆启山是来威胁沈周容的,二,有人认为陆启山是来投诚的。

无他,只因在这的许多百姓都知道,这松江府的驻军大将军,名叫杨延廷。

陆启山只是副将!

长青俯身在沈周容耳边低语一声,沈周容眸光闪了一下。

看向陆启山的目光从身旁的林砚之身上一错而过。

“陆大将军请起。”

陆启山一愣,沈周容唤他什么?大将军?

不过这一切都没有他起身回沈周容话重要。

“多谢殿下。”

这是作为下属将领,对比自己品阶大的官员的尊敬。

其实,陆启山和大安众多朝臣一样,都不喜欢沈周容,甚至是厌恶。

不过,他比百分之八十的武将又聪明许多,那就是他从来不表示自己的喜恶。

这让他看起来无可挑剔。

“末将已尊钦差大人令,将全城粮行全部控制,特来请示殿下。”

陆启山效率很快,毕竟是作为作战军队的驻军,整个松江无人能挡。

当然,沈周容的铁甲军除外。

他能恭恭敬敬面对沈周容,能毫不犹豫实行各项命令,除了林砚之钦差大臣的身份,更多的,是因为铁甲军的缘故。

他打心底里佩服这一支铁血军队。

甚至,他很希望自己能是其中一员。

只可惜,他没有资格。

“杨延廷想杀本宫,陆将军是否也有这个意思?”

沈周容一句话,又一次点燃了门外全部百姓的八卦之魂!

陆启山全身的冷汗,几乎是在沈周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下子涌遍了周身。

他感觉自己像是掉入了一座寒冷彻骨的冰窖,冰冷的雾气掩住了他的口鼻。

让他呼吸不得。

“末将不敢,请殿下明察!”

膝盖跪地的咔嚓声,和金属头盔撞地的碰击声,让百姓为这位兢兢业业的将军成功捏了一把汗。

甚至有人恐惧的想,他们今天见到了沈周容如此残酷的样子,会不会,也即将被她灭口。

该人打了个寒颤,不知不觉间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整个松江府衙静的连一根针掉下,都能清楚找到。

众人吓坏了,连陆启山都以为,这位阴晴难定的公主殿下,许一个不高兴,真的会杀了他。

沈周容笑了。

在如此安静紧张到快要丢了性命的情况下,她的这一轻声笑,让人莫名的毛骨悚然。

“城中缺粮已久,此事还劳烦陆大将军帮忙,辅助林大人将查封的粮食尽数分发给城中百姓。三天之后,由铁甲军押送的朝廷赈灾粮会先行到达一批,届时,恐还要麻烦陆大将军。”

陆启山顶着满头的冷汗,努力克制自己颤抖的声音。

作为武将,他并不怕死,可是,有一种死,是天下所有武将皆惧怕的死法。

那便是无法血染沙场。

死于阴诡之下。

沈周容没有要杀他的意思,这让陆启山于冰窖之中成功找到了自己的呼吸。

“末将遵命!”

还未等他起身,沈周容轻飘飘一句话,盖过了他一十八年沙场铁血。

“从今日起,陆启山封松江府驻军大将军,圣旨不日便到,陆大将军恭喜。”

沈周容明明是笑着说的,陆启山却只恐惧的紧,杨延廷西北杀敌二十年,加上背后之人提携,才堪堪坐上这松江府驻军大将。

自己较他而言,差太多了,可如今沈周容随随便便一句话,他的人生便跨越了一大片青云梯。

这,就是至高无上的皇权,可以轻而易举杀了杨延廷,也可以一瞬间,平步青云!

“末将,谢殿下圣恩!”

陆启山高声叩首,起身站到一旁时,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在他腿软到差点趔趄的时候,看到了林砚之噙在嘴角的笑。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恼,也不是怒,而是震惊。

天下,怎么会有人,不怕沈周容这座瘟神!

粮食?粮食!

沈周容一句话,衙门外百姓再次沸腾起来。

将沈周容刚刚带给他们的压迫感一瞬间冲淡到九霄云外。

百姓们又开始窃窃私语,甚至声音越来越大。

陆启山偷偷看了眼衙门外,百姓们的声音连他都觉得吵,可沈周容一动不动,置若罔闻。

陆启山觉得,这些百姓有点太过大胆了。

长青现在桌子边,密切注意着方秀莲迅速勾勒出的人像。

待其一停笔,立马拿起递到沈周容跟前。

沈周容只看了一眼,就示意长青递给堂外的百姓。

长青拿着画像,像端着一副明黄的圣旨。

“殿下有令,凡提供此人线索者,赏黄金百两!”

一旁,看到画像一角的林砚之和陆启山神色瞬间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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