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羡的粥熬好了,因为沈周容病中的原因,煮了一碗浓稠细腻的白粥。
沈周容没什么胃口,喝了几口停了手中的动作,不羡站在一旁,紧张的绷直了身子。
余光见其垂下的眸子失了光彩,沈周容撑着,一口一口将一碗白粥喝到见底,白粥放了一点点盐巴入底味,并不腻人。
不羡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收了碗像个老管家一样没了踪影。
在门口,与进来送药的林砚之擦肩而过。微弱的血腥味窜进不羡鼻腔,又迅速消失。
不羡停下脚步,转头看了一眼林砚之,而后剑眉轻蹙,狐疑着去了厨房。
屋子里,林砚之递上一碗黑乎乎的药汤,“殿下,该喝药了。”
沈周容蹙了蹙眉,因为怪老头的缘故,她讨厌所有药的味道。
为了不露出破绽,且江南之事目前还没任何眉目,她必须要让自己快点好起来,于是端起碗,咕咚咕咚几大口,将碗里的药喝了个干净。
一张油纸摊开在骨节分明的掌心中,是三颗裹了糖霜的梅子,沈周容眉眼一亮,拿了一颗放进嘴巴,汤药的苦味被一冲而散。
大手没有收回,沈周容抬眼看了一眼眼前人,男人眉眼带笑,眼神似藏着鼓励,沈周容心领神会,眨眼间,剩下的两颗梅子在她味蕾瞬间炸开。
心情像在瞬间好了起来。那是一种很奇怪的,她从来没有感受到的一种情绪。
她的心在雀跃。
林砚之收起碗要走,沈周容自己也不知怎么了,忽然就开了口。
“羲临姑娘有胡万庭的消息,林大人不妨留下一起?”
询问的话就这么说出了口,沈周容觉得今天的自己有些奇怪,这种感觉又在一瞬间被她归咎于林砚之钦差大臣的身份。
他,有权知道江南的一切,包括胡万庭。
林砚之本想离开,手中的药碗被长青眼疾手快的接过去拿走了。
“是,殿下。”
林砚之坐在了羲临的对面,坐下后神色温和,“羲临姑娘请说。”
“臣女见过钦差大人。”
羲临起身,对林砚之行了一礼复又落座。
“臣女来的路上曾遇过一群狐儿村的灾民,其中有人见过胡大人。”
“狐儿村?”
沈周容只疑惑了几息时间,立马反应过来,“可是嘉县地界?”
羲临惊讶的长大了嘴巴,“殿下您怎么知道?我爹他们都不知胡大人去哪了呢。”
沈周容看向林砚之,想起初入松江时,是林砚之从路过百姓口中探知到的。
笑了笑道:“也是道听途说,”
羲临眼底的崇拜快要溢出来,“殿下您可真厉害,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沈周容看着羲临迫不及待的样子,心道果然活泼可爱的紧。
杨延廷死了,他背后的人断了线索,沈周容不知道大安朝廷究竟还藏着多少天蒙人,其中又有多少,是如杨延廷这般,意图对朝廷不利的存在。
还有曹平,如今看来,在她和林砚之到来时恐早已出了松江,而且,她十分怀疑,曹平这个名字,如夏杰一般,都不是那人本名。
林砚之查了曹平三年,如今刚有的一点线索又断的彻底。
想了想,沈周容问林砚之,“罗氏米行掌柜那儿可曾挖出什么有用线索?”
林砚之明显的欲言又止,而后道:“掌柜只知道自己东家在朝中有人支持,至于是谁,做多大的官,完全不知。”
又道:“罗氏米行的东家,跑了。”
跑了?
沈周容难得的震惊,有陆启山带领的驻军在,这罗氏米行东家竟还能给跑了,着实匪夷所思。
“可曾查出底细?”
林砚之斟酌了一下,将自己查到的信息挑有用的说给沈周容听。
“罗氏米行的东家,听闻是皇都中人,姓孙名鹤山,人称鹤老板,平日里深居简出,整个松江,见过他的人寥寥无几。”
“微臣曾用夏杰画像辨认过,都说这鹤老板比夏杰身高高上些许,但体型却要胖二十斤上下。另,这位鹤老板年岁似也大上许多,不过依微臣看,微臣还是怀疑他就是夏杰!”
羲临在一旁不住的点头,此时终于有机会表态。
“臣女同意林大人观点,幼时臣女一直长在边关,殿下您不知道,那些北蛮之人为了混进大安制造动乱,那易容术不知道多高明,就连我爹那么精明的人,都吃过不少亏!”
沈周容诧异了一下,岑老将军朝堂上吃过不少文官的亏众人皆知,她本以为,在边关,在他擅长的邻域,都是别人吃他的亏,不然,也不会被边关百姓一口一个大将军的叫着。
深受边关百姓爱戴,且,也深受北蛮忌惮。
原来,战功赫赫的岑老将军也吃过北蛮人的亏。
“既如此,本宫立刻传书一封,彻查皇都所有名叫孙鹤山,且与朝廷相关全部人员!”
沈周容一锤定音,皇都中人还不知一场席卷整个朝廷的暴风即将登临。
今日天色甚好,微风不燥,沈周安下朝后吩咐小顺子去了太和殿。
和舒太妃一早知道他要来,吩咐翠屏端上了沈周安爱喝的甜汤,甜味不浓,清爽可口,沈周安喝的心底美滋滋。
在太和殿的时间,是他自登上皇位时,每每卸下所有,只做自己的时光。
在这里,他不再是大安的皇,也不用每日天不亮,就对着小山似得奏折在心底筹谋盘算。
他甚至很羡慕自己阿姐,沈周容可以肆无忌惮的表达自己的喜怒,不喜欢的东西人尽皆知,喜欢的东西那些想巴结她的人排在她府门前的甚至比宫里的贡品还要好。
可是阿姐喜怒不定,这些人常常空欢喜一场,惹阿姐烦了,甚至会被不羡揍一顿,可拜见阿姐的人还是前赴后继。
沈周安羡慕沈周容的自由。
他像一只被困在皇宫的雀,一生之中,永远也飞不出这四四方方的宫墙。
沈周安美滋滋喝了一碗甜汤,翠屏上前又添了一碗,洁白如玉带着丝丝青色的甜汤还没碰到自己嘴唇,小顺子进来了。
小顺子手里拿着一封信,站在沈周安和和舒太妃跟前,小声带笑道:“太妃,皇上,殿下来信了。”
两人肉眼可见的开心,沈周安汤也不喝了,明明双手很干净,还是自顾自在自己袖口上擦了一下,甚至迫不及待接过,可拆开信还没看上多久,脸色忽然沉了下来。
拿着信的手重重拍在桌子上,把站在跟前等待喜讯的小顺子扎扎实实吓了一跳。
和舒太妃见情况不妙,从桌子上捡了沈周容的信看,待看清内容,也肃了神色。
一旁,翠屏感觉沈周安的怒气都快要把太和殿大门给拆了,果不其然,下一秒,沈周安怒气大盛。
“韩方何在?”
小顺子战战兢兢,此刻也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忙道:“韩大人这会正在巡视禁军,奴才这就去请。”
和舒太妃已经看完了所有内容,面色恢复如初,完全看不出她刚刚生气过,余光中,小顺子飞也似的出了殿门,平日里捧在怀中的长拂子,尾巴长长掉在地上。
“皇上莫要动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虽说容儿怀疑这位鹤老板也是化名,可既然有方向,容儿也建议,那咱们就按容儿意思,借着罗氏米行搜查出的三千万两白银,将朝廷上下彻查一遍。”
和舒太妃眼底闪过一丝狠厉,“既然蛇不出洞,咱们就来个打草惊蛇!”
林砚之带人在罗氏米行东家鹤老板的府邸中查出一座地下密室,里面成堆的黄金白银连陆启山这位武将看了都深觉不对。
小顺子面色沉重,韩方没多打听,进太和殿后噗通一声直接跪下,“微臣叩见太妃,叩见皇上。”
沈周安面色黑的像要杀人,见了韩方怒气也没消减几分,“你带人,暗中将朝中所有大臣相关人员全部彻查一遍,凡与曹平、夏杰、孙鹤山相关之人,通通呈报上来,记着,勿要打草惊蛇!”
话毕,又加了一句,“必要时刻,可先动手将人控制起来,万不可走漏风声!”
韩方心头一紧,自眼前这位登上皇位后,还是第一次发出如此震动朝野的命令!
于是,松江府在沈周容一声令下被陆启山所带驻军翻了个底朝天时,皇都中,沈周安一道谕旨,韩方带领禁军,于整个朝廷内部,掀起了一阵暗查风暴。
而此时的沈周容,早已快马加鞭,带着身边一众人,横跨半个松江府,停在一条汪洋大河面前。
不羡骑马前去探查,此时回马前来禀告。
“河面太宽,水流湍急,贸然过河风险太大。”
其实以他和长青武功,带着沈周容一人过河没多大问题,可如今多了三人。
羲临这位兵部尚书之女有些功夫,算勉强可以自保,可林砚之和齐怀岭这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不羡和长青难保过河途中,他们不会出现意外。
且河水势猛,一旦落水,性命堪忧。
沈周容道:“想个办法,这河,咱们一定要过!”
林砚之微微一笑,“殿下,他有办法!”
被突然点名的齐怀岭一脸惊恐,在沈周容看过来的时候,活像一只煮熟的红鸭子。
“小人这就去想办法,想办法!”
几日前,三千铁骑踏平孙鹤山府邸的情形历历在目,直到今日,齐怀岭见沈周容还是怕的直吞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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