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赶考季，只不过有人乘金轿骑大马，有人仅凭脚下一双草鞋。

靳小园也是凭着脚下一双草鞋走过来的，只不过她不来赶考。听人说京城活路多，她来讨生活。

往树荫下一坐，靳小园摘下草帽给自己扇了扇风。

风一刮，一股怪异的味道传了过来。

靳小园下意识往身后一看，然后便吓了一大跳。

茂盛的长草后面，掩着一个人。

味道，就是从那个人身上发散出来的。

靳小园一边念着佛，一边大着胆子过去，准备翻找一下对方身上有没有值钱的物什。

她从小县城走到这里来，钱财花了大半。听说入京之后花费只会更多，所以才要贪这死人财。

“大哥，你人已经死了，留着钱财也没用，不如与了小弟我，改日若腾飞，一定给你多烧纸钱。”

靳小园忍着臭味翻找了个遍，也只找出几本书和官牒，再有就是准考证。

再观此人形销骨立，几乎看不出原本面容，身上布料也极其粗糙。靳小园得出一个结论。

——这是个穷书生，饿死的。

——这还是个极有风骨，尚学的书生。因为他哪怕饿死了，这几本书也一页不缺，官牒准考证完好无损。

靳小园就是个混子，不明白所谓的风骨。

但寻思着废纸也能卖钱，就把这些东西一并打包带走了。

跋涉几日之后，总算到了京城。

在找到活儿干之前，靳小园准备先住客栈。

过不了三天就要京考，官家有令:凡考生住店，一律半价。

靳小园幼时曾经趴在私塾窗边偷师，识得这几个字。

清亮的眼眸一动，主意便来了。

把自己的官牒藏好，靳小园拿着剥死人皮得来的身份准考证便过去了。

“掌柜，我要一间地字号房，考生是减半吗？”她一边说，一边看向柜台后挂的价目表。

柜台后的掌柜点了点头，拿过准考证和官牒验查：“方怀江，二十二岁？”

掌柜眯眼打量她：“你看起来至多十七。”

实际上靳小园已经十八岁了。只不过她身为女人，天生比男子身量小肩膀窄，看着就年轻。

“小哥，我天生长的嫩，瘦弱，实际上确实二十二了……”

“真是你？”

“真是我。”

“就为了区区几百铜钱，人家还会骗你不成？”一道清甜悦耳的声音随着穿堂风飘了进来，一女子脸遮白纱，提着裙摆进来，“老板，天字号房两间。”

靳小园回头一看，不由惊艳。

虽然遮着面，可露出来的那部分已经表明了是个美人。

这气质，这面容，不知道比自己家乡的女孩们美了多少倍。

京城真是好啊，第一天就看见了这样了美人，以后能见到的美人，岂不是更多了？

“小姐，您的官牒。”掌柜见多识广，没被美色迷了眼，遵例问道。

女子身后的侍女上前，递出两份官牒。

靳小园视线移向这侍女，心想：这个女子的模样，倒是和我家那边差不多。

“小姐要住几天？”

“三天。”

“一共三两银子，不包伙食。”

侍女交了钱，女子看向靳小园：“你赶考的举子？”

“是。”

“既然是，那掌柜的有何道理不给他办理住宿？”

掌柜也拿捏不准这到底是不是举子：“可是……他身份看着不对。”

“怎么不对了，你又不认识我，难道还不允许一个人长的年轻些吗？”靳小园忽然硬气起来，“官牒和准考证都在，我要不是为了赶考，跑这么远干嘛？你是不是觉得地字号房挣不到钱，才不让我住？”

女子道：“据我所知，考生住店，剩下的一半，是由官府补贴，掌柜并不会亏损。”

“您别说了，我办！”掌柜刷刷写下几笔，给了钥匙，“你的，顺着楼梯上去，三楼左边，门上有挂牌。”

靳小园冲女子挑了一下眉，道了一声谢，然后才往楼上去了。

女子随后和侍女上去。她们去的是二楼。

进了房间，侍女道：“小姐，刚刚那人调戏你，你为什么不让我动手？”

白婵摘下薄纱，环顾四周：“我看他只是向我道谢而已，并无恶意。”

白婵皱起眉头：“什么都没有也就罢了，这里真的干净吗？”

桌椅板凳都很老旧，虽然看上去没有灰尘，可她还是觉得膈应。

“这床，不知道多少人躺过。”

侍女道：“我去找掌柜要盆水，把这里洗一遍。”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吧。”白婵虽这样说，秀眉却还是紧锁着，“阿绿，你把我们带的床单铺上，然后去隔壁休息吧。”

阿绿摇头：“我去隔壁把褥子拿过来，打地铺就可以了，留您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谁能想到我会住在这里呢？再说了，我跟人无仇无怨，不会有人找我的。”

才说完，敲门声就响了起来，随后是一道男声：“客官，我是这店里的小二，您二位要洗澡水吗？”

这地方脏，浴桶怕是也不干净，白婵一点也不想洗：“不用，我们不叫你，你就别来了。”

“是，客官。”

“一个店小二吓我一跳。”白婵回头看向阿绿，“你既然想留在这里，就留下吧。”

阿绿偷笑：“您害怕了吧。”

“怎么可能，胡扯！”

靳小园地字号房比天字号糟心的多，不仅角落有蜘蛛网，被褥还潮湿的很。

但想到这房间一天才一百铜板，折半只要五十，靳小园便释然……个鬼。

“京城真是样样金贵，这样的房间，在我们那里最多三十铜板。”靳小园坐到床上，“唉，看来明天得快点找到活儿干。”

最好能找到包吃住的，否则这荷包实在承受不住。

次日靳小园起的很早，这是前段时间赶路习惯了的。再有就是，心里记挂着找活。

客栈的饭菜都太贵，靳小园预备着出去吃。

走到门口，听见有人喊人，她下意识回头，发现对方果然是在叫她。

“用过饭了吗？”白婵一步步走下楼梯，看着靳小圆。

靳小园露出笑容：“还没有。”

“那我们一起吧，我请你。”白婵微微颔首，随后便叫小二在大堂布菜。

靳小园囊中羞涩，踌躇了一会儿就同意了：“那我就厚着脸皮应下了。”

饭菜上的很快，靳小园却没动筷子：“小姐不可能平白无故的请我吃饭吧？您是想……问什么？”

“不是，交个朋友而已，我哥哥也是今年要考试的举子。”白婵眼也不眨的撒谎。

靳小园觉得如此尊贵漂亮的一位小姐，也不可能从自己身上得到些什么，就放心吃饭了。

这家客栈饭菜不错，靳小园又实在饿了，一口气吃了个半饱。

她抬头，蓦然发觉对面的小姐还是原来的坐姿，薄纱都没摘。

“面纱不取下来怎么吃饭？”靳小园眨了眨眼睛。

白婵笑着摇头：“这顿是专程请你的，我会拿着饭菜上楼吃。”

“既然如此，何不邀我上楼？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不能取下面纱，但坐在大堂面对着一桌子饭菜却不摘遮面的东西，这样更引人注目吧？”

白婵一僵，随后取了面纱：“行了吗？”

靳小园早知道面前是个美人，却没想到有这么美。美的好像天仙下凡似的，即使没什么表情，也已经是惊心动魄的美了。

阿绿瞧着那举子的傻样，一盏温茶泼到了她脸上：“低头，不准直视我们家小姐！”

这会儿还早，大堂没几个人。阿绿声音小，除了她们这一桌，没人能听见。

靳小园清醒过来，闷头吃饭。

白婵只觉得好笑：“好看么？”

靳小园呆呆的点头，视线仿佛在碗里，又仿佛是空的。

“好看为什么不看了？”

靳小园实诚道：“我怕你的侍女又泼我。”

“你真是有趣。”白婵低笑，“一杯茶水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嗯……配角那一栏只写了个方怀江，没什么意思，方怀江不会诈尸。只是觉得，以后小园要长时间的使用方怀江这个名字，应该给这老兄一个名分。

…………

封面自己做的，别问，问就是不会，没有字体，不会排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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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