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侯世子妃房中
苏晚棠从前世噩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了里衣,黏腻的感觉让她十分不舒服。
她颤抖着摸索到枕边的帕子,却在触到丝滑的锦缎时突然僵住——这触感,与北狄天牢里粗糙的麻布囚衣判若云泥。
她的目光看向身边华丽的家具,这才如梦初醒,这一世的她已经不是大盛朝的明月公主,是靖安侯世子陆沉舟之妻苏晚棠。
可前世的记忆太过刻骨,恍惚间,她仿佛又听见了北狄人每天天未亮便用铁链锁着她去献祭时铁链摩擦地面的声音。
北狄巫祝将毒针刺破她的手指,暗红的血珠顺着引流管注入石像,一遍又一遍的浸湿北狄的战旗图腾;她只能感受到生命在一点点的流逝,却又无法果断了结生命。
唯一有喘息的机会,就是在一年一次的大盛国使臣探访,她每次都想说出北狄皇室对她的暴行,可无奈他们用边疆百姓的性命去威胁,待使团离开后便再次将她关入深渊....
每每想到前世的遭遇,苏晚棠泪水就不受控制地涌出,可她无人可以诉说,只能将脸埋进被褥,压抑地呜咽着。
前世那十九年生不如死的岁月,像一场永远醒不过来的噩梦。
“世子妃?“侍女玉簪提着莲花灯推门而入。
暖黄光晕漫过床榻时,她手中的灯险些坠落,只见苏晚棠蜷缩在锦被中,冷汗浸透全身,额前的发丝黏在苍白的脸上,漆黑瞳仁里翻涌着骇人的恨意和恐惧。
“您又梦魇了?“玉簪慌忙放下灯盏,指尖触到苏晚棠冰凉的手腕时心头一颤。
在还没嫁入侯府前,自家小姐是家里的独女,什么苦呀、委屈呀、都不曾吃过,可再看看现在的小姐骨瘦如柴,估计要是有大风,都可以直接把小姐吹上天去了。
她转身从柜子里取了件干爽衣衫帮她换上。
“小姐你等等,我去煮碗安神汤?“玉簪话还没说完,手腕就被苏晚棠用力攥住。
苏晚棠单手撑着身子,抓住她腕间。声音沙哑且带着前所未有的的坚定对着她问道:“玉簪,若有一日我要改变这一切...你觉得我可以吗?“
玉簪看着自家小姐通红的双眼,虽然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情改变,但总觉得这个时候小姐想听的一定是支持的话,于是她诚恳地安慰“小姐聪慧,想做什么都可以实现的”
玉簪的思绪不经意的又被拽回三日前。
那日苏晚棠从主母的沁芳院中归来,襦裙沾染着泥渍,发间流苏珠凌乱歪斜,在她心急如焚地追问之下,小姐只是摇头不肯开口。
当天入夜后便突然高热惊厥,呓语中说着是她听不懂的外藩话,表情看起来也很是痛苦。
此刻看着小姐通红的眼眶,她忽然觉得眼前人变得熟悉却无比的陌生。
苏晚棠松开手,走到窗前,思绪万千
自复活后,原主零碎的记忆间接性的出现在她的脑海。
幼时与夫君陆沉舟在紫藤架下共读的光景,陆家与苏家世代交好的盟约...
陆家作为文官魁首,陆父陆承渊官拜从一品户部尚书,执掌全国赋税、兼理茶马司要职,而苏晚棠的父亲苏明谦任正七品江南道监察御史,陆承渊非但没嫌苏明谦官微言轻,反而还帮其父升迁调至南京督察院。
可自陆沉舟生母离世,陆沉舟竟化作浪荡子,整日沉溺烟花柳巷。这做法不仅让靖安侯府蒙羞,更令苏晚棠婚后在侯府的处境举步维艰。
虽然侯爷对她倒是一直不错,可因为自家世子爷的纨绔,让她在侯府的丫头小斯面前也抬不起地位,近些日子续主母徐氏近来愈发尖酸刻薄。
夜风卷起窗纱,拂过她唇角若有似无的笑意:“既然苍天垂怜,给我重活一世的机缘……”话音未落,寒意已凝结在字句之间,“这一世,我定要做自己命运的主宰。”
日头才冒出一些,主母的贴身陪嫁崔姑姑跨进海棠院门时,苏晚棠正对着铜镜化妆。
镜中女子面色苍白,眼底却凝着几分冷意。
三日前,记忆中原主便是喝了主母特意让人熬的“送子甜汤“,却在喝完后陷入高烧。
“世子妃今日气色不错。“崔姑姑仔细地打量着苏晚棠上下,随后道:“主母念您病后虚弱,特意让厨房在甜汤里加了人参,说是补气血最好。“
她掀开盒盖时,甜腻香气漫出。
“有劳崔姑姑。”
“世子妃可要趁热喝。“崔姑姑抱臂而立,见明华迟迟不饮,催促道:“主母说了,这汤凉了便失了药效。”
苏晚棠垂眸盯着碗中浮着的枸杞和人参片,心里有些泛嘀咕了
记忆里这种甜汤喝了三月有余,里面除了莲子燕窝之外,总是会添加一些莫名其妙的药材搭配,今天搭的就是人参,可一直长期喝非但没能让她孱弱的身体变好,反而越发虚弱。
可自己初来乍到,说白了现在连侯府的大门都还没出去过,身边除了一个玉簪可放心,自己完全没实力与徐氏抗衡。
【识时务者为俊杰】苏晚棠对着自己说,她借着这具身体复活也才不过三日,前两天都是昏昏沉沉的的阶段,今天才稍微清醒一些,可才好些,就被这个崔姑姑给揪着了,
可就在汤汁触到舌尖的瞬间,本能反应地浑身肌肉开始绷紧,攥紧碗身,呆在原地。
另外一边,崔姑姑一脸期待地看着她,一副你不喝我不走的架势
{哐}
只见青瓷碗因为苏晚棠的失手,重重的摔在地上,碎瓷片散落了一地,里头的甜汤渗入地上,枸杞还□□的在地上翻了一个滚,然后立在了砖块缝隙里。
崔姑姑见状面色铁青,刚准备出声斥责,却被苏晚棠先开了口
“姑姑见笑了......病中味觉混沌,这汤居然感觉苦了......“苏晚棠委屈的用手帕擦拭了嘴角,假泣道:“居然..一不小心弄洒了”
可崔姑姑是怎么可能放过说她的机会,声音陡然尖利道“世子妃这是何意?主母本是一片好心......”
她踉跄着扶住妆台,袖中帕子滑落,露出腕间未愈的抓痕,那是三日前崔姑姑强迫她喝下汤药时留下的。
“是我失礼,病了几日,嘴里实在受不得甜腻,只觉发苦。所以才...”
她对着玉簪喊道:“快,玉簪,扶我进去换身衣裳,晚些我定要亲自去给主母赔罪。“转头又开始打发崔姑姑:“劳烦姑姑先回去通传一声,莫要让主母久等。“
崔姑姑盯着露出的抓痕,自然知道这是三日前她奉徐氏之命强逼着她喝下补药时留下的
可以往不管再怎么挣扎,让她喝还是会喝,可现在的她,竟然有种她说不上来的变化
崔姑姑翻了一个白眼,甩袖道“那便快些,主母最不喜欢拖延。“
送走主母院里的人,苏晚棠瘫在摇椅上,身体有些发抖。回想起刚刚的甜汤,什么送子汤,明明是杀人的慢性毒药!
尽管银耳有甜津津的枣香,可凑到嘴边时,甜香里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金属味,尤其是入口那难以掩盖的丝丝焦苦味与前世她在北狄地牢里喝的改版后的牵机散如出一辙
那种让人慢慢口不能言、慢慢刺激和麻痹神经的毒药,竟然也曾被北狄借口用来“调养”她的身体。
【看来我重生在你身上不无道理呀!】苏晚棠心中默默感慨
上一世北狄的药师便每日在关她的牢房外研究炼制牵机散,和研制解药
还得意洋洋的对着她说着:“你们大盛朝的人一定没想到,你们研究的毒会被我们拿在他们公主身上进行研究”
自研究开始她便每天亲眼看着他们一步步的炼制毒药,试炼解药,然后在她身上进行实验,后面更是拿她的身体进行别的炼药实验,一试便是十几年。最后终于在身体的破败,心里的绝望中,失去了五感、知觉、最后意识也渐渐模糊....
刚刚的汤里牵机散的味道虽淡,却足以让她身体发颤——而原主在没有解药的情况下,喝了整整三个月,尽管不会瞬间毒发,可是现在的苏晚棠比谁都清楚,这种毒爆发的时候是怎样的锥心之痛?
【也不知道这徐氏哪里搞来的牵机散,还用在原主身上,心思何其歹毒!】
翌日清晨
苏晚棠踏入徐氏的沁芳院时,还没进内门,她便嗅到一缕熟悉的沉水香。
徐欢斜倚在美人榻上,可能是和膝下无儿无女的缘故,尽管已近40岁,但她的身材和面容依旧保持着30岁的风采,保养得宜,若她没记错,此刻徐欢鬓边插着的茉莉簪,还是陆沉舟生母在徐欢嫁入侯府为妾的时候赠送她的。
进去的时候,她正在用那金镶玉的护甲轻轻摆弄着刚刚从橘子上取下的果肉,鲜红的汁液侵染了她的衣裙,可她丝毫不在乎,见到来的人后,更是一脸无所谓:“病好了?”
无过强金手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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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催命甜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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