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转眼就到了百灯节。

姜芷正在梳妆，为出席今晚的祈福灯会做准备。

这时，如烟拿着已经做好的花灯前来给姜芷检查。

姜芷扭头一看，顿时变了脸色。

如烟手上的这只花灯竟与她前世自己做的那只一摸一样！

姜芷心中暗暗苦笑。

她几乎快要忘了，曾经她也是做过花灯的。

前世，姜芷满心满眼都是程子秋。百灯节前，她还傻呵呵地想着在灯会上把自己亲手制作的花灯送给程子秋，表明自己的心意。

大约喜欢一个人就是想把所有最好的都给对方，生怕对方感受不到自己的真心。

可她实在是傻，她的心意，整个大昭后宫都知道，他又怎么会不知。

所谓不知，不过是不想回应，装傻罢了。

所以当她当着所有人面，将花灯送给程子秋的时候，却看不到对方眼里半点儿雀跃。

她清楚记得，当她怀着忐忑的心情，将花了小半个月才做好的花灯交到那人面前时，对方只冷冷回了一句。

“六殿下吃醉酒，认错人了。”

何其可笑，又何其可悲！

她将真心当做宝贝，小心翼翼捧到别人眼前，满心期待地要送出去。可人家却压根不稀罕，说不定心里还嘲笑她自作多情，自甘堕落。

程子秋虽没有明说，但拒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当时姜芷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扒光了站在人群里，所有人都在看他，嘲笑她，叫她羞愧得无地自容。

于是，她一气之下真说自己认错了人，转头把花灯送给了昭帝。

大概是记忆实在太痛苦，太羞愧，若不是如烟拿出一个和前世几乎一样的花灯来，她几乎都快要把这段给忘了。

尘封的记忆再次浮现脑海，如今却只觉得可笑。

笑自己无知无畏，识人不明。

姜芷接过如烟手中的花灯，仔细查看后发现，虽说款式一样，但细看仍略有不同。

手上的这只明显比当年她自己做的要更精细一些，一看就知道是出自老师傅的手。

姜芷淡淡移开目光，又看向镜中自己明丽的面孔，不淡不咸道：“看起来不错，就它了。”

初夏的夜晚既没有冬日的寒冷，也没有夏日的黏腻，微风徐徐吹在谁身上实在舒服。

华灯初上，御花园湖边搭起的一处水榭上，丝竹声不绝于耳。

一盏盏精美小巧的荷花灯浮在水面，将整个湖面照得亮堂堂的，恍若白日。

姜芷提着花灯走入席间。此时不少公主和皇子已经坐下，见到她来纷纷询问她身子是否康复。

姜芷浅笑着和众人寒暄，即便是面对多日未见的姜清芜她也恭敬礼貌，做足了面上功夫。

落座后，一旁的五公主姜荔探过脑袋，凑到姜芷耳边，小声问：“六妹妹的花灯好生漂亮，不知是要送给谁？”

姜芷抿嘴一笑，故作神秘，“姐姐一会儿就知道了。”

“看来定是对妹妹来说很重要的人。”姜荔是个知轻重的，故也没再追问。

姜芷坐直了身子，又与另一边的太子轻声说话，并未注意到身后有一道灼热的目光正盯着她。

程子秋独自坐在角落处。打从姜芷进入水榭的那一刻，他的目光便再也没从她身上挪开过。

此刻，烛火照得她小脸红彤彤的，看起来像是双颊泛起的红晕。

再看向她手里的花灯，程子秋只觉得胸口暖暖的，像塞了一团烘热的棉花，踏实又温暖。

程子秋清晰记得，前世于琉璃水榭之上。

那人也曾手握一盏画了兰花图案的花灯笑容盈盈地向着他走来。

那一年的百灯节正如今日。

他清晰地那盏花灯的式样，也清楚记得她当时将花灯递到他面前时，脸上的紧张和羞涩。

虽然他当时碍于身份，没有收下，可他不得不承认，那一刻他是心动的。

后来翊国攻破大昭，程子秋又从昭帝的寝宫里找到了这盏灯，并收为己有。

兜兜转转，最终花灯还是回到了他手里。

姜芷离开后的很多年里，程子秋一直把这盏灯放在自己寝宫里。

但因为做工欠佳，灯后来坏了，怎么也修不好。可即便灯不再亮，程子秋还是没让人把灯扔了，十几年来始终摆在他床头。

十几年都在身边，程子秋又怎么会认不出来。

当年她送给他的那盏正是她现在手里的，一模一样！

难怪她这么多日没来探望他，就是在为他做这盏花灯吗？

程子秋心里暗暗做了决定。

这次他定不会再拒绝她的好意！

他会收下花灯，然后告诉她，她做的花灯很漂亮。

是最漂亮的！

想到这里，程子秋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忽然对这无聊的宴席有了期盼。

另一头，姜芷自然不知道程子秋的盘算。

她今天之所以会同意带这盏花灯出来，一来是不想麻烦如烟再重新做一盏，二来她也笃定程子秋并不记得这盏灯。

不多时，昭帝昭后一同出现，宴席正式开始。

淑妃坐在昭帝另一侧，带着初次露面的小皇子，眉眼间满是作为母亲的疼爱目光。

淑妃本是塞外穆河的公主，因和亲来到大昭，成了昭帝的妃子，被封为淑妃。

前世淑妃颇得昭帝喜爱，又在进宫后不久产下皇子，本该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偏偏命运弄人，幼皇子不幸夭折，淑妃也因此彻底崩溃，成天疯疯癫癫说要找儿子。

昭帝无奈，只好将人关在景阳宫里，再也没有去看过她。

淑妃的疯癫和皇子的夭折，也间接导致了大昭与穆河之间生出嫌隙。

此刻，看着席上还容光焕发，满脸洋溢着幸福笑容的淑妃娘娘，姜芷心中只觉得唏嘘。

不过短短一年，女子的命运便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开席后，众人举杯尽觞，祈盼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姜芷这段日子被皇后补得实在太好，面对流水一般的佳肴，她反倒没什么胃口，只夹了几筷子就饱了。。

身旁的姜清芜见状不由打趣，似笑非笑道：“妹妹似乎胃口不太好，可是身子还没好透？”

“好多了，谢长姐挂念。”姜芷也陪笑道，“春猎当日，姐姐身体不适没能参加，姐姐也该好生保重，多吃一点才是。”

姜清芜一噎，随后又立刻道：“我那日头风病犯了才未能出席，要不然怎么会错过这么精彩的比赛。”

姜清芜故意加重’精彩‘两个字，显然是话中有话。

“谁说不是呢。”姜芷也阴阳怪气回击，“不过，一切也都在长姐意料之中，不是吗？”

姜清芜这下连装都装不下去了，瞬间冷了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长姐心里明白。”姜芷面上仍含着笑，可压低的声音却充满了警告意味，“你要对程子秋做什么我不管，但你若是想把我也一起拉下水，我敢向你保证，我绝对会….奉陪到底！”

眼前的姜芷充满了陌生的疯狂，不由叫人心生寒意。

姜清芜愣了好半晌，最终扔下一句“不知所谓”后，忿然转身坐了回去。

姜芷轻笑出声，看着姜清芜吃瘪的模样，她心情大好，忽然又有了胃口，将小盅里的燕窝银耳梨汤喝了个干净。

这一切自然也落到了程子秋的眼里。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桌上的梨汤，也舀了一勺放入口中，瞬间口舌和喉咙都被一股清甜包围，叫人心生愉悦。

程子秋其实并非嗜甜之人，喜欢吃甜食的那个一直都是她。

可现在他忽然觉得这甜得让人舌底都发腻的东西，似乎也很不错。

他坐在席面最后，周围也没什么人找他说话。

不过程子秋倒不甚在意，反而乐得清闲。而且，这样才方便他隐在人后，观察所有人的动作和表情。

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整顿宴席上，他始终只盯着某一道身影，目光肆无忌惮，久久无法挪开。

席面吃到后半截，座上众人开始陆陆续续起身交换手里的花灯。

但毕竟宫里的公主皇子们身份特别，不似民间开放，所以所赠花灯之人大多都是父母兄弟，鲜少也给心仪对象。

而姜芷此时还坐在位子上，许久没有动作。而她身边的那盏兰花灯还好好躺在她脚边，烛光一跳一跳的，如同程子秋此刻躁动不安的心。

身旁有人看向她，嘴唇一张一合，似乎是在问她，怎么还没把花灯送出去。

而姜芷只是侧首莞尔，没有回答。

程子秋用指节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那是他思考时惯有的动作。

他在想，她什么时候才会过来？这一次她又会对他说什么？

眼看着宴席就要结束，姜芷终于有了动作。

只见她拿起脚边的花灯。

程子秋只觉得周遭的一切都慢了下来。他紧张地看着她朝他的方向慢慢走来，每一步都格外坚定，一如前世。

她离他越来越近，他几乎可以看见她脸颊上微微泛起的嫣红，十分好看。

直到那人来到他身前，程子秋几乎快要忘了呼吸。

身体好像被一股神奇的力量托着，慢慢悬浮于空中，越来越高。

就在他以为他要飞起来的时候，身体却骤然一沉，整个人重重摔落。

粉身碎骨。

只见姜芷直接从他身边穿过，目光坚定地走向他身后，最终在角落某一处停下。

程子秋仓惶回身，眼睁睁看着姜芷将手中的花灯递至宋衡面前。

渣男秋：老婆变心了，卒！

宋衡：OMG！

发烧了，勉强更完今日火葬场吧……

大家注意防护，好好休息，不要熬夜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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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2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