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广袤无垠的青丘东南角,有一处桃林。桃花开时,漫山遍野的桃红,甚是迷人。
桃花的花瓣轻轻地从树上飘落,落到地上,一瓣瓣,编织了桃林旖旎的景象。
汩汩溪流不知要将掉落其中的桃花运往何处。清澈的溪水流过落石,拍打着发出的轻声脆响,伴着丝丝琴音,令人心旷神怡。
一长发由一根木簪轻轻挽着,神色淡然,衣着淡雅的白衣女子坐在石凳上。她面前的石桌上摆着一把古琴。纤纤玉手在琴弦之间灵活地拨动着,袅袅轻音便从琴弦上飘扬出来了。
有美人兮,淡若幽兰。
突然,琴声戛然而止。世界仿佛都因此寂静了下来。
“你的意思是,妹儿不见了?”九念的指尖划过琴身,轻轻开口,对面前身着绯红长袍的俊美男子说到。
九念微微皱眉,抬起美眸望向莲尘。
莲尘轻叹了口气,点点头:“朴老先生从神祭大典上回到轩辕台时,便发现妹儿早就不见了。等了几天,也没见她回来。老先生用尽了法子,却是找不到她的气息。我们都很担心她,想请神女动用幻境找找她。”
“一点气息都探不到吗?”九念的眉头又紧了一分,右手一挥,在空中形成一面云镜。
九念在找寻了许久后,最后也是轻叹一声,摇摇头:“我也找不到她。这丫头去哪儿了,尽让人操心。”
当莲尘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一名玄衣男子从桃林的入口,披星戴月,踏风而来。
莲尘与九念均看向那哪怕步伐疾速,也不减半分矜贵的男子。
“阿烨,”九念微微一笑,“你回来啦!”
珺烨对九念扬起笑容,路过莲尘身边时,只是向他点头示意了一下后,便直奔九念。
莲尘向珺烨点点头,不再说话,转身离开桃林。
珺烨来到九念身边,牵起她的手,示意她跟他走。他眼角的笑意都藏不住了。
“你不是喜欢梨花吗?我取了琼州的梨花种子,就种在这片桃林后,如今开了,我带你去看看!”
一丝担忧爬上九念好看的眉间,她拉着珺烨的手,焦急地问道:“琼州在北海以北之地,如去那里,必要经过澜沧,你可有受伤?”
珺烨安抚一笑:“我没事。”
在珺烨再次欲拉九念去看看他为她精心准备地礼物的时候,九念再次拉住了他。
对上珺烨微有疑惑的眼睛,九念无奈道:“妹儿不见了。”
微风轻轻地拂过枝叶,桃林里落花缤纷,除了树叶沙沙地声音外,便只有那潺潺的流水声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轻轻的叹息消散于空中。
风吹走了叹息,却没吹走那带着无奈的呢喃。
“这个死丫头啊......”
日子一天天得过去了,妃叶无聊得失去了耐心。这几天,她时常蹦跶到霂渊桌上,凑到他跟前打扰他看书。
在不知道第多少次妃叶用自己的尾巴扫落桌上的东西时,霂渊无奈地放下书,抬眸看向妃叶:“你,可是无聊了?”
妃叶点点头。
“那,那你出去玩一会儿?”霂渊第一次和一只小狐狸打交道。其实吧,别说和狐狸了,这数千数万年来,他就和匡昱说过话。
小狐狸看上去不开心,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妃叶心里闷闷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或许,她只是想让帝尊多理理她吧,可,她又不是很敢缠着他。呵呵,天不怕地不怕的某丫头,居然也会有胆怯的时候。
最后,妃叶蔫蔫地垂下脑袋,跳下桌子往拂昇殿外走去。
霂渊看了看莫名低沉的小狐狸的背影,愣了愣,转头看向趴在桌角边的匡昱,迟疑了一小会儿,问道:“小狐狸是不开心了?可是,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匡昱心里是这样想的,但他依旧尽职尽责地思考片刻后,只能想到它只有在想父亲的时候,才会有些不开心,难过?失落?的情绪,它也搞不明白这些东西,不过那时候,它都会耷拉着脑袋,所以它回答道:“或许是想回家了,想她爹娘了。”
家?爹娘?霂渊眼色暗了暗,用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嘟囔道:“她是想离开了吗?”
匡昱没听清帝尊在讲什么,它也不好奇。它的职责是守好云霁山,守好帝尊,不是过问帝尊。
妃叶漫无目的地走着,看着满山葱茏,闻着四溢的花香,心情倒也舒畅了些许。
妃叶也不知闯到了何处,只是周遭景象突然都被大雾蒙住了。
妃叶再次置身在这团该死的迷雾中。
她不得不再次化为人形,试着去找未知的出口。她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可那根本无法触及的白雾令她内心莫名心慌。
白雾越来越浓了,它们仿佛有意识般不断靠近妃叶,一点点包裹住她,一点点把她逼得无路可退。
一抹幽深的蓝光从妃叶额间的火团印记迸出。瞬间,那股似是被人扼住脖颈的窒息感如潮水退去。
妃叶腿脚一软,瘫坐到地上,费力地喘息着。一滴汗顺着她的脸颊流下,坠地。
一把通体泛着蓝光的笛子悬空在她的面前。妃叶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她伸手轻轻抚过笛身,后紧紧握住它。
妃叶知道,刚刚,是她的幽冥笛在护主。手心穿来的温热令妃叶安下心来。
那群迷雾惧怕幽冥笛的力量,争先恐后地退去,不一会儿,妃叶便看清了她四周的景象。
她,竟然倒在了一处悬崖边上。
妃叶支起身子爬起来,她一低头,便能看到底下的万丈深渊。她微微皱起眉,再仔细一看,这分明是云霁山顶。
因为她看到了北海,那个遥远的汹涌之地。只有在云霁山顶,才能俯瞰这片上界大地。
可她也随霂渊来过几次巅峰之处,却是和此时她处的地方完全不同。云霁山是上界灵力最浓厚的仙山,常年生机勃勃,不似此处只有裸露的石岩和一株毫无叶子修饰的枯树。
“我这是在哪儿啊?”妃叶环顾四周,她既没见着来路也没见到出路,这让她有些犯愁了,她该怎么回去呢?帝尊知道她现在在什么地方吗?他会不会来找她?还是,他一门心思在那些不知名的书上,根本不在意她。
妃叶还没来得及细想,为何一有帝尊根本就不在意她的这个念头,她的心就堵得慌。她的实现就被悬崖峭壁上长出的一株枯树所吸引了。
妃叶环顾四周,发现这处悬崖岩石裸露,毫无生机的斜崖峭壁上挂着枯死的古树,古树冠顶却是开着两朵花,摇曳生姿。
一朵状似牡丹,妖冶夺目,一朵素若幽兰,透着清高淡雅。
这两朵截然不同的花,竟是同根而生,这倒是新奇呀。妃叶小脑袋瓜一转,想到三月后便是她家嫂嫂的生辰了,那她便送这株奇异的花当做礼物吧。
妃叶运气而起,稳稳地落在古树的斜上,她刚弯腰去摘那株花,一团黑影从她眼前一掠而过,等她回过来看花时,那石头上是秃得不能再秃了。
妃叶怒视着不远处的一个小孩子儿。小屁孩儿长得倒是粉雕玉琢,可爱的很,就是面无表情故作老成。
“喂,小孩儿,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先来后到啊?”妃叶颇有咬牙切齿的意味说道。
那小孩儿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一只小肥手抓着那花,另一只小肥手背在身后:“我先拿到的,就是我的。”
妃叶心里气呀,好久没人,敢跟她抢东西了。
很好。妃叶微笑,皮笑肉不笑:“臭小孩儿,你赶紧把东西给我,不然,别说我欺负你。”
“切,就你那点修为,碰都碰不到我。我劝你别抢了,别败得太难堪。”
“哎哟喂,小不点,个儿不高,胆儿挺肥啊!”妃叶失去耐心,想用灵力拿过花,但她发现,这小孩子看着小小年纪,灵力倒是深厚无比。
妃叶不甘心地打算不抢了,可意外发生了。
妃叶脚踩着的树杈突然断了,她脚下一空,瞬间的失重让妃叶心头一跳。本来觉得没什么,想运气飞起时,她惊恐地发现,她没有力气,也无法聚集一丝灵力,只能任由自己下坠。
就在妃叶悲催地以为自己今日就要坠崖葬身于此时,她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妃叶埋头于那个清爽温暖得到怀抱中,她能感受到,来人有力的双臂稳当地抱着她。她的心砰砰砰地跳着,脸“咻”地一下蹿红了。她心想,这都是给这突然坠崖给吓出来的。
霂渊凌空一踩,飞身向上而去。待妃叶回过神来时,他们已站在悬崖边。她一抬头,就撞上了霂渊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
感觉更热了.......
妃叶下意识地咬住下唇,眼神乱飘,不知道该看哪里。
霂渊盯着妃叶看了许久,突然眼睛一亮,虽说面上似乎还是一贯的无表情,却能让人看出他此刻的笑意:“小狐狸。”
妃叶呆呆傻傻地愣了愣,看向霂渊,然后她才意识到眼前人是在叫自己,她又连忙点点头应下。
从霂渊的视线来看,先是见到那双这几天来最熟悉不过的眼睛茫然地看着他,然后小脑袋慌乱地点了点。
他轻轻一笑,还真是一只4小狐狸,毛茸茸,很......很......很什么呢?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有种冲动,想把手盖到她的头上,揉揉她的小脑袋。在第一天见到这只小狐狸的时候,他就像这么干了,可是似乎很不礼貌。
他不知道自己心里为什么会有这样难耐的想法,他这几日翻遍古籍也找不出原因来。
他也不是非要刨根问底的人,既然无法从书上找到原由,放弃就是。可是今天想揉小狐狸脑袋的冲动异常强烈。
于是,霂渊顺从心意,终于把手盖到了妃叶头上,心满意足地揉到了小狐狸的脑袋。
“轰——”的一声,妃叶感觉有烟花在她脑袋中炸开,让她对于这颇为亲昵的举动有些不知所措。
“你来此处做什么?”低沉但却温柔的声音唤回了妃叶神游的思绪。妃叶回过神来,看向她坠崖之前臭小孩站的地方,空无一人。
此时妃叶忘记了刚刚的羞涩,她懊恼地跺了跺脚:“我是误打误撞来到这儿的,看见那树杈上有一株花开得异常好看,便想着取来做礼。”
妃叶越说,自己就突然委屈上了,她不由自主地拽着霂渊的袖子,撇了撇小嘴,诺诺道:“但半路冒出个小孩儿,他抢了我的花,我刚想抢回来,树杈就断了,我就,掉下去了。”
少女不自知的撒娇让霂渊微微勾起的嘴角再没被抚平,他静静地看着少女小脸上的表情从生气到委屈,生动的她,莫名令他心生欢喜。
霂渊轻轻拍了拍妃叶的小脑袋,安抚着委屈的小姑娘:“是那双生并蒂莲在作祟。那株花在成熟前以吸食灵力为生。你如今修为尚浅,易遭它侵嗜。此地也不过是它为困住你做的幻象。”
“那怎么办,我们怎么出去呀?”妃叶焦急道。
“没事,我会带你出去的。”霂渊缓慢但语气坚定。他环顾四周之后,盯着那深不见底的悬崖说道:“世间幻象皆为虚假,也皆为心生。只要心中无所畏惧,这假象便不攻自破了。”
妃叶感觉自己的脑袋似乎不够用,她不是很明白霂渊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只能疑惑得一直看着霂渊,把霂渊又给盯笑了。
“意思就是,你闭上眼睛,我带你出去。”
哦。妃叶乖乖地闭上眼睛。她感受到了霂渊伸手环住了她的腰。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妃叶总觉得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异常滚烫。妃叶小心翼翼地伸手环住了霂渊的腰,将脑袋埋在霂渊的胸膛里,小脸滚烫滚烫的。
她这是怕他抱不住她,摔下去。嗯,就是这样。
霂渊抱着妃叶又往悬崖最边缘走去,看着眼前的万丈深渊,心想,意思就是,你觉得这是深渊,那便是。而刚刚,你差点就葬身在了幻想中了。
霂渊用冰冷的眼神瞥了眼在背后的悬崖上的古树,无声地一挥手。在一道紫雷从天劈下的瞬间,霂渊一只手抱着妃叶,另一只手捂住妃叶的耳朵,毫不犹豫地跳下悬崖。
霎时间,古树灰飞烟灭,不留残骸。
妃叶什么都感受不到,或许只有她长发梢能感受到阵阵狂风刮过吧。她在霂渊怀里,被保护得很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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